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隊長将【雷鳥】的PDF資料和新約克基金會地圖發到了林安一行人的郵箱,告訴他們可以自由行動了。
米希碰了碰林安的胳膊。
“哇塞,新約克的設施有溫泉泳池诶。”
“你先走吧,我想多看雷鳥幾眼。”林安趴在二樓的扶梯上,“你不覺得這簡直是一件靈魂共鳴的藝術品嗎?”
米希勸說無果,和其他人一起離開。
黑色束縛帶對于雷鳥而言隻能算氣氛組,林安聯絡了負責監視的研究部門,一番交涉之下,他們同意解開束縛帶三分鍾,讓他觀摩雷鳥的全貌。
“嘩啦啦……”
機械的拉伸,束縛帶緩緩抽回,露出了雷鳥的全貌。
第一眼,它給林安的感覺竟是失望。
沒有大氣磅礴的姿勢,沒有鬼斧神工的雕工,甚至沒有符合“本土元素”的裝飾品,雷鳥僅是一塊圓柱體木頭,插着兩片粗糙的方形翅膀,三原色繪制了大概的鳥類特征。
仿佛是個臨時搭建的帳篷,匆匆寄存了神聖的靈魂。
轉念一想,林安又覺得隻有這種形象的雷鳥,才是本土人的真正神靈。
而不是鷹國自以爲是的宣傳。
因爲本土人的雕塑從不講究“外部形式”,而是鍛造它們的過程,換句話說,比起神靈,他們更看重崇拜儀式本身。
在納瓦霍(本土人部落)有一種儀式,祭司會用楔形工具,将木頭或煤塊雕刻成象征性的形狀,例如半月或晨星,随後點燃大火。
信徒們圍在聖火旁邊,用彩虹裝飾的扇子、撥浪鼓和手杖的珠飾,通過有節奏的揮舞樂器,制造風吹拂火焰,合力制作獨特的“火雕”。
火焰塑造了神靈的形狀,轉瞬即逝。
無法固定的材質,讓本土人從自然的折射裏看見了他們的神。
除此之外,納瓦霍還有其他兩種崇拜形式,一個是用泥沙繪制的“幹畫”,還有一種是木制雕刻的“海達圖騰”。
三個例子代表了三種程度的變遷和消散:火雕是最不持久的,隻能保留不到一個小時;幹畫能夠保存大概幾天;海達圖騰柱可能會持續幾代。
它們最終都會腐爛,其物質實體将回歸到原始的狀态。
但本土人不在意神靈化身的腐朽,因爲親自追尋的儀式過程中,他們已經得到了靈性。
然而,西洲人無法接受神靈具備“短暫性”。
他們習慣于将土著文化視爲靜态、僵化、一成不變的崇拜,就像對待自己的神靈一樣,認爲上帝是永恒且完美無瑕的存在。
正是這種隔閡限制了他們對原住民的了解,征服者從主導文化的角度試圖诠釋另一種文明,卻忽略了本土世界觀的根本概念。
華麗的鳥羽、色彩斑斓的塗鴉、琳琅滿目的珠寶……
雷鳥真的戴上了它們,才是一種最爲虛假的本土神靈形象。
三分鍾到了,林安意猶未盡地離開了房間。
“碰!”
兩個去而複返的身影出現,是科雷特和萊希亞,前者雙手插着口袋,語氣不善。
“你最好做好被總部審問的準備。”
“哦?”
“雖然隊長包庇了伱,我決定向督察組總部發送郵件,不管你幹了什麽,都會受到嚴苛管制,沒問題也能給你查出問題。”
林安眼珠轉動,思索片刻,忽然說。
“我的積分已經超過了100,可以幫你們換一樣兌換商店裏的物品,作爲賠禮,以表達我的誠意。”
“哦?”
兩人沒想到林安居然願意退讓至此。
他們最近确實很缺積分,所以昨天才铤而走險,抛棄隊友到博德彙尋找貓西斯。
兌換系統有一樣科雷特迫切需要的東西,假如拿到了它,自己的輻射值就能上升一截,說不定直接得到總部的認可,取代現任被迫停職的會長。
三人并非是不可調和的血海深仇,低聲商量幾句,科雷特的笑容變得友善,萊希亞矜持地答應道。
“看在你知錯能改的份上,我們就不追究你在博德彙劇院鬧出的亂子了。”
“事不宜遲,跟我來。”科雷特招招手。
路上,林安擺出一副真誠的姿态,打聽着兩人的“黑卡”。
“黑色權限可以讓你完成不少事呢。”科雷特說,“我們擁有總部的聯系方式,可以查看那邊研究部門的資料,還能……”
話語戛然而止,他不自覺地瞄了角落的監控探頭一眼。
“還能參與或幹涉其他部門的工作。”萊希亞彈了彈手提包的鑰匙扣,“這是我幫後勤部門設計的慈善商品。”
林安定睛一看,手提包挂着一隻眼熟的酋長挂件。
原來時光廣場坑了米希80刀樂的玩偶,還真是基金會出品的!
