在蘇蘇米的勸阻下，誤會解除。
饒是如此，那名少年驚魂未定，他從未近距離接觸過現代武器，但他的預感告訴他這東西相當可怕。
阿普出來迎接了他們，引向林安的茅屋。
一路上，三人看到整個斑獅部落正在有條不紊地忙忙碌碌。
首先是最外圍的、剛把三人吓了一跳的“練兵場”。
隻見士兵們被五名氣質和雨林部落截然不同的教官帶領，盡管教官們看上去不太情願，但在神秘者的威脅下，不得不愁眉苦臉地幹活。
教官以軍訓的規矩約束着狩獵的斑獅族人，把他們分成不同的兵種和小隊。
由于身體素質過硬，訓練以軍隊紀律、服從指令、戰術規劃和槍支操作爲主。
其中有一名氣宇軒昂、身材健壯的年輕男人格外出衆，仿佛一塊鋒芒畢露的花豹，動作有力，肌肉線條流暢，吸引了祖靈們的目光。
蘇蘇米看到他，愣了愣，猶豫地問着阿普。
“那個人斑獅部落的酋長吧？”
“沒錯，正是米蘇魯。”阿普笑了笑，“我們都期待他的成長。”
“居然使喚得動部落酋長，斑獅祖靈好厲害啊……”蘇蘇米想到自己在虎魚的待遇，不禁歎息。
之前林安按照梅耶的建議修改了世界樹系統，更新成了1.1的版本，把它分享給了米蘇魯，并提議他和教官們一起訓練。
作爲“戰争皇帝”，成爲軍隊統帥的方式很适合幫他覺醒。
祖靈們繼續跟着阿普一起參觀，一路上啧啧稱奇，他們看見了忙忙碌碌的部落女人，她們一半出去采集，一半留了下來，準備每一餐的食物。
濃濃的糧食香氣傳來，引得三位祖靈情不自禁地投去一瞥，隻見七八個皮膚色澤較淺的人蹲在篝火旁，和斑獅族人叽裏呱啦地比劃。
“他們在做面包嗎？”見多識廣的蘇蘇米疑惑地問。
“烙馍呢。”阿普回答，“這些人是從遙遠的地方投靠祖靈大人的朋友，自打他們來了以後，經常和我們讨論一些夥食的做法。”
“好吃嗎？”蘇蘇米吞了口口水，“我能不能嘗嘗？”
“那有幾個失敗的半成品，想吃就拿。”阿普啞然失笑，指着一疊摞在藤編筐裏的厚實大餅，“不過，我建議你在這留到晚上，能吃到美味的羊肉泡馍。”
三名祖靈紛紛拿起一塊餅，入手還帶着餘熱，入口外表酥脆，内裏軟綿，雖然有些松散發苦，卻足以讓他們吃得不亦樂乎。
啃着餅的一行人好奇地打量煥然一新的斑獅部落，走走停停，阿普時不時停下來回答他們三人的問題。
“你們看到的是‘教官’和‘後勤’部。”她饒有興緻地介紹道。
“那邊在幹什麽？”少年指着一處人群密集、又安靜異常的角落。
“大長老教他們學習法語的語法和拼寫呢。”
“爲什麽？”
“你不明白，識字是很重要的，沒有文字，很多事情都會非常不便。這是基礎教育的根基，隻有在大長老那兒畢業後的人，才能從事更高級的工作，目前算是‘文職’部吧。”
“識字……學法語？”少年抿着嘴唇，“那麽，她就是文職的首領咯？”
“不，大長老算是，論外？我們文職部長到庫巴河‘沐浴’了，祖靈大人讓她從水的流動中感悟祖先們的智慧。”
“好吧，還有哪些？”
“目前伱可以看得到的是‘直面’部門。”阿普壓低聲音，眼神飄忽，幾人看到以一名光頭男人爲首的四人小組站在陰影之下，他們的身上流轉着和祖靈們一樣的扭曲氛圍。
掌握大瓦之人……
斑獅部落居然有這麽多？
比起之前見到的所有場景，這無疑讓祖靈們心神巨震。
那位【護林人】，比紮伊的知識更豐富！
三人心底不約而同地閃過念頭，不管林安能不能像紮伊那樣，從茫茫叢林找到自己，這次來參與聚會絕對是個正确的選擇！
“直面部負責看管整個部落，如果哪裏有什麽異動，他們就會出擊。”阿普說。
“你說我們看得到——難道還有看不到的部門？”矮小女人打了個寒戰，“他們是鬼魂嗎？”
