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沒有完全成功，【上帝的獨眼IV】評級太低，無法“看見”紮伊的全身。
這樣的結果也算讓林安勉強滿意。
紮伊回到陰影下，和生者世界泾渭分明，隻要他不主動現身或攻擊，林安跨越不了兩者的界限，進入紮伊所在的區域。
盡管【賢者之石】将他暫時關在了帳篷裏，但林安不可能一直封鎖空間内，和紮伊以及六位祖靈大眼瞪小眼。
又嘗試了一次【上帝的獨眼IV】，确認沒法看破紮伊後，林安稍微轉動【賢者之石】，金屬帳篷的一角變回帆布。
螢火蟲迅速鑽入其中，一溜煙地飛向夜空。
宛如壁虎斷尾，紮伊留下了一部分神秘，林安掏出【瓶中小人】，上面顯示着光澤較淡的數據面闆。
【名稱】：影中人、鏡中人、靈魂無數次反複
【評級】：傳說C級
【輻射值】：54.5%
【污染程度】：63.6%
【介質】：幻想家
四個月沒回到星球，輻射值上限提升了不少。
收回賢者之石，林安解除隐身狀态，坐在六名祖靈中央。
綠色數據發出冰冷機械的光芒，比螢火蟲和月光更加明亮。
紮伊算是林安遇見過較強的神秘者，剩餘的祖靈可不一樣，從他們對待紮伊的态度可見一二。
一位傳說級就能把他們治的服服帖帖，更别提源頭級的林安。
“我就是你們議論的主角，【護林人】。”林安環顧四周，先發制人開口道，“還想繼續讨論舊的話題嗎？我給你們三十秒。”
衆人面面相觑，哪敢再提滅了斑獅部落的事。
起頭的精瘦男人鼓起勇氣，半是恐懼半是警惕地說：“你想幹什麽？”
“友好交流。”
林安固然能輕松地殺了所有人，提着祖靈的頭顱扔到他們的部落，但他來雨林爲了消化“提燈女神”，不是來打第三次班圖戰争的。
掏出扁平刻字的石塊，放在地上，林安露出一個禮節性的笑意。
“不是伱們邀請我的嗎？初來乍到，讓我先聽聽你們平常都在讨論什麽。”
有你坐在中央，我們哪敢讨論啊……祖靈們默默呐喊。
又是一陣沉默，半晌，和林安有過一面之緣的卡魯人魚蘇蘇米弱弱地說。
“斑獅祖靈，請小心紮伊！盡管他不在這，一旦我們說錯了什麽話，他就會鑽進我們的夢裏，讓我們抓狂！”
“多謝你的提醒，不過我們已經聊過天了。”
林安将瓶中小人放置身前，用一根手指抵住它的腦袋，如同陀螺般将它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
衆人從小小的人造人眼底看到了可怖又渾濁的、屬于那個老瞎子的視線。
“紮、紮伊？”
“沒錯，經過我們倆的商量，從此以後，我會代替他主持每次的圖騰聚會。”林安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你們幾天聚一次？”
商量？
你都把我們前任首領做成玩具了！
原來林安剛剛頓在原地，一動不動，是被紮伊襲擊了……
兩者的戰鬥結果出爐，林安毫發無損，紮伊卻變成了不到手臂長的人偶，任由擺布，誰赢誰輸一目了然。
連紮伊都不是林安的對手，在場又有誰敢反抗呢？
大家都不是傻子，雨林的狩獵生活讓祖靈對無法戰勝的獵物有種與生俱來的畏懼感。
震驚過後，他們低下腦袋，不敢和林安對視，隻得注視着飛來飛去、浮動不定的綠色數據緩解緊張。
“三十天左右。雨季間隔時間更長。”隻有蘇蘇米還算鎮靜地回答。
“改到一星期一次，地點設在斑獅部落。”
“我們不知道斑獅部落在哪。”那名矮小的少年讷讷地說。
“那你們怎麽從偌大的雨林找到紮伊的帳篷的？”
“有時候他托夢給我們，有時候他派一隻黃蝴蝶領着我們走。”
額，幻想家的特權。
紮伊導航，你值得擁有……
林安的嘴角抽了抽，拿神秘代替GPS的手段讓他想起鷹國河畔同樣不會用電子設備的魔女。
天下幻想家真是一家人。
