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利歌的講話真如他所說的那樣，代表基金會感謝林安一行人運送雷鳥，做了些總結，又儀式性地誇獎了他們幾句。
至于今晚的動亂，幾乎是一筆帶過。
作爲基金會最高領導人，總會長沒有太過明顯的偏向，隻說感謝兩位阻止希爾·凱謝麗的過激行爲，一副避而不談的态度。
林安一邊吃着煎餅果子，一邊觀察總會長。
這位管理着鷹國整個聖安尼洛夫基金會的人，居然在他們吃早餐時匆匆露面。
他的長相和林安想象的CEO截然不同，耶利歌的嘴角帶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上去随和又潇灑，平靜的話語富有韻律，宛如詩人的詩篇，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既不威嚴，也沒什麽城府，卻給人濃濃的、無法靠近的疏離感。
略一回憶，耶利歌的氣質神态和某個身影漸漸重合。
X。
耶利歌就像有人類語調和微表情的X，盡管他的話語充滿人文關懷和贊許，卻不住将聽衆推出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
巴裏曾說，是耶利歌要求他将地點透露給督察組，因爲前幾天總部處于“無法進入”的狀态，不知到底是因爲什麽。
瞥了一眼滿口官腔的耶利歌，林安覺得他大概率問不出情報。
耶利歌根本沒打算和他們“交流”，隻是單純地發表講話，讓林安想起了一些上課摸魚的教授，堪稱毫無感情的讀稿機器。
等到發言差不多到了尾聲時，耶利歌向一行人颔首，重複着該長期任務的最後一段指示。
“按照路程計算，請各位于今晚抵達聖弗朗西斯科基金會總部，我們會安排人手接應，具體安排請聯系總部的文職部長。一路以來辛苦了，聖安尼洛夫不會忘記你們的貢獻。”
居然什麽也沒發生似的，讓他們繼續運送【雷鳥】？
林安喝完手邊的豆奶，眉頭緊皺，不僅是他，其他人也有些疑惑。
别說沒有任何改動計劃的意思，這種廢話發郵件不是更好嗎？
何必親力親爲地和他們打個遠程通話？
他們暫不知道答案，總會長以一種像X一樣公事公辦的态度告别，切斷了聯絡。
騎士見狀，放下刀叉，告訴幾人接下來黎明協會的安排。
“我們将繼續跟在你們的房車後方，防止這段路上出現意外。”
“就不能多派點人？”林安的嘴角一抽。
大哥，沒發現你們的勢力已經被督察組打殘了嗎。
而且伱連被削弱一半的希爾·凱謝麗都打不過，又怎麽應付督察組剩下的四名執事。
林安基本知道了督察組的實力，每位執事都是密西拿的章節之一，評級爲神話，輻射值約在20％~30％左右。
隻要不被偷襲，他可以一對一地對戰剩下的每位執事不落下風。
僅限一個人，至多同時對付兩個人。
一旦四人一起圍攻，哪怕是林安也要吃不消的。
“求知者”本就不是擅長正面戰鬥的介質，林安的神秘以“輔助”爲主，比起殺戮的“審判長”，戰鬥手段方面就弱了一節。
随着時間推移，西蒙的輻射值也有增加，提升到了21%左右。
“夢境之主”作爲最強介質，同輻射值的情況下可以壓着“審判長”介質，但沒記錯的話，六名執事死了兩個，還有四名。
然而，黎明協會應付一名執事都夠嗆。
更何況，督察組還有迄今爲止從未露面、傳說中的組長。
作爲一手建立督察組和基金會體系的創始者，此人的實力不可小觑。
耶利歌明面上的立場肯定是絕對中立，能指望基金會幫助的地方很少。
不如說，圍繞着雷鳥的争奪戰本質上是黎明協會和督察組的角力，奪取在鷹國超能力委員會的話語權，位于中間的基金會則是觀看政客針鋒相對，根據過程和結果，考慮支持或反對的選民。
隻是督察組太過嚴苛、殘暴和高高在上，導緻基金會内部反抗強烈，所以總部的決策總是更偏袒黎明協會一些。
這大概是三方勢力的拉扯，林安又想了想自己的立場。
他們屬于迪特裏市分部，任務是運送雷鳥，僅此而已。
巴裏選擇對付督察組，倒不是有多認可黎明協會，他一來想要避免拉斯梅朵思的悲劇；二來不想因雷鳥失控，讓小隊遭受責罰；三來被督察組盯上，受到監視監聽，爲了不背叛不得已而爲之。
至于林安，他純粹不想讓雷鳥死。
但黎明協會不能一直依靠基金會總部的偏袒，和林安一行人的幫助。
這也太躺了！
明明送達雷鳥是他們的目的，卻隻派了這麽點增員！
埃夫隆·魯本是隊長殺的，希爾·凱謝麗是賭場擁有者殺的，這次又想白嫖誰的力量解決督察組？
你們的攝政王呢？幻影說者呢？哲學家呢？
難道想趁這次混戰内部消耗鷹國各大神秘者勢力，保存已方的生力軍，最後坐享其成？
