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辦公室裏，聖安尼洛夫基金會的總會長拿起不同顔色的甜甜圈，問着坐在對面、年輕些的男人。
“秘書給我買了兩種甜甜圈。草莓糖霜和巧克力奧利奧碎，你想選哪個？”
“……”
“身體不舒服嗎，約旦。”總會長說，“你像小狗一樣不安。”
“非常不舒服。
“唉，看這一路把你折騰的。”總會長歎着氣說，“久别重逢，是我太着急見伱了嗎？要不你到基金會的宿舍歇一歇。”
“先慢着，我想跟你談談。”男人深吸一口氣，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關于那場災難……阿維爾，這是真的嗎？到底是怎麽回事？”
總會長料到他有此一問，将甜甜圈放回盒子，用一把銀色餐刀切割着吸飽油脂的脆皮面包，沉思片刻，最後答道。
“’熙雍‘把這件事告訴你了。諾，字面意思，大洪水即将到來。”
“你早就知道！？”男人激動地拍案而起，“那你爲什麽不做些什麽？阿維爾，父親把聖安尼洛夫交給你時，是希望‘柯默思’降臨之際，基金會成爲鷹國，不，全人類的保護者！”
“我不想争辯，我的兄弟。”總會長搖了搖頭，“因爲我們的祖先正因兄弟相殘和‘熙雍’分了家。”
“這樣的話……”男人有些束手無策，不知該從何說起，表情煩躁地重新坐下，“算了，以基金會現在的規模，根本沒法引導人類渡過這場災難。”
兩人的對話出現了自然的停頓。
“親愛的兄弟，我看得出來，約旦，你的情緒低沉，且決不是疲勞引起的。”
總會長身體前傾，一隻手擱在桌面上，另一隻手拿起叉子，戳起被切開的草莓甜甜圈，送入嘴裏。
“‘熙雍’讓你來和我做什麽交易？”
男人沉默了一下，用小學生般扭捏的姿态說：“他們需要《祭司的手冊》作爲交換，‘熙雍’會提供大量的技術、資金、人力和綜合支援。”
“哦，是嗎？”
“阿維爾，我知道你肯定反對……”男人深吸一口氣，“但我不忍心讓這片我們生活的土地成爲第一處犧牲品。”
“看來世俗生活給了你很大的錯覺。不過我不怪你，約旦，因爲我也一樣。”
一直垂頭喪氣、惴惴不安的的男人擡起頭，挺起身體，眼睛裏閃着驚喜又自豪的光芒，難以抑制住興奮若狂的心情。
他迫切地想握住兄長的手，卻被塞了一個巧克力甜甜圈。
“歡迎加入基金會管理層。”總會長笑着拿起草莓味的甜甜圈，“幹杯。”
男人哭笑不得地用甜甜圈和他碰了碰。
“把你正式介紹給其他人前，你還需選一個假身份，畢竟人的真名——尤其是我們的——非常重要。”總會長咬着甜甜圈，“比如說，耶利歌，經文中先祖建立國度的第一座城池。”
沒有一絲停頓，男人說出思考已久的名稱。
“易來哲·約書亞。”
“你占我便宜。”阿維爾，及耶利歌總會長叉起第二塊甜甜圈，“但沒關系，因爲我們血脈相連，以後也是基金會的兩位首席決策人。讓我聽聽你有什麽好建議？”
“是這樣的，兄長——”
“别向任何人暴露我們的親屬關系，約旦，不，約書亞，以後你得叫我‘總會長’。”
“啊……總會長。”
“您也好，約書亞組長。”
“組長？”男人疑惑地重複道。
“我準備開設一個新的獨立辦事處，叫做督察組，職責是制定基金會新的守則，并監督所有員工執行該規章制度。你當那裏的負責人，專門和’熙雍‘聯絡。”
約書亞頓時激動得全身發抖。
“感謝信任，阿維——耶利歌總會長。這是‘熙雍’開出的條件，和我這幾天的個人想法。”
他将一沓文件遞給耶利歌，後者用紙巾擦拭着甜甜圈的殘渣，翻動紙張，合同和記錄刷啦啦作響。
在約書亞緊張的目光中，總會長贊許地點點頭。
“不錯的計劃書，約書亞組長。”
“沒錯，隻要我們和‘熙雍’合作，聖安尼洛夫基金會就能迅速擴大規模，甚至得到國會的認可，成爲官方的超能力管控機構！”