“呃，并非如此，另外兩個部門一個沒組建，另一個正跟祖靈大人待在一起。”阿普連忙擺擺手，“等你們見到他就知道了。”
“好神奇啊。”蘇蘇米感慨萬千，“除了狩獵、吃飯和睡覺，每天有這麽多有趣的事情能幹。要不是我還有虎魚部落的使命，都像在這過夜了。”
“假如你願意接受我們祖靈的庇護，我們很樂意和你們分享。”阿普微微一笑。
“可我并非斑獅族人。”少年遲疑地說道。
“哎呀，不必擔心，遠道而來的客人。”阿普的笑容愈發燦爛熱情，“正好說到這個，你想不想聽聽關于我們祖靈的傳說？”
這次我又改編了全新的版本，絕對真實可信，引人入勝。
她的心聲隔着芭蕉葉的門傳入林安腦海，令他忍不住一陣好笑。
自打他來到斑獅部落後，隻把自己的“傳說”編了個開頭，其他全靠阿普續寫，她不僅喜歡編故事，還極其熱衷于傳播，經常逢人就問他們願不願意聽林安的來曆，樂此不疲。
說起虛構的故事，林安看向身旁的愛德華·羅伯茨和傅斌。
記者愛德華畢業于康橋大學，學的是新聞傳播，他也在業餘時間聽過名校教授的神學課、哲學課和心理學課，軟科學和神秘學的知識面極廣。
此刻他和傅斌商量如何針對每名神秘者的情況，提供更好的“特訓空間”。
林安真的不擅長駕馭“幻想家”的神秘，于是決定把特訓空間外包，交給其他人操作。
可惜，身爲“審判長”的愛德華和介質傾向是“大地之主”的傅斌也有點抓耳撓腮，一籌莫展。
“每次都要編一個新故事，根據神秘原型量身定做，也就是說，故事核心和走向相同，場景、人物、台詞不一樣……”傅斌摸着下巴，“這活很适合各種爛片和小品的導演。”
“不如編一個AI寫作的程序，讓人工智能代替我們流水線創作，這樣就能有效地節省人力成本了。”愛德華提議道。
“在雨林扯不了網線，隻能扯扯犢子。”傅斌幽默地說，“現在人工衛星全部失聯，也不知道地表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是各種污染擴散到了外太空嗎？”
“什麽時候公衆才能意識到，保護環境就是保護人類生存的關鍵，有些事情必須被阻止。”愛德華歎了口氣。
敲門聲響起，打斷兩人沒什麽建設性的交談，沉思中的林安也擡起頭。
“能進來嗎，斑獅祖靈？”蘇蘇米探進半個腦袋，粉粉的臉頰和藍色的大眼睛讓她看上去像個靈動俏皮的精靈。
“好稀罕一娃。”傅斌情不自禁地說。
“你說什麽，傅先生？”愛德華生怕自己聽漏了，連忙追問。
“沒啥，說了句中文而已。”傅斌腼腆一笑，“他們應當就是【護林人】提到的其他部落神秘者了。”
“歡迎你，蘇蘇米。”林安從吊床上一躍而下，得到他的允許，其餘兩名祖靈也束手束腳地走了進來，本就不大的茅屋頓時更加擁擠。
林安打量着兩名赴約的祖靈，他們看上去已有十幾歲，身材卻格外的矮小，仿佛兩個縮小一倍的袖珍人類。
他們是俾格米人，世界上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史前桑加文化的繼承者。
“俾格米”一詞由古希臘人命名，意思是“矮人、侏儒”，但俾格米人自稱是“塔塔·馬塔”，意思是“森林的兒子”。
西洲有個傳說，吃了俾格米人的性器官就能變得強壯，導緻該民族曾受到慘無人道的獵殺，差點瀕臨滅絕。
“我們又見面了，【護林人】。”俾格米少年局促不安地向林安打着招呼，“按照你的吩咐，我和瑪瑪跟着蘇蘇米來了。”
“瑪瑪？”
“啊，瑪瑪就是我。”俾格米的女人連忙道，“他叫塔塔，大人。”
