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堡大學的科學學院位于熊貓外送隔壁,自動門大開之際,走出一堆中州面孔的男男女女,他們行迹匆匆,鮮少互相交流。
阮如雲伸了個懶腰,揉着酸痛的肩膀,剛一擡頭,就看見樹蔭下站着的年輕人,剛想躲回門後,卻被對方一眼認出。
“學妹,晚上好。”
阮如雲眼神飄忽地向他打着招呼。
“林學長,好久不見呀。”
林安向麥克的朋友打聽了科學學院的課程表,特意過來等阮如雲下課。
掃視着她的光點,他遺憾地搖了搖頭,阮如雲還沒覺醒神秘,那麽她的異常又是怎麽回事?
林安的眼神落到阮如雲眼底是另一種感覺,她頓時來了脾氣,抱起雙臂,半真半假地哼了一聲。
“嚯,你還曉得找我嗦,多跟伍德小姐耍會撒。”
“多麗絲?”
“學長,明明說自己沒有女朋友,你和伍德小姐的感情卻不錯嘛!讓她知道我們在綠泡泡聊了那麽久的天,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吧?”
林安終于知道了爲什麽阮如雲突然和他鬧了别扭,感情是她誤會了上次多麗絲的舉動,不禁哭笑不得。
“阮學妹,您這誤會可大了。我和多麗絲啊,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兩人說着家鄉的口音,不約而同地樂了。
“我隻想親眼确定一下伱的安全,近期大學發生的事你聽說了吧。”
“放心,林學長,我自有分寸。”阮如雲點頭道,“藝術學院離我們遠得很呢!倒是學長你也要小心點。那個兼職工作還很忙嗎?”
“請了個小長假。”林安笑了笑,“對了……我是不是欠着你一頓飯?”
“唔,可我最近在忙着趕死線,明天早上才有時間。”阮如雲合上雙手,做了個對不起的姿勢,“現在真的真的沒空!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康帥傅以外的東西了!”
“上次你請了我,這次輪到我請了。有什麽想去的餐館?”
“松果點心店!”阮如雲毫不猶豫地報了菜名。
“行,走起。”
到了約定的時間,林安出發來到所謂的“松果點心店”。
這間店鋪在一家小型遊樂園内,空氣中彌漫着油炸食品的誘人香氣,遠處高聳的摩天輪和過山車傳來遊客們的歡呼聲、叫喊和狂笑。
林安提前了五分鍾到達,沒想到阮如雲比他到得更早。
她穿着一件明黃色的泡泡袖長裙,烏黑的長發梳成了兩個粗粗的麻花辮,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山間的雲朵一般清新。
看到林安的到來,阮如雲向他招了招手。
“學長!”
兩人碰頭以後,先對一張地圖研究了半晌,随後決定了路線。
“你們要買氣球嗎?”
剛要出發,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它來自一名穿着嫩粉色兔子玩偶服的男人,他的一隻手拿着五顔六色的彩蛋氣球,另一隻手抱着卡通的胡蘿蔔,圓圓胖胖的腦袋和身軀非常可愛。
說起來,複活節快要到了,怪不得遊樂園四處是兔子形象的吉祥物。
“抱歉,不需要。”
阮如雲婉拒了他的推銷,拉上林安直奔松果咖啡廳的地址,後者回頭看了一眼,不知爲何,他莫名有點在意這隻穿玩偶服的兔子。
“叮鈴。”
風鈴歡迎着兩人進入松果咖啡廳,一股濃郁的甜味和咖啡香撲面而來。
店内的裝修風格采用了柔和的色調,牆上挂滿了各種手繪畫和少女心的裝飾,貼滿了憨态可掬的松鼠牆紙。
阮如雲趴在櫃台的玻璃櫥櫃前,雙眼放光,裏面展示着在售的甜點,各種形狀和口味的蛋糕、酥點、面包和糖果,以及特色甜甜圈。
它們外形可愛,色澤晶瑩,看上去餡料豐富。
“我可以拿五種不同的點心嗎?”阮如雲回頭向林安說。
“隻要你保證不浪費糧食。”林安掏出信用卡,“服務員,按照她說得點,再加一份栗子蛋糕和冰鷹式。”
兩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陽光明媚地從遊樂園照進來。
林安略一眯眼,感到難得的放松和惬意。
“林學長,我總覺得……”等待服務員準備菜品時,阮如雲局促地把玩着小桌子上的餐具,幽幽開口,“你恐怕不是一般人吧。”
“你猜對了,我以前是二班的人。”
“不是開玩笑啦!”阮如雲差點扳斷手裏的塑料餐具,“從第一次相遇時我就感覺,你的氣質和行爲,不像一個普通大學生應有的……一般人會想到把勺子當刀威脅别人嗎?”
