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觀察着狩獵的年輕男人。
和鷹國的南洲人不同,他皮膚色澤較淺,紮着一頭黑色編發,看上去頗有幾分英氣勃發的氣質,頭頂、手腕和腳踝戴着毛茸茸的飾品。
仔細一看,那是貨真價實的雄獅鬃毛。
男人腰間圍着豹子皮裙,脖子戴着食肉動物的牙齒,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野蠻的殺氣。
但他姿勢隐蔽,和周圍環境幾乎合爲一體。
倘若沒有開啓放空模式,林安壓根沒發現河岸藏了這麽個人。
綠色數據漫天飛舞,印出男人的神秘樹狀圖,除了吉姆的佐莫,林安沒收錄過南洲大陸的神秘圖鑒,基本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态,不清楚男人到底能覺醒哪種神秘原型。
他隻看得出年輕男人的介質傾向是“戰争皇帝”。
按照上次觀測德瓦爾和桑桑的經驗,林安發現年輕男人擁有覺醒傳說級的潛質。
他接觸過“柯默思”的古董遺物嗎?
班圖雖名不見經傳,但原住民的文明、傳承和曆史可溯源到公元前5世紀,隻是太過貧窮,平時鮮少有人關注。
這個國家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例如礦産和木材,卻因常年遭受戰亂、饑荒和瘟疫的蹂躏,土地開發率百不足一,更别提人迹罕見的雨林,或許還停留在原始社會的狀态。
由于這片雨林沒什麽“油水”,基本不會關注吸引任何世家的關注。
簡直是一塊爲林安準備的淨土。
而眼前這位傳說級的種子……難道是父親特意安排給他提升測量值的嘛?
瞥了一眼聯絡設備,林安問道:“這就是你讓我提升‘提燈女神’融合進度的活兒嗎,老爸。”
“你附近約有5萬左右的部落人,加油吧,大掌門系統看好你哦。”林海南笑了笑,“算起來這塊設備快沒電了。我們半年後見。”
“伱真的不來找我?”林安語氣複雜地說。
林海南沉默了,他似乎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最終用一種真誠又無奈的語調幽幽開口。
“旅遊讓人身心愉悅,但父親的職責僅限于教兒子開車,而不是載着他跑遍世界各地。”
說完這話,兩人相顧無言。
盡管努力維持氣氛,林海南自說自話的口才不如身爲教授的愛得莉娅,在這個性格古怪的兒子面前,他習慣了冷場。
林安記得小時候,父親經常一通胡言亂語,随後啞火,隻得沉默地陪伴着他。
回憶浮上心頭,林安張了張嘴,剛想和林海南噓寒問暖幾句,設備傳來“叮叮咚”的響聲,自動關機。
林安把嘴閉上了。
或許林海南在和【黑都】周旋吧。他想。
記得佐佐木提醒過他,越少人知道林安的存在越好,尤其不能讓任何世家發現他還保留着清醒的意識。
所以,這片荒蕪原始的班圖雨林顯然是讓林安積攢初始“融合程度”的風水寶地。
等他駕馭的“提燈女神”之力越來越多,哪怕真被世家找上,林安也能應付。
平息了心底和河水一樣洶湧澎湃的情緒,林安收起沒電的通訊設備,轉動賢者之石,控制住竹筏的移動了方向。
氣流托起小船,他藏進一棵楝樹下方,觀察着河畔邊的部落人。
隻見年輕的男人屏氣凝神,蹲在一處樹蔭晃動的角落。
“咕噜噜……”
幾隻河馬躺在水中,露出眼睛和鼻孔,緩緩地向岸邊移動。
這些河裏的馬,是南洲僅次于大象的第二大哺乳動物。
盡管河馬體态肥胖,長相滑稽,它們擁有的力量不容小觑,十分危險,甚至世界上有名的“殺人如麻”的動物之一。
根據統計,在庫巴河畔的村落,當地人的死亡一半由河馬造成;另一半則歸因于大象和食肉的貓科動物。
河馬是食素動物,白天曬着太陽,栖息于岸邊的灘池,夜晚則紛紛爬上陸地吃進大量的青草,以維持龐大身體的需要。
河馬有很強的領地意識,一旦發現人類闖入它們的領地,任何一隻雄河馬都會毫不猶豫地對其發起攻擊。
如果普通人不慎進入上岸河馬的攻擊範圍,他通常性命難保。
不過,這種生物對庫巴河流的生态環境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它排出的大量糞便是河裏青草的肥料,而肥美的青草又促進了魚類和其他動物的生長。
以至于班圖有句諺語,“把哪裏的河馬趕走,哪裏的河流就會死亡。”
河道蜿蜒曲折,河馬從彎曲處平靜的灘池走上河岸,低沉的“哈、呼呼呼”的聲音加入雨林的合唱,像個老頭想把喉嚨的痰咳出來一樣古怪。
這是河馬們的叫聲,主要來自中心那隻領頭的雄河馬。
它的體形巨大,近乎1.5噸重,長在嘴兩邊的四根獠牙看上去粗鈍,實際非常鋒利。
河馬發起攻擊時不喜歡用獠牙去撕咬獵物,而是左右甩動它那海綿狀的大嘴進行抽打,對受害者造成緻命傷害。
沒有槍支的人類難以打倒這樣可怕的動物,因爲河馬能輕而易舉地摧毀他們不堪一擊的身軀。
林安觀察期間,處于他視野中心的年輕部落男人動了。
河馬咯痰般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次很齊。
“哈——呼呼呼!”
