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昏迷的狩獵隊首領擡下去後,林安發覺自身的偏差值下降了0.1%。
适當的賜予和适當的恐懼……
他大緻懂了偏差值的增減方法,将目光移向那名女人,不由分說地将一個适合她的“農耕之神”條目【幻靈】放進【編輯】欄,後者發出驚呼。
衆人關切地望去,所幸她沒有像之前的男人一樣全身冷汗,痙攣抽搐,五官扭曲片刻,很快恢複如初。
和那名男人一樣,她在不久的将來便會成爲神秘者了。
這次林安特意放入了災難級的神秘原型,看看和怪談級有什麽不同。
妖精王國的概念和南洲人信奉的卡倫加的精神世界相似,女人盡管神情恍惚,卻沒有出現條目被退回的情況。
接下來隻需觀察他們真正覺醒的那一刻。
至于米蘇魯和那兩名少女,林安準備得到更多關于編輯功能的情報,再放入合适的條目。
他不是“欲望之母”的介質,沒法改變已覺醒的神秘,而林安又不想浪費三個神話或傳說級的種子,他們可以爲他增加不少測量值。
最後是大長老……
林安瞥了一眼滿不在乎的福拉米,決定放其自然。
若大長老主動要求,林安就幫她覺醒;如果她不願意,他也不勉強她。
因爲林安很好奇大長老隐瞞的秘密,這涉及到斑獅部落的來曆,黑發黑眸的“伐木者”,以及米蘇魯等人的潛能來源。
而且大長老的樹狀圖和那個光頭差不多,就算放入條目,也隻能成爲怪談和災難級,沒什麽特殊之處。
部落的會議沒有形式主義的條條框框,過程精簡,大長老召集衆人,主要是想更進一步地介紹林安。
原本她還要說一些晚上酋長繼任儀式的過程,見斑獅的三名話事人兩個渾渾噩噩,一個陷入昏迷,隻得歎了口氣,帶光頭和女人離開,留下米蘇魯和兩名少女。
不過,大長老沒有怪罪林安。
在她心中,林安的态度已經非常溫和了。
米蘇魯似乎和那名昏迷的男人不合,等到大長老的身影消失,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快意。
“那種渣滓不配得到賜福,祖靈大人……不對,我該叫你圖、圖瑞?”
“是瑞吉爾·圖爾弗,米蘇魯。”較爲嚴肅的少女糾正道,随後她向林安自我介紹道,“圖爾弗大人,我是梅耶,這是我的妹妹梅佐。”
“她們都是我的妹妹。”米蘇魯補充道,卻挨了梅耶一擊白眼。
“我們沒有你這個在父親死後的關鍵時刻,抛下整個部落失蹤五天的哥哥!”
米蘇魯聳了聳肩,懶得争辯。
“咕噜……”梅佐靠在椅子扶手上睡眼惺忪,被梅耶推了推,一下子驚醒,迷迷糊糊地附和,“是啊是啊,姐姐說得對。”
林安清了清嗓子,打斷三兄妹的談話。
“米蘇魯,梅佐和梅耶,很高興認識你們。我算是伱們的遠房親戚,如大長老所言,以前住在金薩沙,直到斑獅祖先的鬼魂在我的身上複蘇,指引我來到此地。”
“你的父輩是在大逃難時失蹤的嗎?”梅耶嚴謹地問道。
她提到的大逃難和“伐木者”脫不了幹系,林安順水推舟地說下去。
“實際上,我不太清楚。我的父親在我5歲時就離開了我,母親基本和死了沒什麽區别,而我繼承的記憶并無‘大逃難’的記錄。”
“大長老第一次見你,還把你錯認成了伐木者,吓了大家一跳。”梅佐仿佛聽出了林安的弦外之音,又像是漫不經心的童言童語,“姐姐,要不要講講‘大逃難’?”
“哼,老掉牙的虛構故事。”米蘇魯撇嘴道,“瑞吉爾……圖爾弗……這是個外界的名字,就像祖母有時自稱艾米莉亞一樣。祖靈大人,你有沒有南洲的名字呢?”
他們不像大長老,記不住西方的發音。
林安思索片刻,說:“你們私底下可以叫我‘林’。”
此處的林是班圖語發音的“森林”,和中文完全不同。
“林,我記住了。”米蘇魯認真地說,“林,你想知道‘伐木者’嗎?”