“大家認識去虎魚部落的路吧？”蘇蘇米連忙解圍，“不如讓我把你們帶到斑獅部落吧，我們離得不遠。這樣可以嗎，斑獅祖靈？”
“好辦法。”
林安又問了衆人一些平時聚會讨論的内容，見他沒有要追究剛剛幾人聲稱要屠殺斑獅部落的責任，衆人暗地裏松了口氣，漸漸不再緊張了。
他們告訴林安，紮伊創立圖騰共有兩種目的，一是想要團結衆部落，抵制外來者入侵，無論是物資、商品或食物，還是思想或理論，可惜他實在太過理想化了。
虎魚部落早已和【紅罂粟商會】常年合作，部落人穿的衣服、用的器具、甚至紮伊的帳篷都必須從外界進口，斬斷交易鏈接根本不可能。
紮伊不擅長戰鬥，又是孤身一人，對此無能爲力。
第二點和紮伊自身有關，他召集雨林的神秘者，交流如何正确駕馭“柯默思”，而不提升污染程度的辦法。
據蘇蘇米所說，紮伊告訴過他們一些使用大瓦的心得，讓他們受益良多。
這就是衆人哪怕害怕紮伊時不時的瘋狂，也要來聚會的原因。
作爲回報，紮伊會向他們索求食物和衣服。
其實，聚會時的衆人還會商量一些事，他們來自不同的大型或中型部落，雨林又紛争不斷，因此祖靈們經常趁着聚會，讨論要不要聯合起來進攻某個部落。
這次他們就想合力抹除掉斑獅部落。
所以，沒有祖靈的部落根本不敢惹這些擁有祖靈的部落，否則要面對的不僅是便是不止一個大型部落的圍攻。
久而久之，祖靈圖騰威名赫赫，讓其他部落人聞風喪膽。
紮伊不管部落之間的戰争，認爲這是班圖的“自然生态”，殺死鬣狗人是因爲他認爲鬣狗人和林安這個“外來者”合作，行爲舉止又實在太颠了。
林安聽完，微微颔首。
“既然紮伊先生把圖騰交給了我，之前的大部分活動可以照舊，比如讨論神秘術……大瓦的使用方法，但我要改幾條規矩。”
“你想改什麽？”女性祖靈問道。
“首先是名字，經過我的調研，大部分人一提到‘祖靈圖騰’就感到恐懼不安，這樣不好。我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改名。”
“改名！？”
“所謂祖靈，即祖宗的靈魂，怎麽可以傷害自己的後代。”林安舉起手指搖了搖，“圖騰已成曆史，你們将在【護林人】的帶領下，開始守護‘世界樹‘的新篇章。”
“世、世界樹……”衆人咀嚼着奇異的單詞，有些回味無窮，有些面色抽搐。
“其次，除了‘怎麽打架’、‘今天打誰’、‘戰利品怎麽分’之外，我們再多幾個主題。”林安說，“例如下星期的話題是，‘開發雨林資源’以及‘擴大護林人的影響力’。”
“啊？”
衆人瞬間變成了六張黑人問号的表情包，林安心底好笑，繼續說了下去。
“今天回家後，要麽通過自己觀察思考，要麽和各自的酋長和大長老交流，總之下次聚會時，我要聽到你們每個人關于這兩個問題，共計10分鍾的詳細回答。”
思索片刻，他補充道。
“我會像紮伊一樣，告訴答案質量最高的護林人一條駕馭大瓦的秘訣。”
…………
回到斑獅部落已是次日清晨。
衆人渡過了黃蝴蝶的危機，發覺林安不見了，當即吓得魂飛魄散。
要不是米蘇魯反複說林安跟着一頭獨角獸離開，應是自有打算，他們差點深入雨林，尋找祖靈的下落了。
林安回來時，一晚上沒睡好的斑獅族人頂着大大的黑眼圈歡呼雀躍，二百來号男女老少呼啦啦向他湧來。
這份熱情讓林安不得不操控氣流術，往天上躲避。
誰料，長着黑色翅膀的姆維亞斯追了上來，攔截了林安的去路。
“祖靈大人，你平安無事！”
“去送了個快遞，你們不必擔心。”
林安一邊說，一邊打量下方堪比雙十二菜鳥驿站般熱鬧的現場，忽然發現以前綁着俘虜的大樹旁又多了幾個人。
“那邊怎麽了？”
“祖靈大人，是這樣的……”姆維亞斯的神色一暗，不情不願地解釋道。
原來，近百名從其他部落來斑獅部落學習“大瓦”的人見林安失蹤，忍不住起了點小心思。
