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剛打開門,隻見一排黑衣人保镖整齊地站在外側。
不出所料。
他們和林安毫無交流,默默環成一個圈,簇擁着他走到樓下的酒店走廊。
西蒙和米希也在那裏等待。
大爆炸發生在地底,美高梅大酒店隔音防震又做得極好,他們應該聽不見,但之後的救護車、警車和鋪天蓋地的新聞就不一樣了。
黑衣人讓出一條路,露出被圍在中心、享受大總統待遇的林安。
“林,你怎麽從頂樓下來?”米希打量着數量異常之多的黑衣人,疑惑地問道,“那你、你看到樓下發生什麽了嗎?”
“巴裏在哪?”西蒙難得和她聲音同步。
“沒什麽大事,不過是跟兩個不同的女人結了婚而已。”林安擺擺手,“至于巴裏嘛,呵呵,他目前處于薛定谔的死亡狀态。”
兩人的表情頓時精彩得像博德彙的音樂劇。
“滴。”
不等林安繼續胡扯,一名黑衣人接到傳訊,低聲交談幾句,所有人再次圍上來,示意西蒙和米希離開林安的範圍,将他帶回原本的酒店房間。
監控探頭重新活躍,林安靠在真皮沙發上,打開電視機,一邊聽着本地新聞,一邊刷着手機頭條。
本地新聞的記者站在美高梅大賭場樓下,炮語連珠地講着情況。
拉斯梅朵思各大版面也全部報道着這場神秘的爆炸。
“美高梅賭場大廳發生瞬間爆炸?令人震驚的視頻已經曝光……”
“拉斯梅朵思的大賭場爆炸事件喪生的受害者現被确認,其中共有7名死者,265名傷者被緊急送往醫院,受到波及者不計其數。傷亡人數還在不斷增加……”
“根據知情者的轉述,當時他在賭場大廳遊蕩,忽然聽見一聲巨響,緊接着整個大廳的地闆塌陷,疑似人類的生物從洞口沖出,撞破天花闆消失……”
“目擊者聲稱,這極有可能是人類第一次接觸UFO和外星人的陰謀……”
這次事件不同往日,目擊者成千上萬,盡管林安努力避開人群,賭場的人實在太多,估計因踩踏事件之類導緻了平民死亡。
哪怕是基金會,也要花費一番心力擺平。
正當林安這麽想的時候,界面一刷新,所有關于爆炸的新聞竟然憑空消失了,各式各樣的新聞百花齊放,大塊彩色吸引着他的注意。
被删了?
林安把地點切換到拉斯梅朵思,版面顯示恢複了正常。
這是政府出手了,或者是基金會和黎明協會聯手限制了該事件的傳播,管制了除了當地以外的全部新聞媒體。
速度還算快。
接下來就交給萬能的後勤部門了。
爆炸地點發生在拉斯梅朵思城,魚龍混雜,财團林立,各大企業經常争鬥不休,還有外國勢力參與,隻要錢到位,不難拉個背鍋的借口。
過不了多久,人們照舊會從四面八方來到美高梅大賭場,争先恐後地坐上金碧輝煌的賭桌,這座奢華無度、紙醉金迷、世界頂尖的度假勝地一如既往,大爆炸也會漸漸成爲随口談起的逸聞之一。
伱可以把賭場搬出拉斯梅朵思,卻沒法把拉斯梅朵思搬出賭場。
确認了輿論走向,林安從保險櫃拿出黎明協會的通訊裝置。
“喂、騎士?”
“林先生。”那頭傳來黎明協會負責人的聲音,“請你放心,事情已經解決了,請您在房間裏等待後續安排即可。”
“上次你也這麽跟我家隊長說,然後就五天五夜杳無音信了。”
“我隻希望您能在大戰後,适當地補充體力,再投入新的工作。既然您配合的熱情如此高漲,我們就在您的門口。”
“啊這……”
不需要林安主動開門,房卡轉動,酒店的大門自動開啓。
外面的人并非黎明協會的成員,而是巴裏。
你活啦。
林安剛要開啓通訊裝置告知隊長和米希,巴裏“薛定谔”的死亡狀态解除了,又想起它們已在戰鬥中損壞,隻得作罷,瞥了一眼制造一切事件的罪魁禍首。
巴裏身上還殘留着灰塵和血迹,見到林安,他陰郁的神情驟然晴朗,如釋重負,想要伸出雙臂和他擁抱,卻被後者翻着白眼躲開。
“哥,你不會還是黎明協會的間諜吧。”
“我是你的同伴,林。”巴裏笑了笑,“黎明協會希望我們将本次的行動整理成一封正式的報告書,提交給他們。”
“行啊,你寫吧。”林安指着電腦,跳回沙發上,“今晚我就是個打工仔。”
巴裏聽話地打開文檔,鍵盤敲擊聲“啪啪”響起,過了一會兒,他感受到林安把腦袋靠了過來。
讀着白紙黑字的報告,林安不住點頭。
和猜測的所差無幾。
“有什麽想改動的地方嗎?”巴裏不喜歡年輕人陰陽怪氣的沉默,主動打破道,“比如說,擴寫一下你如何以一敵二、拯救拉斯梅朵思于水火之中、改變了投票結果的英姿。”
“好啊,你加上去。”
巴裏将上述一段話拖進ChatGPT,華麗的五千字尬吹就此誕生。
林安被秀得頭皮發麻,眼見他真想複制粘貼AI寫作,連忙出聲:“差不多得了啊,巴裏,我想問你點事。”
“好的。”
“爲什麽你要主動把路線告訴督察組?假如不被他們在拉斯梅朵思攔下,我們這會兒早就到聖弗朗西斯科了。”
“就算不說,我們也進不去總部。”
“爲什麽?”