“聽聽吧,好歹是斑獅的傳承。”
“從小到大,祖母經常把這個故事講給我們兄弟姐妹聽。說是斑獅部落曾經居住于一棵棕榈樹下,‘Ommumbolombonga’,嬰兒從祂的的懷抱中降生。”
“棕榈樹共有兩個頭,一側是女性,另一側則是留着胡子的男人。從女性葉片中誕生的嬰兒懦弱,但溫柔;從男性葉片中誕生的嬰兒暴力,但善于狩獵,而婚姻是兩者再次團聚的象征。”
“直到有一天,一個皮膚比我們更白,黑發黑眼的年輕人到來,他最初隐藏于黑暗,以陰險、狡詐而雷厲風行的方式,襲擊了和我們共同居住的九十九個部落。”
“年輕人從不留活口,血水如小溪般在帳篷間蜿蜒流淌,小水坑裏的屍體随處可見,他制造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屠殺,還砍斷了生養我們的棕榈樹,故而被稱爲‘伐木者’。”
“據說斑獅是伐木者第一百個造訪的部落,不知爲何,他唯獨沒有對我們下手,居然任由我們離開,躲進這片雨林,直到現在。”
米蘇魯一口氣說完了這段怪誕又荒唐的過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這已是十七年前的往事,我還是個剛出生的嬰兒,對此沒有印象,部落裏的大部分人也不清楚細節。他們在‘大逃難’時還是半大孩子。”
在醫療條件極差,瘧疾、癫痫、傳染病頻發,感冒饑餓能要了人命的班圖雨林,一個人很難活過25歲,就連虎魚部落的狩獵隊也不過是一群不到二十的少年而已。
換做鷹國,他們還沒到買酒的法定年齡。
大長老屬實算得上活着的奇迹了。
林安偶爾聽過南洲的報道,但它們寫得比較片面,直到親自來到此地,才能切身地體會到這裏近乎魔幻的現實。
“祖母的話有誇張的程度。”米蘇魯攤攤手,“應該是這樣的。斑獅遭到了‘伐木者’的驅趕,他是一個人,或者一個組織,總之他不允許我們住在原來的地方。”
梅耶的兩條粗眉毛打成死結,就連梅佐也不打哈欠了。
“我不喜歡這個猜測的走向,米蘇魯哥哥。”
“逃避也沒用,那個和虎魚部落交易的商會正是他們的一員。”
米蘇魯憤憤不平地握緊拳頭。
“所以我才說沒必要深究‘伐木者’的傳說,林,這大概是一群爲了造酒店或采礦場,把我們趕走的弗蘭德企業,而斑獅部落失去經濟來源,兜兜轉轉地搬到雨林。”
“弗蘭德人麽……”林安眯起雙眼。
弗蘭德王國,鴿國和格勒瑪尼亞間的兩個低地國家之一,世界範圍内最出名的莫過于巧克力、華夫餅和鑽石交易所。
安特杜爾的市中心,戴着帽子的希伯來人奔走于大街小巷,忙着操控股票和鑽石價格。
這個如今的西洲心髒曾給班圖帶來了數不清的慘劇和陰影。
和虎魚部落交易的是弗蘭德人?
該國和愛得莉娅的【黑都】同屬西洲,盡管概率極小,林安暗暗在心底記住了這麽一夥人。
就怕這個商會是個世家。
“叫他們伐木者也好,叫他們樵夫也罷,我隻知道他們毀了班圖。”
米蘇魯越說越氣,忍不住揚起頭。
“這裏的貧窮無處不在,邪惡、貪婪、不公大行其道,山羊妄想領導,母牛也在競選,而老鼠們登上高官的寶座。世界本應是一座巨大的花園,但我們的眼前隻有後院。”
“那麽,你想如何呢?”
陌生的聲音響起,來自一直沉默不語的鬣狗人。
“我嗎?”米蘇魯眼底閃過一絲野心勃勃,“當然是爲班圖的繁榮而戰!殺死敵人,保護親族!如果每任總統的決策都很昏庸,不如讓我來頂替他——終結這毒瘤般的民主制!”
“一派胡言,這個國家隻是單純地爛透了,你我無能爲力。”鬣狗人嘲弄地笑道,“所有努力皆是無用功。”
“我隻有17歲,沒什麽是我做不了的,沒什麽是我不敢做的。”米蘇魯冷冽又堅定地說。
“隻有一種方式讓班圖人活下去,就是不斷把混亂的預兆填進他們的生活。”
“思考生命的意義太過沉重,令人崩潰,令他們驚恐萬狀、不知所措,因此你需要适當給予他們紛争和仇恨。确保當光明來臨的時候,可以把光明擋在門外。”
“否則光明會提出問題,展示學說和思想,到頭來隻讓人更加糊塗,引發社會病,讓傳統風俗遭到滅頂之災,毫無價值的奇談怪論粉墨登場,這些知識闖出禍端。”
見米蘇魯神态堅定,鬣狗人面帶不屑,尖酸刻薄的話語不停從牙縫蹦出。
“你不能放置人造太陽,陽光會燒毀樹木,污染空氣,消滅黑夜——而黑夜是班圖的主旋律。沒人能終結這兩百年來的苦難,你做得到的唯有屈服——以及樂在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