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埃夫隆開車時四平八穩，技術好得很。
“其實我是個很老實的人，直到有人用刀劃開了我的上嘴唇。”執事向副駕的巴裏搭着話，“這年頭如果自身實力不夠強大，就沒有個性可言。”
“您說得對，魯夫執事。”
“呵呵，就像您這樣，先生，隻得一個勁附和我。因爲在這個車廂，隻有我掌握着開玩笑的權力。”
“……”
“‘柯默思’的軌道越來越近，文明秩序很快将不複存在。雖然現在的世界也沒什麽公平可言，但那時候将更勝一籌。”埃夫隆漫不經心地說，“評級高就是國王，評級低甚至不如蝼蟻。”
巴裏沉默以對。
“加入督察組吧，那樣的話可以饒你一命。”埃夫隆的心聲這樣說着。
原來他特意叫出巴裏是爲了拉攏。
後座的林安故作看風景，用眼角餘光觀察巴裏的臉色，他的表情依然木讷淡定，但眼中流過的精光說明他多少聽懂了埃夫隆的言下之意。
林安聽不到巴裏的内心，不知道他此刻在經曆怎樣的掙紮。
不過林安無心在意，全神貫注地思考着三個意象。
艾娃夫人降神會。
【盲眼婆】的位置。
可能存在的神話級“預言家”。
莎菲市郊區的景象持續了十幾分鍾，一條狹窄的小道映入眼簾，埃夫隆駕着車以難以想象的準确度開了進去，在路上揚起一片塵土。
忽然，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告訴林安，至少有一件事在附近出現。
是時候了。
“系統，使用【金色黎明】的【擺脫重力】！”
念頭閃過之際，怪異的金光星星點點地沒入汽車的外殼，打着轉向盤的埃夫隆忽地一陣力不從心，坐下的車子失去了應有的重量，輕飄飄地浮起。
“咔啦啦！”
林安掏出手槍對準車窗玻璃一陣掃射，碎片四散，他抓起腰間的魔杖，氣體流向改變，托着他從缺口鑽了出去。
“呵呵呵，就知道你不甘心乖乖被我殺死。”埃夫隆的聲音和心聲同步響起，“這樣才有趣啊，林！”
然而，他剛想打開半空中的車門，不容反駁的鎖鏈纏住每處離開的縫隙，車廂似乎被焊死一樣，牢牢地将埃夫隆鎖死在這個空間裏。
“哦？這是……”
【納哲欽】的能力，【西奈山的戒律】。
這項“審判長”的神秘術可以制定一條和“守護”有關的戒律，由于無法鎖定埃夫隆本人，林安反向思考，轉而将汽車作爲神秘術的載體。
——汽車内部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因此任何人都不得離開該範圍。
哪怕是埃夫隆，也沒法短時間破解同爲神話級的戒律。
“咣當！”
【擺脫重力】失效，浮空約七八米的汽車重重砸向了地面，發出巨大的響聲。
聽到汽車報廢的響聲，林安毫不猶豫地一飛沖天。
然而，還沒飛行幾秒鍾，隻聽埃夫隆的低語忽然從很近的後方響起。
“真不明白你爲什麽一見面就怨恨我，到底是我們天生性格不合，或者伱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保險起見，林安一邊保持不變的速度，一邊試探性地看了一眼身側。
一隻小型的、僅有頭顱和翅膀的生物漂浮，它的臉上戴着金屬面具，露出嬌嫩欲滴的柔軟嘴唇。
小天使？
察覺到不對勁，林安猛地回頭。
隻見耀眼的光芒包裹了冒着黑煙的汽車，從工業化的煙霧中穿透而出，是一種神聖高潔、不容亵渎的金色。
神聖的能量化作猶如實質的、長着翅膀的大天使，一共六隻，它們姿态優雅地環繞汽車，體态跟青年所差無幾，有些坐在車頂，有些靠在車邊，仰起優美的脖頸望着飛翔的林安。
大天使穿着飄逸的長袍，長發及腰，體态中性，大理石雕像般的面容無悲無喜，鼻子和嘴部被鳥啄般的尖嘴面具覆蓋。
以汽車墜落的地點爲圓心，數以百計的基路伯正在飛翔，憨态可掬的形象和蔚藍色的天空形成了完美的油畫圖片。
“獻祭的時候到了。”
所有的天使一起張開嘴，吐出這句沙啞的、重金屬般的聲音，環繞四方的話語回聲陣陣，好似來自大教堂的穹頂。
“無論白天、黑夜或者安息日，我的屠戮都是有效的。”
這是埃夫隆的聲音。
下一刻，那些猶如白鴿般聖潔的大天使掏出能量幻化的沖鋒槍對準林安。
基路伯的嘴裏伸出一把手槍，最近的一隻離林安僅有不到一米的距離，帶着火星的子彈從黝黑的槍口射出。
“乒！”
林安猛縮的瞳孔中，倒映出上百隻槍口齊齊開火的可怖場景。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