“不愧是我的兄弟，從小就比我更有天賦，更契合那個奇幻世界，更适合活在’科莫思‘的陰影下。”耶利歌謙遜地說，“我可以放心逐步把基金會的管理權交給你了。”
“給我？那你呢？”約書亞一愣。
“你知道聖安尼洛夫最大的贊助商是誰嗎——鷹國航天局。假如你願意幫我處理基金會的運作，我想要繼續專心跟他們合作。”
“‘熙雍’旗下的伍德集團大方得多，你知道他們第一步準備給我們多少資助嗎？”約書亞信誓旦旦，雙手比起兩根手指，“20億，20億刀樂！”
耶利歌對此不置可否，用指尖敲擊着辦公桌旁邊的嵌入式鍵盤，示意約書亞轉向辦公室另一端的屏幕牆。
所有屏幕亮起，出現标題頁，斜印着“絕密”兩個紅色大字。
紅字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幾千組動态錄像，顯示着整個總部設施每一處的監控探頭的記錄。
接下來，正中心出現一個亮點，總會長轉動嵌在鍵盤托盤裏的軌迹球，讓那個亮點開始在屏幕上移動。
每到一處畫面，它就被放大到中心屏幕，監控錄像清晰可見。
“航天局贊助的監控，很不錯吧。”
“‘熙雍’有更好的代替。”約書亞不服氣地說，“我們展開合作後，他們準備把一個超級人工智能送到基金會，它的名字是‘X’，全球最先進的計算機技術之一。”
“那敢情好啊。”耶利歌繼續轉動着軌迹球，忽然停在某處畫面，“咦，這些生面孔是……”
“是我找來的《密西拿》候選人。”約書亞的笑容依然熱情，“總有那麽一堆對于生活毫無指望的人，一聽到我發起的‘慈悲與選擇’保險，便馬上趕來了。我認爲他們可以被訓練成最棒的‘審判長’。”
耶利歌的目光在人群身上掃來掃去，出于習慣性僞裝，他微微皺眉。
“《密西拿》隻有六個名額，這裏卻聚集了将近上百人。約書亞組長，我以爲你想‘保護人類’，不是嗎？”
“死掉幾十個人不會給鷹國人口造成影響。”約書亞連忙自我辯解道，“想想斯巴達人。他們會殺掉十分之一的新生兒，讓大自然再殺死百分之三十。和他們相比，我已經夠人道的了。”
“嗯……”
“我絕不會做出損害泰坦星人的行爲，我向父親以及先祖的名字發誓！”約書亞幹勁十足，“爲追求對最大多數人來說的最大效益，少數人的犧牲是有必要的。”
耶利歌似乎被說服了，往椅背一靠。
“那麽，這就是你的第一個任務。組建督察組的第一批執事。”
結束話題，耶利歌剛想把手伸向甜甜圈，激烈的警報鈴響徹辦公室。
“滴——滴滴——”
總會長瞥了眼它發出的位置，軌迹球轉到一處監控錄像。
隻見一群安保人員如臨大敵，把某個冥想室圍得水洩不通，在他們身後，站着一名身材勻稱、神情無辜的黑發年輕人。
冥想指導師蒼白的臉湊到監控錄像前，用驚懼又惶恐的聲音說。
“耶利歌總會長，剛剛我、我發現了一名真正的超能力者！他他他他好像能’飛‘！”
…………
哪怕是基金會總部的員工，在2036年驟然看見“浮空”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也要驚得合不攏嘴，尖叫出聲。
誰能想到兩年後，連文職部門都能把神秘者戰鬥的場景當電影看了。
林安和震驚的指導師對視五秒，收起魔杖的氣流，假裝摔倒在地，對剛剛發生的事情表現得一頭霧水。
可憐的指導師在原地足足愣住一分鍾，才重拾了破碎的世界觀，語調顫抖。
“請請請您待在原地，不要動，先生！”
說完以後，她奪門而出，将其“喀嚓”上鎖，一氣呵成地拉響警報。
林安聽到她撥打電話的聲音——這時候基金會尚未配備方便的通訊設備。
腳步聲傳來，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眨眼間将此地圍得水洩不通。
