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風側着吹來，房車斜切進了一望無盡的公路，距離聖弗朗西斯科的英裏數越來越少。
伸了個懶腰，林安靠在熟悉的後座。
昨天光顧清點幻境收獲，差點忘了一件事。
當時在公路上的時候，雷鳥的形象好像不太一樣了！
讓系統調出數據，果然，它的面闆發生了變化。
【名稱】：雷鳥
【評霁】：源頭B級
【輻射值】：25.2%
【污染郕度】：75.4%
【介質】：自然祭祀
污染程度降低，輻射值小幅提升……
可這幾天它分明什麽也沒做。
要是光被關押在特殊隔離室也能變強？那大家不要冒險了，全部跑進去躺平算了！
林安實在按捺不住疑惑，爬到房車二樓敲了敲關押雷鳥的雙層門，試圖用中文低聲溝通，因爲之前他跟駝鹿就是說得中文。
“鳥兄，聽得到我的話嗎？”
“……”
“雷子哥？”
雷鳥毫無反應，隔着厚厚的牆壁，林安詫異地發現雕像的色彩愈發豔麗，姿态栩栩如生，兩根橫穿身體的木質長棍末端，竟長出了真正的鷹羽。
“它的污染程度……正在緩慢下降。”西蒙的聲音傳來。
“怎麽回事？”
“要是我們搞得清楚，也不用把它千裏迢迢地運到總部了。”西蒙苦笑，“研究部門的主流猜測是，雷鳥的污染程度會随着時間的流逝下降。”
“這也太苟了……”林安在腦海中說，“你能不能努努力，變成簽到流系統讓我爽爽？”
“我不是系統！”系統說。
“不排除雷鳥通過和其他人接觸，施展無形法術的可能性，我們最好别太過靠近它。”西蒙招呼着林安下來，“總部的命令沒變，讓我們盡快送達，所以做好準備，之後沒有過夜的地方了。”
坎納西邊境的路标越來越近，窗外青翠的綠色林谷向後退去，房車駛過一片又一片的森林，終于進入田野。
行車的路途曲折，他們偶爾停下來休息，吃頓加油站的快餐，然後重振旗鼓，沿着漫漫長路離開了自然氣息濃郁的中部。
周圍遼闊的平原和荒野告訴林安，他離西部海岸更加近了。
沿途的田野種着亞麻，有些已經成熟了，有些還處于青年期，淡藍色花朵随風搖曳，就像起伏的波浪。
目所能及之處，除了大地就是高遠的蒼天，零散的農舍小得幾乎看不見。
正值初春，氣溫回暖，萬物複蘇。
林安一邊欣賞荒野風景，一邊暗暗想着七月的草原會是什麽情景。
他剛剛習慣長途旅行，隻要忍受偶爾睡不着的夜晚，氣若遊絲的信号和辣椒變多的食譜之外，坐房車還是很有樂趣的。
直到他們駛入了新墨州。
單調乏味的路途，隻有平坦的原野和天空，常常一連開了幾個小時，仍看不見一家加油站，毫無變化的景色延伸到天際，讓人莫名的恐懼和孤獨。
就在林安撐不住的時候，房車開進了一座平原的城市。
打開車門，成千上萬隻飛蟲嗡嗡襲來。
大街上塵土飛揚，凹凸不平，背着大包小包的遊客在導遊的帶領下，咔咔拍照，長須飄逸的老人和光腳的婦女從黑洞洞的窗口望着他們。
出租汽車司機和偷渡客四處尋找好運；警察闆着通紅的面孔，大聲吆喝；女招待衣冠邋遢，态度惡劣。
借助導航，林安一行人到小鎮中心的廣場找到了一家口碑不錯的仙人掌國餐廳。
餐廳的招牌是不同口味的油煎玉米卷餅，夾着咯吱作響的豆子，和香噴噴的甜椒辣椒。
林安要了一份雞肉卷餅，沒想到裏面居然還有薯條，不過意外的好吃。
給西蒙打包了卷餅和汽水，一行人繼續旅途。
“這座雕像的名字叫做‘小道上的聖母’，傳說是一對擁有神奇力量的姐妹，她們曾在1875年成功召喚了地獄的死者靈魂，讓它和親人重新團聚……”
遊客呼啦啦地擋住了去路，伸長脖子聽着導遊的介紹，林安和兩名同伴決定強行穿過去。
不幸的是，人流擠散了三人。
團聚時，林安和巴裏毫發無損，米希頭頂多了五十多隻帽子。
“短短十分鍾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巴裏一巴掌捂住額頭。
“呃，是這樣的，我被擠到了廣場中心，迎面撞上幾個賣旅遊紀念品的女孩，她們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我，其中一個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胳膊，不停用西語嚷嚷着什麽。”
米希想要撓頭，卻因高高疊起的帽子而做不到。