林安将目光轉向她,不經意地問道:“那又怎麽樣呢?”
“所以每次我們出來約飯時,我忍不住想……學長,你到底是真心想和我一起耍朋友,或者單純受不了我的一味糾纏,不得已才答應的呢?”
不愧是理科生,阮如雲的問題很直白,捅破了兩人一直以來心照不宣的窗戶紙,林安整理一番思緒,開口。
“你知道達·芬奇的‘維特魯威人’嗎?”
阮如雲的表情當即有些失望,沉默半晌,顫抖地應道:“不太了解。”
“維特魯威人是一幅裸體男性的素描,他的手臂和雙腿處于疊加的位置,以便接觸正方形和圓形的周邊。這是達·芬奇最著名的作品之一,标志性的‘人類的完美比例’傑作。”
“嗯嗯。”阮如雲的眼眶微微發紅,她快聽不下去了。
拒絕就拒絕!
不就是初戀暴死,她還撐得住!
“不過,維特魯威人之所以在藝術領域經久不衰,不僅因爲達.芬奇給予了後世一類黃金比例的畫法,而是他在素描背後闡述的理念——一種來自文藝複興時期的黃金精神。”
“在黑暗的中世紀,西洲的人們認爲自己在宇宙中扮演着被動的角色,世界屬于上帝,而他們隻是客人,其命運取決于祂的安排。直到15世紀,文藝複興的大師們重審了古典希臘哲學,掀起了一股人文主義的浪潮。”
“人文主義者的核心思想之一來自普羅泰戈拉Protagora,他們主張‘人是萬物的尺度’。”
“在這幅素描中,達·芬奇将人物放在完美的圓形和正方形内,不僅是在強調比例和數學的重要性,他還暗指‘人’位于宇宙中心,一個人的身體、思想和靈魂可以左右命運。”
林安凝視着阮如雲略帶迷茫的眼睛。
“找到‘人性所在’是我的願望。目前爲止,我遇到過兩個維特魯威人的典範,一個是男人,叫西蒙·羅伊德;另一個就是你,學妹。”
阮如雲當即呆住。
“吧嗒。”服務員端上琳琅滿目的蛋糕和一杯咖啡,“祝兩位用餐愉快。”
直到服務員離開,阮如雲忽地用力捂住臉頰,以免被林安察覺到臉上滾燙的紅霞,發出意義不明的哼哼聲。
“學長,你、你誇我是完美的人?”
“實話實話。”林安端起冰鷹式,淡定地喝了一口。
阮如雲從指縫漏出的聲音更響亮了。
“這位先生,要不要給小姐買幾個氣球?”
正當氣氛暧昧時,一個聲音冷不丁地插進來,兩人擡眼一看,又是之前在門口看到的可愛兔子。
“不好意思,我們不需要氣球。”阮如雲客氣地拒絕了他。
“唉……”
兔子頭套裏傳出憂郁的歎息,林安眉頭一皺,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聽到過這人的聲音。
趁着阮如雲大吃特吃,假裝掩飾剛剛的失态,林安陷入放空模式,透明的世界讓每個個體化作直觀又抽象的光點,他觀察着那隻兔子。
他的光點蘊含着劇烈又強大的氣場,然而本該太陽般熾熱地燃燒的光點被蒙上了一層陰郁、密不透風的布,牢牢地遮住了光線,以至于它幾乎和黑暗融爲一體。
林安用意識試探性地觸碰着光點,它的旁邊沒有跳出樹狀圖。
這家夥果然是個神秘者。
睜開眼睛,林安的視線緊緊跟上穿兔子套裝的男人,隻見他又找了幾名情侶推銷,終于有人一口氣買下剩餘的氣球,爲他卸下負擔。
四處吆喝了一早上,兔子似乎也累了,他坐在距離林安和阮如雲不遠的位置上,讓服務員給他端來一杯冰水。
“啵唧。”
男人摘下兔子頭套,露出一張似曾相識,卻略有不同的臉。
他的五官英俊,打扮得卻很邋遢,胡子拉碴,發型散亂且枯槁,唯獨一雙深色眼睛炯炯有神,琥珀般剔透明亮。
沒有頭套導緻的變音,服務員給他端來冰水時,男人低沉地說了一句“謝謝”,簡直如同驚雷般炸裂在林安的耳畔。
他握住咖啡杯的手指微微顫抖,抱着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腦海閃過念頭。
“統子哥,這家夥好像是……那個誰吧?”
“因爲該神秘的評級高于【神秘百科大全】,故不予以顯示。”系統平靜地說出一句讓林安徹底死心的話語。
我擦!
真的是他!
這個穿着萌萌兔子套裝,到處招攬客人的家夥不是别人,赫然是聖安尼洛夫基金會前任督察組組長,約書亞!
大家還記得我們的女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