直到現在，林安隻見到了黎明協會的三名中層管理，倒是督察組不停受挫，基金會内部更是四分五裂，幾個分部被鬥争卷入，死傷慘重，爲了擺平事件花費了大量财力。
而黎明協會高層還安全地留守于新約克和鷹國東北，他們背後的勢力則是待在西洲某處，坐山觀虎鬥。
該不會運送雷鳥就是黎明協會的騙局吧。
林安希望是他想多了，不過黎明協會再這麽當甩手掌櫃的話，他估摸着幹脆趁日後的混亂時，直接跟着雷子哥遠走天涯算了。
“很抱歉，由于地區法律的差異，黎明協會無法大張旗鼓地從新約克調動人手，讓大量神秘者進入聖弗朗西斯科。”騎士回應道，“但未來的事情很順利，不會有問題的。”
林安翻了個白眼。
真的假的，沒有我的幫助，我看你們是漏洞百出啊。
巴裏對此不置可否，米希沒有經曆今晚的戰鬥，隻是覺得任務即将結束，有些如釋重負的欣慰。
至于西蒙，他的臉上籠罩着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眼神憂郁而掙紮。
離開房間之前，林安的肩膀被人一拍，是那名騎士。
他帶着遊刃有餘的笑容，掠過林安身側向走廊走去，一句不留痕迹的話在風中飄散。
“放心，就跟特洛伊戰争的木馬一樣。”
…………
長途旅行的最後一段路令人倍感惆怅，開車的是西蒙，巴裏坐在副駕駛，林安和米希坐在後排。
房車還是從迪特裏市開出去的房車，熟悉的座位依舊。
藍色路牌上離聖弗朗西斯科的英裏數越少，意味着這段路程進入了倒計時。
習慣了乘車的林安，早就不覺得颠簸是件痛苦的事了。
不如說，這是一次他人生中最令人愉快、最舒适、最印象深刻的颠簸旅行，國際的都市新約克、鄉野山林深處的東部、黃沙漫天的荒涼西部、永不熄滅的閃耀賭城，最後到了這座終點的海灣之城。
窗外出現了一些或近或遠的街區。
就城市而言，它很美麗。
天空一片廣闊，藍得令人難以置信，到了夕陽西下時，它就會變成一片寬廣的粉色、橘色和紫色的海洋。
兩旁的道路挨挨擠擠地布滿了普雷西迪奧高地或諾布山設計獨特的住宅，風格變幻莫測，獨具一格，保存完好的維多利亞式排屋和市場街上的纜車駛過，鈴鈴作響，複古和現代感交錯。
遠方是金融區的高大辦公樓，以及在霧氣中若隐若現的金門大橋，和海灣附近的壯麗雙峰，連綿不絕地淡入風景，某一處翠綠的坡上還立着“好萊塢”的牌子，引得遊客駐足。
各式各樣的汽車和他們共同行駛在這條路上，流氓們制造巨大的嘻哈噪音；年輕人把腦袋探出窗戶，發洩着意義不明的髒話；疑似明星的車子經過，和房車一樣立起防窺的玻璃。
語言像巴别塔一樣散落在公路上，駛向不同的目的地。
米希趴在車窗，抓緊時間欣賞着最後心曠神怡的風景；而前排的巴裏發出幾聲咳嗽，面色略顯蒼白。
終于有感覺了嗎。
林安看見那些黑色的粒子擴散的速度不變，占據了巴裏的指尖和腳尖，順着神經脈絡，緩慢地向着中心攀爬。
勻速侵蝕麽。
林安看了眼時間，大概計算出從施展到本人察覺的時間，切換了治愈的寶石。
刹那間，那些黑色粒子停止新的生成。
幾分鍾過去，林安發現它們竟在流逝，也就是說，隻要更換寶石，不需要多此一舉的治愈，【蠕蟲幕布】的效果将自動消失。
沒辦法留下不可逆的長期影響。
林安試探性地切回紅色寶石，黑色例子仍然保持着流逝的狀态。
看來還要再打一下巴裏，這顆寶石的效果才能繼續。
讓人無聲無息地死去，不留下任何屍體和靈魂的殘渣……
聽起來确實恐怖，用起來卻有諸多限制。
這要怎麽發揮最大的效果呢？
得到了數據，困意湧上心頭，林安決定保存體力，靠着椅背休息。
可惜還是沒法在移動空間睡得很熟。
就像他依然更愛追逐“柯默思”的陰影，勝過泰坦星給予他的一切……
算了，順其自然吧。
吹來的風糅合着來自海洋的涼爽，再無迪特裏市刺骨的寒意，燦爛的太陽揭示了春天到來的序曲，暖洋洋地照在林安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陷入黑暗。
半夢半醒的林安連忙回神，直起身一看。
原來是西蒙駛入了一條隧道。
然而不等他放下心，下一刻，刹車“吱嘎”的尖銳響起。
車身重重一頓，險些把林安從座位甩下來。
車燈照亮了前方黃色的“危險”反光，不懷好意的敵意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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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