“我就想支持一下小家夥們的生意。”
“米希，你還沒有從時光廣場學到教訓嗎。”林安搖了搖頭，“路邊的商販不要理。”
“聽我說完嘛。我發現她們賣得帽子很酷，每個樣式都不一樣，但各個質量過硬，有的是牛仔帽，有的是草帽。我随便拿了一頂問多少錢，誰料她們伸出手，讓我看着給。”
“好不容易來一趟西部，不帶點紀念品怎麽行，我試探性地給了5刀樂，誰料她們竟然接受了。”米希興奮地搖晃着滿腦袋的帽子，“你知道這些帽子在正規商店賣多少錢嗎？”
“至少30刀樂到70刀樂吧。”巴裏摸了摸下巴。
“沒錯，我一口氣買下了所有的帽子，等我們抵達莎菲城，我就找個商店把這些帽子賣出去。看看，姐這一趟賺了多少差價！最關鍵的是，汽油費還是聖安尼洛夫報銷！”
“伱不覺得這些帽子的款式太碎了麽。”巴裏說。
“也許他們有特殊拿貨渠道呢。”
米希滿面春風地走向房車，一見到西蒙，她一邊把事情叽叽喳喳地說了，一邊摘下一頂戴在西蒙的腦袋上。
“算姐姐我——隊隊、隊長，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得意忘形之際，她忘了西蒙的真實年齡，連忙改口，笑意并沒有消失，隻是轉移到了林安的嘴角，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補充道。
“非得給隊長選一頂童帽？怎麽，看不起一米五的天使嗎。”
“林，你閉嘴！”
“呵呵，沒事，你高興就好。”西蒙雙手拔下頭頂的帽子，米希蓋得太過用力，草帽的刺直接戳進了他的雙眼，“隻有一個問題。梅裏莎，你沒發現這些是贓物嗎。”
“贓、贓物！？”不好的預感湧上米希的心頭。
“那些孩子是廣場知名的小偷，他們趁遊客不備，偷走的錢包、首飾、手表，甚至帽子、墨鏡、圍巾等。接應他們的大人把好處理的東西賣到各個渠道，不好處理的——賣給其他遊客。”
米希目瞪口呆。
“那、那我的計劃……”
“你花錢買下了，就是你的所有物。”西蒙将帽子放回米希手上，“至于用它們幹什麽，也是你的選擇。”
米希愣了許久，被戳破的氣球似的洩了氣，将帽子搬到後座，各式各樣的牛仔帽和草帽滾落四處，她看上去像個守着财寶的妖精。
半晌，她跟同在後座的林安說。
“現在物歸原主也不可能了，我準備沿途看到順眼的人就送他一頂。”米希依依不舍地說，“幫我個忙，先讓你選。”
“行啊，我正好需要擋太陽的東西。”
“來來來，先整理一下。”
兩人趴在地上，分門别類地按照樣式和價格分着帽子，裏面既有名牌，也有名不見經傳的小工廠制造。
林安摸到了一塊冷冰冰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頂牛仔帽，帽檐圍着一圈紗巾絲帶，别着裝飾用的人造水晶。
不知爲何，他忽地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古怪。
“我就選它作爲報酬吧。”
“确定嗎？那可是一頂女帽。”米希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早在博德彙我就想問了，難道你有那方面的興趣？”
“我的好奇心向來旺盛。”林安随口敷衍着，向前排的兩人出聲，“你們覺得這頂帽子怎麽樣？”
西蒙和巴裏聞言轉頭，差點笑出聲，趕緊轉回擋風玻璃，望着遠方的風景。
“嗯，對對……尊重你的選擇。”
林安反應過來了，額角青筋暴起。
憋笑個毛線啊！
我是讓你們看看這頂帽子散發的“柯默思”能量波動！
不是讓你們演“我老婆生孩子”的！
經過一番鬧劇，林安也大緻發現了，帽子蘊含的“微妙感”若隐若現，而且隻能通過觸碰感知。
有點像【皮什塔科】的【脂肪竊取】。
這頂帽子大約屬于一位路過的神秘者，經過中心廣場，被那群孩子偷走了，兜兜轉轉又賣到了米希手裏。
上下撫摸牛仔帽，林安發現當他的手碰到水晶吊墜時，異樣感最爲強烈。
“這麽喜歡啊。”米希的眼神越來越深邃，“那就送給你了，要不要我順便給你梳個小馬尾。”
林安摸了摸耳側，好久沒有剪頭發和胡須，長長的黑發垂在脖頸處，青青的胡渣也讓人感覺癢癢的。
“隊長，我們距離下一個停車地還有多久？”