“這你要問我們的總會長了,因爲是他吩咐我這麽做的。”巴裏解釋道,“他告訴我,反正我們進不來,不如把路線交給督察組當做投名狀,事後再配合他們立下大功,成爲其中一員。”
“所謂的‘大功’指的就是我吧。”林安露出巴裏所謂的“甜美笑容”,“你把我推到希爾·凱謝麗結婚現場的那一瞬間,老子隻想殺了你。”
“咳咳,都是爲了推進計劃的演戲。”巴裏連忙轉回報告書,猛烈地敲擊着鍵盤。
“說得好,下次獎勵你跟金發大波女結婚。”
“呃……”
“你臉紅個泡泡茶壺!”
“吧嗒。”
巴裏敲下最後一個标點,從屏幕移開視線,林安靠在落地窗邊,語氣不鹹不淡。
“怎麽不幹脆投誠了督察組?對于你這種神秘者而言,他們是最合适不過的選擇。”
“理論上講,确實如此,可惜我先一步加入了基金會,成爲了迪特裏市分布直面部門第三小隊的正式成員。”
巴裏從手腕處變出一根煙點燃,順手打開窗,讓風吹散二手煙。
“那又如何?”林安略微不解地問,“基金會救過你的命嗎?這麽忠心耿耿。”
“他們當然沒有,但是你有,林;你和隊長都救過我。”
巴裏望向身旁的林安,世界上最繁華之城的燈火倒映在他的眼底,卻永遠無法觸及深處的疏離,這名性格古怪的年輕人眯起這雙神秘又迷人的黑眼睛,似懂非懂。
“而賭博和背叛的故事,不是我将來想講給我的孩子聽的故事。”
那一晚上他和林安聊了不少自己的過去,基本是巴裏在說,林安在聽,沒什麽回應,卻也不阻止他的自言自語。
巴裏說他以前考進了和林安差不多的好大學,不滿足于無色無味的平淡生活,于是一頭陷入了聲光電色的夢幻世界。
他進過各式各樣的拉斯梅朵思賭場,秘密花園、海市蜃樓、滾石樂、大蘋果、彼拉丘、威尼斯……
他認得出每個賭場的裝潢,以及它們的規矩、特點和賭局布置。
他曾經一個晚上花天酒地地花掉2萬刀樂,又利用些許本金極限反轉,賺回2萬5千。
然而,他的兩種生活沒有融合起來,終于随着時間的推移徹底破裂。
先是聞訊而至的國稅局,接着是從大學被開除,然後是未婚妻懷孕的消息,而最終擊垮他的并非多麽驚心動魄的陰謀,僅僅是一場入室盜竊。
在他喝悶酒時,幾名強盜闖入房間,卷走了所有的現金。
巴裏沒有給這些資産買過保險,因爲它們來得又快又容易。
那一天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堕落,反倒是取出存折和銀行卡的全部資金,跑去拉斯梅朵思,準備賭個痛快。
結果,他發現監控探頭、發牌規律、場景布置等等因素早已改變,荷官們的手法越來越令人看不透,比他更聰明的莊家和賭客層出不窮,而他的記憶也因長年累月的酗酒和熬夜變差了。
不出意外,他輸了個精光。
就在他被幾名警衛破門而入,從浴缸拎出來,扔到大街上時,巴裏接到了未婚妻的電話。
說是孩子出生了。
當巴裏看到嬰兒那雙明亮、忽閃忽閃的眼睛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這一生該幹的事情。
孩子需要楷模,而他将成爲這個楷模。
巴裏決定戒掉了從前所有的惡習,處處克制欲望,哪怕他不具備的美德,他也假裝具備,因爲他有着引導着新生命的職責。
最初巴裏向正常人生活的過渡并不容易,利用存款,他在之後半年的時間裏換了三份工作,高中畢業的文憑、被退學的經曆和長達半年沒法解釋的空窗期讓他四處碰壁,終于在一家新成立的小公司落住腳跟。
國稅局仍然經常查他的賬本,每天他都擺脫不了背後有人盯着的錯覺。
但是……
“林,低谷的生活是可以忍受的。因爲人類的精神是一種天才,可以從幸福的鼹鼠丘上造山。”
朝陽升起,萬物複蘇。
林安眼睛半眯,望向南洲的方向,煙霧幻化成一個模糊的男性身影,被朝陽射得千瘡百孔。
“不抽了嗎?”他看了一眼掐滅香煙的巴裏。
“不了,以後都不了。”巴裏輕輕拍了拍林安的肩膀,“早上好,感謝你昨晚救了我的命。有什麽我能做的嗎?”
林安伸了個懶腰。
不知爲何,心情莫名有些愉快。
要不換個倒黴蛋好了。
“比如,什麽時候你爸爸想來迪特裏市了,我也可以幫你接個機。怎麽樣?”
說完,巴裏自顧自地哈哈大笑,卻發現林安沒有跟着起哄,一轉頭,隻見他掏出腰間魔杖,再次挂上了适才的笑容。
“不必了,巴裏哥哥。破傷風、荨麻疹、天花、瘧疾,選一個你中意的元素吧。”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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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