“看來除了你們，其他人不願意參與我們的每周聚會嘛。”
三人到場，三人缺席，數量和林安猜測得差不多。
其餘三名部落祖靈一見面就對林安抱有較大的抵觸情緒，沒有過來也算是預料之内。
他們笃定林安沒法像紮伊那樣，在一望無際的雨林中找到他們。
事實确實如此，盡管過程和他們想象得不太一樣，林安雖然能用神秘術鎖定他們的位置，考慮到全程要浪費不少介質，他覺得得不償失。
三個怪談級的神秘者不值得他大費周章。
蘇蘇米對金發藍眸的愛德華和風塵仆仆的傅斌頗爲好奇，兩人便趁機會互相做了介紹，蘇蘇米懂得法語，她充當了兩邊的翻譯官。
等氣氛差不多時，俾格米少年觀察着林安的臉色，試探性地開口。
“護林人，你上次問了我們兩個問題，一個是如何制造可持續發展的資源，還有擴大【護林人】的知名度。我都想好了答案。”
“說來聽聽。”林安感興趣地說。
“我覺得我們每個星期聚會時，可以舉行一次感謝‘萬能的父母’雨林賜予我們食物，這樣就能保證部落族人們每次狩獵和采集萬無一失。”
“啊？”
“然後，我們把【護林人】編入祭祀歌曲，傳給其他部落。每次他們跳舞唱歌，你的名字就能愈發深入人心了。”
“……”
林安無言以對，望着俾格米少年真誠又嚴肅的表情，一時間分不清他是心有不滿在整活，還是認真思考後得出的結論。
對視片刻，林安敗下陣來，制止了蘇蘇米和俾格米女人更多的奇思妙想，他示意愛德華和傅斌提供一下可參考的标準答案。
“是這樣的，班圖國位于赤道，熱帶氣候讓泥土營養流失嚴重，導緻農耕文明難以發展，隻能通過燒掉森林，堆積肥料的燒荒方式提高土壤肥力，學者們将其稱作‘遊牧式耕田’。”
“但班圖平原地帶很多，雖然沒法大面積種植小麥和水稻，但開發熱帶經濟作物還是沒問題的，比如香蕉，可可果和橡膠。光是出口這些商品的利潤，都能讓人均GDP翻好幾倍。”
“而且，班圖是世界最大的钴金屬産地、第三大工業鑽石産地、第五大銅金屬産地，以及豐富的黃金、鋅、鎢和錫礦，和規模龐大的鈾礦，很适合一步從農業化跨越到工業化。”
傅斌清了清嗓子，語重心長地向幾人科普道。
“我國曾經在南洲推行‘一帶一路’，全程跟進了拉孔奧國從貧困到繁榮的兩個十年計劃，對于土地開發、基層建設有着豐富經驗。各位不介意的話，我就繼續說下去了。“
蘇蘇米聽懵了，半晌，向等待翻譯的兩名俾格米搖了搖頭，弱弱地說：“抱歉，聽不懂啊。”
“沒事，我馬上分開了講。”傅斌笑呵呵地說，“這可是我們搬到城市附近後的未來規劃，你們沒問題的話，我就讓兄弟們這麽宣傳了。”
“哦……”蘇蘇米瞪着大眼睛，“你們要搬走了？”
“是啊，雨林終究有不少不方便——”林安話音未落，忽然心念一動，立刻打開了【上帝的獨眼】的視野。
四周的一切出現在他的注視之下，某處異動牽動了他的注意力。
一隻純粹由“柯默思”能量組成的黑色小母雞昂首闊步，它的腦袋一搖一擺，旁若無人，眼眸好似深不見底的鏡子，裏面倒映出四周環境的影子。
它就是【紅罂粟商會】派到雨林勘察的斥候兵，紮伊口中所謂“公雞和母雞未出生”的孩子。
來得真快。
另一側，林安同時看見了黃色的蝴蝶撲閃着翅膀，仿佛某種預兆般的催促。
他收起【上帝的獨眼】，向讨論得熱火朝天的幾人略一颔首。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們繼續聊着，等我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