“明晚會停在一處荒野的小鎮，休息大概兩小時左右。”
“那我能不能找一家當地的理發店？”
“額……咳，可以可以。”
米希徹底繃不住了，整個房車洋溢着快活的氣氛，解釋不清的林安雙手顫抖地捏住水晶，恨恨一咬牙，将它扯了下來。
媽的，作爲一個基金會小隊，我們能不能多點神秘學氛圍，少點亂七八糟的流量密碼！
…………
不知是西部過于幹燥，或路途太過颠簸，林安晚上一直醒着。
遠處傳來公雞的啼叫，黎明的朝陽被黃沙的風絆住了，渾濁的天空低低地挂在房車上方。
加油站亮起醒目的光，米希把車停在裏面。
睡眼惺忪的林安和巴裏到商店買早餐，加油站後方是個繁華的小鎮，到處是低矮的、東倒西歪的小屋，早班的司機們橫沖直撞，遠遠傳來震天響的喇叭聲。
在新墨州，汽車從不在乎消音器。
商店中充滿樟腦的味道，一群十幾歲的褐皮膚少男少女向服務員軟磨硬泡，要買一打啤酒。
困倦的林安抓起幾條面包走向吧台。
看看薯片。
林安情不自禁地頓住腳步，發現貨架上有一袋蝦雞尾酒口味的品客。
咦，我爲什麽要停下？
一個光腳的司機上完廁所，無視了“地面濕滑”的标識，大搖大擺地走出。
下一刻，隻聽“咚”的一聲，他滑倒在地，撞翻了一箱啤酒。
“嘩啦……”
一瓶向外噴着泡沫的易拉罐高速從林安身前劃過，噴得到處是黏糊糊的“小麥果汁”。
假如他沒有停下來，難免被濺一身酒水。
“他媽的，你在給我搞什麽鬼！”
店員連忙撇下糾纏不休的青少年，急匆匆地跑向司機，後者對視一眼，拿起幾罐啤酒就往外跑，氣得店員吱哇亂叫。
林安皺眉望着這場鬧劇。
剛剛是……偶然？
和另一名店員結了賬，林安抱着疑惑回到了房車裏。
距離聖菲城還有兩天，晚上的小鎮是他們在那之前唯一的歇腳處，林安和同伴們在一家牛排屋花40刀樂就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這間牛排屋既是飯店又是酒吧，演奏師站彈奏他的木琴，吉他歌手唱着歌，一名看不出年紀的老者跟随節拍敲着鼓。
林安拿起套餐贈送的仙人掌果汁，心底閃過一絲預感。
不想喝了。
他将仙人掌果汁放在一旁，聽着樂隊的喧嚣，察覺到一陣不對勁。
憑什麽不讓我喝？
林安無視想法，嘗了一口濃稠的橘色液體，險些被酸掉了天靈蓋。
好吧，他真不該喝的。
将手伸入口袋，林安抓住那顆人造水晶，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這種感覺他也曾有過，就是靠近“預言家”介質的金志恩時，總有一種玄而又玄的預感，此時該做什麽，那時又該做什麽。
現在想來，這根本不太正常。
假如“戰争皇帝”是明面上掌控全局的君王，“預言家”就是通過各種心理暗示插手他人思想、從而影響對方行爲的暗示者。
通常需要一段時間生效，但神不知鬼不覺。
想要消除影響，興許隻能用同樣“預言家”介質的神秘術。
林安走到廁所的隔間，吩咐系統。
“使用【黃道吉日】。”
能量化作彼此相連的五角星，于頭頂降落，五相順時針轉動，化作一個“吉”字，刻在了林安的印堂上。
隔壁傳來一陣難以言喻的聲音，緊接着是髒話連篇的咒罵。
“狗日的，這家店的菜有問題！要是放在一百年前，老子現在就要一槍崩了老闆！”
是仙人掌果汁吧。
林安一下子想到之前的暗示。
兩種預言家神秘術相撞，無形的影響消失了一些，林安忽然察覺到一件事。
他爲什麽沒想過扔掉帽子？
一來，他好奇丢失帽子的神秘者是誰；二來，他希望避開基金會，收錄新奇的神秘術；三來，它的提醒十分準确有效。
确實是我會有的想法。
但又……不完全是我平時的思維模式。
“預言家”還真是種危險的介質。
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這位神秘者的評級低于傳說，但輻射值極高，且很擅長駕馭自己的神秘術。
基金會，該幹活了！
林安剛想将其報告給西蒙，心底驟然浮起一股強烈的召喚。
往西邊走。
往西邊走。
如果你有需求的話。
就往西邊走。
感謝一明一滅一尺劍、方舟之主、幻想花魁、酸味石灰、風華絕代孟曉筱、隔壁老王未曾偷的月票，感謝各位的推薦票和訂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