發現了入侵者,兇狠的雄河馬昂起頭,發出巨大的吼聲,踩着濕軟的泥土,攪起水花向這名獵人沖去。
正當它沖過來的時候,男人拉滿弓弦,長箭“嗖”地刺入河馬的舌尖。
恰巧雄河馬張開血盆大口,亮出四顆粗大發亮的鈍牙,在這一瞬間猝不及防地發出一陣痛苦的吼叫。
當然,它沒有退縮,人類能拉動的箭矢對它的傷害太小了。
雄河馬再度重振旗鼓,沖向男人,而他早有準備地拉住一根的藤蔓,如同猴子般靈活地蕩到另一處樹幹。
“轟隆!”
樹幹被雄河馬撞得劇烈顫抖,木頭和樹皮一并發出悲慘的斷裂聲。
男人被震得一顫,表情不慌不忙,等到雄河馬的撞擊達到第三次時,倒轉手上的長矛,朝着它驟然出擊。
雄河馬如法炮制地甩動腦袋,狠狠地抽打向了人類脆弱的身體。
意外的是,它明顯沒有之前的敏捷,竟然撲了個空。
原來男人趁其不備射出的箭矢塗了短暫麻痹神經的毒,恰巧毒素發作,麻痹了雄河馬脖子處的神經,以至于它慢了半拍,一擊落空。
在食肉動物和食草動物的角逐中,一次失手,常常意味着喪命。
男人身手矯健,是那種讓現代人看了都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和他被稱爲同一物種的程度。
他在空中猛地翻身,比奧林匹克體操運動員更敏捷,隻是沒有他們美觀優雅的技巧。
獅子的鬃毛、獵豹的皮、鬣狗的牙在他的身上随風戰栗。
這是一場人類和大自然的較量。
“噗嗤!”
鮮血從河馬厚實的皮膚絲絲湧出,長矛的鋒利處塗着緻命的毒藥,入侵了雄河馬的血管,它仍在發出低沉嘶啞的威脅吼叫,追逐男人,動作卻愈發笨拙。
兩者一追一逃地鑽入雨林,離開了林安的視野,他用放空模式追蹤男人,直到兩者重新出現在河畔。
河馬身上布滿了各種陷阱留下的傷痕,跑起來一瘸一拐,和男人已經攻守異位。
它意識到無法戰勝眼前的人類,抖動着小小的耳朵,企圖趕緊回到河裏。
男人哪會給它機會,彎弓搭箭,對準它肥厚的屁股連射幾箭。
“嗖、嗖、嗖!”
羽箭劃過雄河馬的皮膚,血痕猙獰,它的脂肪儲備驚人,但抵抗不了這種特意爲了獵殺它們制成的毒藥。
勝負已定。
哪怕沒有槍支和彈藥,人類依然可以利用各種原始工具站在食物鏈的頂端。
最終,河馬在離河岸隻差幾米的地方頓住,龐大的身軀支撐不住地倒下。
“撲通!”
它還沒咽氣,可等待它的唯有死路一條。
“叽裏、叽裏咕噜!”
男人爬回樹梢,望着這一幕,雙目通紅,從牙縫擠出幾句林安聽不懂的話。
差點忘了語言不通。
外星的靈讓林安有了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以及遠超常人的閱讀和學習速度,但繞是他也沒學過這個遠在庫巴雨林深處的部落語。
班圖人通常是靠口口相傳的方式傳承知識和智慧,本地土語沒有文字,沒法在互聯網上傳播。
所幸,現在已是“柯默思”的神奇時代。
“系統,使用條目《所羅門王的72柱魔神I:巴巴托斯》的【21個單詞】。”
披着破舊的鬥篷,五官被難以穿透的陰影遮蔽的輪廓浮現,巴巴托斯出現在林安身後。
他彎腰駝背,拄着拐杖,油膩膩的根狀卷須像對智慧隐士的怪誕嘲諷,胡須從他臉龐周圍的黑暗中顫抖着伸出來。
不懷好意的巴巴托斯沒有傷害林安,祂隻是被召喚出來的幻影,何況祂本身也是比較溫和無害的惡魔。
陰影籠罩了林安,惡魔三隻發光的、奇異的紅眼睛形成了金字塔的形狀,向下刻印在他的眉心,嶄新的知識憑空浮現,湧入腦海。
“父親,我親手爲你報仇了!”
下一刻,年輕男人意義不明的音節化作了擁有含義的語言。
三秒精通一門外語。林安想,要是我在大學開設這種服務,恐怕很受歡迎。
“咚!”
隻見年輕男人跪倒在地,雙眸禁閉,向河水流淌的方向錘了一下胸口。
“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庫巴河畔最優秀的獵人。”
“米蘇魯,你竟敢出現。”
新的聲音傳來,幾名和年輕男人打扮相似的人撥開樹葉走了出來。
“酋長早已不準‘斑獅’部落來此狩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