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送來祖靈圖騰的邀約時，林安正一邊制作吊床，一邊查看新收錄的條目。
虎魚部落慷慨地提供了結實的繩索、鋼環和大塊的帆布棉，恰巧讓林安升級一下地上的草席，防止夜晚因濕熱和蚊蟲而難以入眠。
估算了材料剩餘，如果制作過程順利的話，林安準備日後把吊床這項優秀的發明推廣給整個斑獅部落。
另一邊，經過林安的研究，【姆維亞斯】的用處不大，兩種能力都包括變身黑色猛禽，一個是在空中飛翔，一個是增強力氣。
【月裂兔唇】的能力【裂唇症患者】，消耗一個“農耕之神”和一個“夢境之主”指定10個人，讓他們的上唇瓣裂開傷口，降低個體的平衡力、協調能力和聽力，無法通過普通手段治愈。
不過，林安更看重【月裂兔唇】的第二個能力，【聆聽信徒之心】。
該神秘消耗一個“農耕之神”發動，鎖定一個目标，每當此人和林安間隔不超過一千米，并想到任何和林安相關的事情時，他就能聽到該個體的心聲。
盡管限制頗多，還隻能指定一人，比不了鼠子姐那種全程開啓的大範圍心靈感應，這好歹是林安第一次得到“讀心術”的條目。
看見風塵仆仆的阿普迎面走來，林安心癢難耐，直接向【月裂兔唇】本尊施展了一次【聆聽信徒之心】。
大麥等谷物化作祭壇的虛影，在林安的身前一閃而沒，冉冉香灰飄散之際，清晰的聲音直接在他的大腦裏響起。
“今天又完善了祖靈大人的傳說故事，還把它告訴了虎魚部落，我真厲害。”
這顯然是阿普的心聲。
下一刻，系統的提示音和阿普的報告同時響起。
“你樂此不疲的實驗新的條目，你對神秘學的好奇心吸引了介質‘求知者’x1。”
“祖靈大人，虎魚部落的使者希望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今晚再完善一下祖靈大人的來曆，我總覺得我的故事還有一些漏洞。”
三重回聲互相交替，令林安一時有些頭疼，所幸系統的播報是一次性的，阿普開始解釋石塊的由來之際，也停止了胡思亂想。
這個條目不能大規模使用啊……
不然就會像某個超能力者齊木氏一樣每天被各種心聲困擾了。
壓下思緒，林安接過扁平的石頭，掃了一眼上面雕刻的文字。
它的寫法繁瑣，和巴巴托斯【21個字母】讓林安掌握的日常斑獅語截然不同，大概類似英語和拉丁語的關系。
阿普也不識字，他找到大長老尋求解答。
“Kishi，傳統班圖語，意思是‘靈魂’。”她解釋道，“這塊石頭在對伱說，‘進入鬼魂的夢’。”
“聽起來像一場鴻門宴。”林安沉吟道，“福拉米女士，你對祖靈圖騰有多少了解？”
“圖爾弗先生，我畢竟不是祖靈，從沒參加過他們的聚會，隻能告訴你一些我從各處道聽途說的消息。”
大長老随手撕開一盒百奇的包裝，将巧克力棒放入嘴裏。
“除了卡魯人魚，祖靈圖騰還有五位來自不同部落的祖靈，他們分居在庫巴河畔，和斑獅部落離得很遠，平常幾乎沒有交集。”
“唯一值得在意的是，圖騰隻有一位不屬于任何部落的成員。據說此人從金薩沙流浪到了這裏，他曾經或許是将軍，或許是集市的攤販，或許是個神職人員。”
“總之，他是‘祖靈圖騰’的創始者，本意似乎是将各個部落聯合起來，不知爲何半途而廢。虎魚族人說他的行徑越來越怪，已經成了瘋子。”
大概是污染值上升，使他漸漸失去了理智。林安想。
又問了大長老一些情報，林安對這片熱帶雨林布局有了更深的了解。
距離雨林最近的班圖城市是“姆班布卡”，它和金薩沙差了約五六個小時的車程。
該城市非常荒涼，貧困率高的吓人，唯一被國際社會報道過的新聞大約是前幾年爆發了大範圍的埃博拉病毒。