他們想趁部落混亂時，偷走【磨齒者之骨】。
所幸沒等計劃成功，他們的小動作就被守在一旁的梅耶發現，她立刻叫來阿普，制服了這群小偷。
不過，斑獅族人不知道該怎麽處置，因此把他們綁起來，等候林安的發落。
林安降落到俘虜所在地，從一群陌生面孔中居然還看到了一個熟人。
此人正是最初刁難林安的狩獵隊首領之一，而後在【編輯】神秘時，他被林安當做實驗品，精神受損，好久才恢複正常。
若非這次偷盜事件，林安差點忘了他。
“要殺了他們嗎？”
姆維亞斯嘴上這麽問，表情卻略帶不忍，盡管男人處處和林安作對，他到底是斑獅族人，這名光頭首領仍是略有不舍。
“沒必要。砍掉他們的大拇指，扔到叢林自生自滅。”
林安的原則是不對普通人動手，之前他不知道爲什麽自己總有這種堅持，現在他算是明白了。
因爲外星人的靈魂，他的潛意識認爲自己無權傷害這顆星球的智慧生命，唯有他們覺醒神秘時，才算和林安站在了同一維度。
“好！”
姆維亞斯松了口氣，至少他不用親手殺死兒時同伴了。
大拇指是人體最重要的一節關節之一，占整個手指功能的40%，也是靈長類動物從其他科目脫穎而出的優勢。
在現代社會中，失去大拇指都有許多不便，何況是生活方式比較原始的雨林。
姆維亞斯很是清楚，沒有食物和武器，一個人很難在叢林生存，除非他被另一個部落接納，但誰又會白白接受派不上用處的殘廢？
其餘來這學習的外族人在河堤旁站成一排，觀摩着俘虜們被砍下大拇指的慘狀，無比慶幸他們沒有聽信慫恿，去偷那根神奇的山羊骨頭。
男人悲憤交加地瞥了斑獅部落一眼，在姆維亞斯的催促下走向了未知的雨林。
或許他會成爲下一個鬣狗人，或許他會成爲一具屍體。
總之在林安看來，這段小插曲無傷大雅，反倒讓斑獅部落内部更加團結了。
林安的偏差值也下降了0.3%。
不光是愛戴和信仰，“仇恨”似乎也能作爲融合“提燈女神”的助力。
記下新發現，林安來到大長老的茅屋。
福拉米正和一名濃眉大眼、五官豔麗的少女聊天，她是兩姐妹中的梅耶。
和妹妹梅佐不同，梅耶性格幹練，辦事利索，簡直像個城市白領，但她經常闆着一張臉，令人覺得不好親近。
比起米蘇魯的崇拜和梅佐的迷糊，她極少主動和林安搭話，哪怕因公事不得不找他，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生人勿進的模樣。
見到林安，梅耶立刻止住話頭，挺胸擡頭地站在大長老身後，濃密的黑發随着動作垂落，活像個女王護衛。
“Bonjour！”大長老眨眨眼睛，“我就覺得你肯定不會有事，趁着他們争當守夜小分隊時，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剛醒呢。你的晚上過得怎麽樣？”
“大半都在趕路上。”
哪怕利用賢者之石，林安往返紮伊的帳篷還是花了足足半天。
“怪不得我的父親天天在這修鐵路，班圖需要更好的道路系統。”
“班圖可是弗蘭德王國面積的75倍呢。”大長老樂呵呵地說，“你知道世界上說法語人口最多的地方在哪嗎？不是帕黎，而是金薩沙。”
“唉，我還見過語言選擇系統裏，把葡萄牙語邊畫上巴西利亞國旗呢。”
林安聊了幾句，拿出【瓶中小人】，紮伊的三分之一神秘流轉，純潔無瑕的煉金産物多了幾分陰郁的色彩。
“福拉米女士，我覺得我們應該讨論一下教育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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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