林安心底毫無波瀾，甚至趁着等待，讀完了之前落下的【幻靈】條目。
大約十分鍾後，在安保人員的看護下，林安登上電梯，從龐大的“美德”區域拐進一條往下的走廊，最後進入關進一處四四方方、明亮幹淨的審訊室。
按照之前對總部的了解，林安知道自己目前位于文職部門和“美德”區域的鏈接樓層上，也就是塔羅牌的“魔鬼”通道。
審訊室異常安靜，監控探頭左右轉動，發出“嗡嗡”的輕微響聲。
林安幹脆閉上眼睛，放空思維。
周圍人群閃爍着微弱的光芒，這是普通人的象征，林安興緻缺缺地觀察他們，像是望着陰雨天渾濁不清的夜空。
直到忽然間，如同火焰般熾熱燃燒的光點從遠到近，站在了審訊室外圍。
盡管光亮的範圍不大，但它代表的毫無疑問是一名覺醒的神秘者。
而且評級非常高！
下一刻，林安的視野驟然模糊，猛一回神，他和面前播放着雪花的電視機對視，抽動鼻子，空氣中飄散着不同尋常的味道。
我擦，麻痹氣體！
腦海中閃過“催眠”二字，林安毫不猶豫地催動治愈寶石，瞬間清除了身體上所有的負面狀态，思緒再度恢複清晰。
“咳咳……”
有人清了清嗓子，林安聽見一個清朗、響亮的男聲在廣播中響起，回蕩于回密閉的房間。
“下面我将問你一些問題。”
林安聽過耶利歌的聲音，和此人截然不同，禁不住浮起對他身份的猜測。
這是那位督察組組長吧。
世家的走狗，兩年後基金會暗裏的掌權者，縱使在政治鬥争中失敗，他離開前還拔了X的電線，造成全國設施崩潰，是個實打實的瘋子。
被督察組喪心病狂的執事們追了一路，沒想到在這種地方見到了他們的頭頭。
如林安所料，組長的神秘原型十分古老，和他一樣是源頭級，但目前輻射值非常低，估計隻有零點幾。
呵呵，多麽風水輪流轉……
出于謹慎考慮，林安決定用赫梯儀式對付這種級别的神秘者。
誰知道他們準備了什麽後手。
考慮到之前用赫梯儀式對準執事時，被他們瞬間察覺“殺意”，林安唯恐同屬督察組的組長亦是如此，暫時按兵不動。
隔着厚實的審訊玻璃，他也沒達成赫梯儀式“親眼看見”的條件。
時間回溯之中，林安無論怎樣都安全得很，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找到并殺死那三名督察組執事——如果可能，順手帶走這位組長——徹底搞清楚能不能在真理之神的幫助下殺死過去的人。
在這期間，造成的騷亂越小越好。
萬一“死亡”真能保留，硬闖基金會豈不是會讓現實中死一堆人，導緻本來稍微穩定一點的暴亂局面再度崩盤。
況且所有人還沒覺醒，林安得不到任何好處。
理清思緒，他把注意轉向牆角的廣播，隻聽督察組組長緩緩念着。
“不要使用中性詞彙，你要用‘是’或‘不是’來回答我的問題。記住我的話了嗎，安·林？”
林安無所謂地點點頭。
兩年前的組長聽起來精神挺正常呀，和他想象中的魔怔人相差甚遠。
話說，這家夥的話……
怎麽有種非常熟悉的既視感。
心理測試題？
林安隻覺得一股荒謬湧上心頭，因爲這名督察組組長的問題，赫然是他入職基金會時，X在面試提到的那些“陳述”！
屬實是兜兜轉轉回到原點了！
轉動眼珠，林安忽然很想按照本心回答。
面試結束以後，文職部長也沒告訴他結果如何，由于後來基金會順利地确定了他的“求知者”介質，林安認爲當時測試的傾向确實是求知者。
但那是特意操縱之下的答卷。
反正處于時間碎片中，何不趁機測試一下真正的我是什麽傾向呢？
林安搓了搓手，專心緻志地聽着廣播。
感謝夕陽AA、清銘可鑒、dm之神、此在E、讀者1365533263041519616的月票，感謝各位的推薦票和訂閱
今天隻有一更，國慶節太忙啦(；д｀)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