“恕我直言,看起來有點廉價。”
“故意做成這種效果的。”萊希亞咧嘴一笑,“這可是我加入督察組的敲門磚,目前已在以新約克爲中心的鷹國東部得到了大規模投放。”
“爲什麽?”
林安隐約猜到了答案,但還想親口聽她說。
“你也不希望鷹國出現更多‘雷鳥’那樣的神秘者吧,他們是一群不受管教的原始人,一旦讓他們在文明時代得到力量,定會造成不小的破壞。”
萊希亞從手提包抽出一沓海報,炫耀似的展示着。
“例如霍皮族的所圖南和蜘蛛女士,你能想象得了鷹國充斥着那樣強大,又無視法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原始人嗎?”
“那麽,将他們‘塑料化、浪漫化、天真化’就好。隻要商業活動足夠多,就算本土人吸引‘柯默思’介質,也無法覺醒評級太高的原型——因爲他們的信仰早就被模糊污染了。”
“予文明以時光,而不是予時光以文明。一個文明越久,不代表它越厲害,隻有有資格留存下來的文明,才有存在的價值。”
“這句話你好像說反了。”林安說,“不是給時光以生命,而不是給生命以時光嗎?”
“那位鴿國人的理論也過時了,現在世界是鷹國的天下。”
萊希亞将浮誇的海報一字排開,鮮豔的大号字體足以吸引任何人駐足觀望。
“在阿斯特羅草皮的太陽舞、在遊輪上的的流汗運送,以及核心薩滿教的研讨會,我們承諾以自然的方式進入你的生活,解決問題、獲得幸福和治愈。”
“一個周末願景探索研讨會的費用在350到750刀樂之間,不包括住宿和膳食,爲期兩周的朝聖之旅,價格爲3450刀樂。”
“登錄網站,訂購以下套件,以獲得原住民靈性更全面的體驗。我們将提供鼠尾草和雪松塗抹棒,配有舒緩的香草茶。”
“購買套組,還附贈《上東洲原住民精神》一書以及《沙漠》CD磁帶,以及由回收材料制成的精美禮盒,環保意識旨在向泰坦星母親緻敬。”
林安聽着兩人的話語,“柯默思”神秘原型覺醒的一個必要條件貌似是“對于文化有着清晰的了解”,而且可能越高級的評級,越需要對應血統和認知。
難道曾經那場席卷上東洲的屠殺,是西洲和本土世家的一次沖突嗎?
血脈和文化斷絕,哪怕“柯默思”再臨,一些神秘原型也被永遠埋葬在了過去。
事到如今,以基金會爲首的組織沒有放過剩餘的“種子”,還在以洗腦宣傳的方式,使得他們之間再覺醒不了更高級的神秘。
一行人走入電梯,摁下樓層,科雷特見林安一言不發,開口道。
“你不是鷹國人吧?那你不明白的,‘高貴的野蠻人’是21世紀鷹國人尋求身份認同的核心。”
“奇怪的主題。”
“現代人們總是在日常生活的空虛,與對有意義的生活的渴望的矛盾中掙紮,追求信仰的寄托,與廣告傳達的‘購買該産品,改變你的生活’本質是一回事。”
科雷特振振有詞,他的新約克人氣質充分地展露無疑,他們既喜歡國際的文化,又對尊重原教義嗤之以鼻。
“人們不在意自己買的東西是一本書、一盤磁帶或一塊魔水晶,這和一輛新車、一條連衣裙、一條寵物項圈有什麽不同?不過是即時、全面且極其簡單的精神滿足方案而已。”
“這和德魯伊崇拜有着同工異曲之妙。”林安點了點頭,“德魯伊複興是在工業革命的年代,獅國是第一個工業化國家,她的民衆也是德魯伊教第一批迷茫的信徒。”
“德魯伊不是獅國宣傳的那樣嗎?”科雷特饒有興趣地說。
“人們對于先祖隻有積極的想象——認爲德魯伊智慧、富有洞察力和親和力。德魯伊将動物或者人關進樹枝編成的籠子,随後亂箭射死——這是随處可見的獻祭。”
“叮咚。”
電梯門打開,一行人來到了兌換倉庫所在的地下四層。
新約克的設施占地面積遠超迪特裏市,共有地面十層,地下五層,控制了上百名神秘者。
機構開辟了整整一層,專門存放兌換倉庫的物品。
X的虛拟形象出現,自動開啓的燈照亮了空無一人的走廊。
“德魯伊的其他手段更是殘忍。”林安繼續說,“例如,把祭品泡進馬鞭草的水池,露出頭顱呼吸,并在他的身邊跳舞,直到他徹底失去體溫爲止。”
“一個時代越是久遠,越容易被懷念嘛……”
科雷特話音未落,強烈的能量湧出,他們猛地轉身,林安笑眯眯地伸出兩根手指,分别指着兩人的額頭。
神聖的草本植物化作馬鞭草的王冠戴在他的頭上,一棵高大美麗的橡樹虛影搖曳,充滿生命力的枝丫投落下葉狀的斑駁。
兩人的瞳孔縮小。
隻聽林安嘴裏吐出一句古凱爾特的語言。
“Misli gami gra dhi-il(你将受到我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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