磅礴的能量噴湧而出，海嘯似的泰山壓頂，呼嘯的槍聲連成一片，槍林彈雨聽起來像是蜜蜂的嗡嗡聲，完全失真。
生死攸關之際，林安瘋狂地操控着氣流避開天使射擊的軌道，同時讓系統塑造代碼環繞周身，形成了一層泛着綠光的阻隔帶。
每當子彈穿過，都會被削弱一部分能量。
饒是如此，基路伯從四面八方包圍了林安。嘴裏長着的槍口乒乒射擊，破壞性的能量以子彈的形式射進他的血肉。
“噗嗤！噗嗤！噗嗤！”
林安咬緊牙齒，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全身被冷汗濕透，表情猙獰抽搐。
剛剛一瞬間，他中了起碼七八槍。
這些子彈是“柯默思”能量，由于距離，林安有充足的時間躲避威力最強的大天使子彈，而基路伯實在太多，他隻能盡力讓它們的子彈避開關鍵的部位。
全力操控氣流術，林安的速度很快。
第二輪射擊開始前，身邊基本已經沒有基路伯跟着了。
大天使更是被遠遠甩在後方。
和蓋伊的戰鬥中，林安隐約意識到了“審判長”介質的特點似乎是制造一種“獨立領域”。
該領域以神秘者爲中心展開，有着特殊的規則，任何闖入範圍的人都會受到制衡，違反的話就會遭到懲罰。
比起蓋伊，埃夫隆的領域更加簡單粗暴。
“殺死林安。”
它是所有天使的唯一目标。
但“審判長”最大的缺點在于距離限制，埃夫隆的天使無法離開他的身邊，隻得眼睜睜看着林安飛得越來越遠。
“哼……”
埃夫隆好容易打開窗戶的一條縫，甩了甩手裏的《密西拿》，經文書頁翻動，幻化成一把狙擊槍，紅點瞄準林安的後背。
六隻大天使舒展羽翼，更換同種武器，一齊轉向。
“乒！乒！乒！”
槍聲震耳欲聾，埃夫隆的子彈劃出流星般的弧度，準确無誤地射中了空中的林安。
“噗嗤！”
子彈穿透血肉，林安的呼吸險些停止，雙手捏着杖身，背部本能地收緊，能量大肆破壞，五髒六腑痛得痙攣成了一團。
“咳咳咳……嘔……”
難以抑制的溫熱從嘴角和鼻孔流下。
這不是最糟糕的，除了刀尖般刮骨的劇痛，林安艱難地與抽搐的舌頭搏鬥，努力吸入更多空氣，以防窒息。
黑與白的斑點不正常地閃動，眩暈感制造的花斑猶如狂風暴雨，在色彩世界的水面撕開千瘡百孔的漏洞，時而大、時而小。
林安将最後的意識集中于魔杖，按照本能的判斷飛向天際。
汽車旁邊，天使的身影融化四散。
“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留在車上的埃夫隆做出側耳聆聽的姿勢，仿佛聽到年輕人幾乎休克的微弱喘息中，一種熟悉的氣息逐漸成型。
——人類瀕臨死亡的聲音。
他很難用言語描述靈魂離開肉體的過程，這是一種難得的奇景，詭谲得令人肅然起敬，有些人難以忍受一次，有些人忍不住觀摩更多。
光是聽，對埃夫隆來說還不夠刺激。
“呵呵呵哈哈哈……我馬上就來，寶貝。”他用舌頭舔着猙獰的傷疤，“你不會疼太久的，我發誓！”
…………
林安強忍着子彈破壞骨肉的劇痛。
血液一點點從體内流失，像雨水一樣順着飛行軌迹灑向大地，他控制着氣流術不停飛行，直到第六感告訴他可以停下了。
雙腳剛碰到大地，林安踉跄幾步，用魔杖撐着身軀，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哈啊……哈啊……”
他甚至失去了思考的力氣，雙眼呆滞地拿起魔杖，綠色寶石光芒大作，治愈之力緩緩落在傷口上，撕裂的血肉蠕動着緩緩愈合。
大約過了十秒，林安從生理性的麻木中恢複了意識。
我活下來了。
從埃夫隆·魯本那個外表冷靜的瘋子手裏！
若非鼠子姐的印記給了他讀心的能力，讓林安提前認出埃夫隆的真面目，住在莎菲市的這幾天，指不定真要被不明不白地暗殺了！
一旦殺戮天使的領域近距離開啓，我估計連逃命都做不到。
面對埃夫隆這種恐怖的神話級神秘者，隻能主動出擊，先發制人，否則是死路一條！
林安打起精神，站直身體。
【西奈山的戒律】無法永遠束縛住埃夫隆，那條鬣狗遲早循着“審判長”的鎖定前來，徹底要了自己的命！
不過轉機已經出現了。
就在林安降落地的不遠處，一名戴着面罩，身披黑紗的人地望着從天而降的他，又看了看天空，眼神逐漸變得不可置信起來。
“你、你是什麽人？”
“奧維爾·萊特。”林安擦拭着滴到眼裏的鮮血，露出扭曲的微笑，“借你的衣服一用，威爾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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