怪不得父親讓我在這融合“提燈女神”，這地方真是偏得離譜。
至于世家……
林安眼神一暗，他仍然很在意虎魚部落提到的【紅罂粟商會】。
眼見大長老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了，林安轉而和她聊起了不痛不癢的家常。
“福拉米女士，你從哪裏學得法語？”
“布若塞爾大學，我讀了一個本碩連讀的水資源工程學位，順便修了法語和尼德蘭語。”大長老略帶驕傲，又有點懷念地說，“圖爾弗先生在哪裏高就？”
“我——”
林安的話語卡在喉嚨處，他想起自己離開時申請了間隔年。
不光如此，經過脈輪的開啓、愛得莉娅和守序派世家的戰鬥，失控神秘者的破壞，安娜堡大學搞不好已經消失了。
殘酷的現實慢慢清晰，林安意識到他居然隻有高中肄業的文憑。
甚至比不過雨林裏一位年近五十的部落人。
大學三年一場空，我讀了個寂寞。
面對大長老期待又好奇的眼神，林安的嘴角抽了抽，說：“本科在讀。”
“你比我想象中更年輕。”
“你也一樣。”
學位也高得出乎意料。
“雖然米蘇魯那群孩子稱呼我爲祖母，他們不是我真正的孫女孫子，而是我侄子的孩子。我嘛，未婚未育。”大長老向他揚起百奇，“先生，來一根巧克力棒？”
“不必了，福拉米女士。”林安擺了擺手，“其實我還有個問題，你知不知道【紅罂粟商會】？”
大長老眯起雙眼，裏面掠過一絲閃爍的光芒。
“略知一二。”
“那是個怎樣的組織？”
“這個商會由弗蘭德著名的凡·霍夫韋根家族控股，主業是礦産、原材料出口和鑽石交易，總部位于安特杜爾港口。”
“商會董事長是弗蘭德有名的慈善家、世界動物保護協會成員、環保主義者。”
“至于班圖……他們在這裏的業務總負責人是一名尊貴的伯爵，她的名字叫瑪麗埃特·凡·霍夫韋根。”
…………
鬣狗人覺得最近的雨林很不對勁。
自從那次遇到林安以後，鬣狗人變得十分小心翼翼，甚至不敢靠近斑獅的活動範圍内，生怕再從被人俘虜。
不過，他失去了親族和部落，唯一想做和能做的事就是利用大瓦，挑起各個部落間的戰争。
他喜歡欣賞人們争吵不休的混亂。
這讓他擁有“活着”的實感。
沉靜一段時間後，鬣狗人帶着奧膏膏露找到了新的目标。
當他如法炮制地帶上一堆傀儡，操控該部落殺向鄰居之際，兩名和他一樣擁有神奇力量的人先一步殺到。
鬣狗人認識他們，斑獅部落的狩獵隊首領雅達牧，以及采集隊的女首領阿普，不知何時他們也成了“祖靈”。
他們次次都能沖散他的攻勢，化解一場即将一觸即發的戰鬥。
由于懼怕林安的力量，鬣狗人不敢反擊，隻得落荒而逃。
他想不通護林人爲什麽可以精确掌握他的動向，又爲什麽次次放任他溜之大吉。
直到有一天，他潛入一個曾經來過的部落時，無意間聽到了他們的聊天。
“上次的冥府入侵真可怕，到處是嗚嗚低吼的怪物，吓得我全身僵硬。”
鬣狗人心底一喜，知道他們在讨論那次戰争。
哪怕斑獅祖靈派人阻攔，他仍是給這些部落帶來了揮之不去的恐懼。
趕緊打起來！
讓他看到血流成河！
可話題一轉，這群部落人叽叽喳喳地談起了襲擊的後續。
“還好護林人大人出手，否則我們部落就算沒有損失慘重，也要和對岸的部落産生誤會，打得不可開交了。”
“沒錯，多虧了【護林人】，阻止了這群邪惡的鬼魂侵蝕我們生者的塵世間。”
“要是卡倫加·姆蓬古是我們的祖先該有多好……偏生被斑獅那夥人占了便宜。”
“比起那七個隻管自家的祖靈，【護林人】大人的所作所爲簡直像是雨林的守護神一樣！”
“對了，你們聽說沒，黑猩部落上次送了幾個孩子到斑獅……”
“怎麽回事？”
偷聽的鬣狗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爲什麽這群人不光不怕我的襲擊，反倒津津樂道地讨論着什麽拯救啊、供奉啊、信仰啊之類的話題？
他們明明應該每天都活在害怕恐慌中！
護林人是……守護神？
忽然，一道靈光閃過鬣狗人的腦海，他想明白了斑獅祖靈不對他下手的理由。
隻有在他制造戰争以後，護林人才能讓他的使者們人前顯聖，救下陷入恐懼的部落人，向他們傳播希望。
他利用了我！
鬣狗人恨得牙直癢癢。
我居然在爲這個爛透了的世界帶來美好！他媽的惡心透了！
轉動眼珠，這名憤世嫉俗的少年陷入沉思。
他一直和斑獅部落同一側的庫巴河畔挑唆戰争，或許當他到了另一側，護林人就發現不了了呢？
說幹就幹。
鬣狗人遊過水流湍急、涓涓流淌的庫巴河，登陸了對岸不太熟悉的土地。
漫無目的地走了半天，鬣狗人發現一處人煙稀少的小型部落。
不過他知道，隻要出現了一個部落，附近就有更多部落。
果不其然，鬣狗人很快爲眼前無辜的小部落鎖定了戰鬥目标，是一個大約住着三四百人左右的中型部落。
他們打起來肯定很精彩。鬣狗人搓了搓手。
利用速度優勢，鬣狗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小部落的倉庫，美美地飽餐了一頓，随後将奧膏膏露整齊地擺在裏面。
棕榈酒的香味吸引了疲勞的狩獵隊，他們倒是循規蹈矩地上交給了酋長，後者在夜晚到來之際，将它分給了部落裏地位高的首領們。
如同蜘蛛網般的細細毛發從鬣狗人長着眼珠的手上散溢，順着酒一并流入傀儡的身體。
“嗷嗚——！”
喝下奧膏膏露的部落人無法控制地仰天長嘯，化作全身毛發旺盛的怪物。
令鬣狗人震驚的是，當這群猙獰的怪物沖進那個中型部落時，部落人竟在短暫的愣神後，歡呼雀躍、喜上眉梢。
“是冥府偷渡的怪物！輪到卡倫加·姆蓬古大人的眷顧我們了！”
“太棒啦，我還以爲護林人大人不會管河對岸的部落呢！不愧是整個雨林的守護神，他和太陽和月亮一起愛着我們！”
“無論如何，讓我們祈禱吧！然後等待卡倫加大人的眷顧。”
鬣狗人幾乎不敢相信耳朵，他呆呆地望着人們鬥志昂揚地拿起長矛，戳向戰争皇帝的傀儡。
不是這樣的！
那是……充滿希望的笑容？
不該是這樣的！！！
他突然用力地抓着滿頭雜亂的發絲，指甲撓破頭皮，鮮血淋漓。
既然護林人自诩是雨林的守護神，爲什麽那個時候沒有對狼犬部落伸出援手？
憑什麽隻有他得不到護林人的救贖？
鬣狗人自虐般地撕下一片頭發，眼淚直流，他将其歸結于疼痛，而不是後悔和悲傷。
隻有我錯過了……
我不甘心……
這不公平！
不遠處，姆維亞斯如期而至，他熟練地叼起傀儡挂在樹上。
鬣狗人哭腫的眼睛望向遠處歡天喜地的部落，他們的笑聲像一把最鋒利的刀，插入了少年苦澀的心髒。
傷口處燃起了瘋狂的火焰，一路燒到了雙掌發癢的眼珠上。
付出代價！
所有人……都要爲狼犬部落的覆滅付出代價！
包括那時沒有及時救下他的護林人！
憑什麽世界上隻有他孤身一人！
鮮血混雜淚滴落下，鬣狗人忽然發現，四周不知何時變得萬籁俱寂。
一個衣衫褴褛、蓬頭垢面的人坐在他的面前，一雙玻璃珠似的眼睛裏毫無光澤。
“鬧夠了嗎，小混賬？”瞎子嘶啞開口，聲音比噩夢更恐怖，“剛剛忙着抽風，忘記抽你了。”
“你是誰？”鬣狗人警惕地開口。
瞎子冷哼一聲，擡起手杖，黃色蝴蝶蜂擁而至，鬣狗人的世界徹底陷入黑暗。
“再幫我帶一句話。護林人……真是個大言不慚的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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