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林安坐到了一張後現代椅子上。
房間約一百平,地闆雪白光滑,裝飾得簡約、空曠而懸浮。
四十幾把椅子繞圈擺放,前後左右各隔着三四米的距離。
房間沒有燈光,牆壁鋪滿幕布,電影級的高清投影設備365°投放,循環播放着星空、宇宙和太陽系的影像,五顔六色的光照在等待者臉上,明暗交疊,投下一片斑駁。
立體環繞的音樂令人平靜。
時不時傳來壓低的交談和腳步聲,不斷有人在帶領下找到自己的座位。
等待者們有的緊張地臨危正坐,有的探頭探腦,企圖和人攀談;有的滿不在乎,甚至刷起了手機,反光引得旁人頻頻側目。
不過,自從進入基金會,手機就搜不到任何信号了。
預約時間已過,四十幾把椅子基本坐滿。
影像突然産生了變化。
“你們好,歡迎來到聖安尼洛夫基金會。我是這次測試的引導員,X。”
AI合成的聲音響起,十幾張雌雄莫辨的臉投影在四周的幕布上,方便每個人都能從自己的角度看清它的正臉。
X留着一頭看不出年齡的白色長發,面容秀麗又英俊,因太過完美而顯得不太真實,但林安反倒覺得很親切。
“茲——”
人工智能說完這句話,每把椅子手邊的地闆凹陷,下方升起一根金屬柱子,上面平放着一隻類似頭盔的設備。
“請你們拿起手旁的‘測試儀器’,将其平放于膝蓋,下面我會開始介紹操作它的辦法。首先,打開最上方的束縛帶開關……”
我去,這也太高科技了。
林安想象了無數種基金會入職的情景,但他絕沒想到真正的現場,居然人手一個VR設備,進入匿名封閉測試。
原本他還期待英文版的“少年少女排排隊,一一上前摸天賦水晶球”的劇情呢。
鷹國真無聊。
林安戴上VR頭盔,插入自己的黑卡,按照步驟調試了設備,摁下開關鍵。
X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響起,就跟系統一樣回蕩在顱内,分外清晰。
“數據已讀取,權限審核通過。你好,臨時人員林安,我會引導伱完成一系列的能力測試題目,請不必緊張,以平常心誠實作答即可。”
“好的。”
“請稍等,加載第一道問題。”
林安心念一動,腦海閃過一個念頭。
“統子哥,你還在嗎?”
機械音立刻響起。
“在的。”
等了幾秒,林安确認了X隻能對音頻反應,沒有讀取腦電波的高級功能,更聽不到系統的聲音,用意念繼續道。
“系統,假如我被某種手段催眠,或者陷入意識模糊的狀态,你能不能代替我回答AI的問題?”
“不行,但我可以喚醒你,讓你保持清醒。”
“好,就這麽辦。”
吩咐完系統,林安的注意轉向VR界面的第一道考題。
AI無性别的身軀退到一側,一隻栩栩如生的怪物張牙舞爪地出現在林安面前,它長着羊頭人身,令人頭皮發麻,四下回蕩着嘶啞的低吼,怪物血淋淋地撕裂了一隻小狗。
影像播放了三十秒,X摁下暫停鍵。
“請回答畫面中是什麽神秘?你有兩分鍾的思考和組織語言時間。”
“山羊人。”林安毫不猶豫地說,“山羊與人類雜交的生物,據說有人在馬瑞蘭州的貝爾茨維爾樹林中見過這種生物,當地人認爲山羊人以犬類爲食,實際隻是牧羊人的杜撰罷了。”
X胸口的“時間”按鈕轉動,它人性化地點點頭,并未做出評論。
“答案已記錄。那麽,請繼續答題。”
又是五段怪物影像,林安也給出了完美的答案。
在測試我有多了解神秘嗎?
第一道題就是個冷門的鷹國民俗故事,林安敢說除了他,在場的測試者沒人答得上來,後面幾道題反倒是耳熟能詳。
唯一的不同是,除了第一道題,其他題目都不是鷹國本土的傳說。
聖安尼洛夫基金會可能想評估個體對于世界神秘學的了解程度,或者給一些非本地人的測試者更多機會。
六道題目,分别對應了泰坦星的主要六大洲:上東洲,下東洲,中洲,南中洲,西洲和南洲。
林安猜得沒錯,這些題目是用來測驗神秘學知識的。
隻不過它們的難度從高到低遞減,第一題最難,第二題逐漸簡單,并且按照測試者的文化背景進行了題庫分類。
一般來說,測試者隻需答對一個問題,後台監控人員就能知道他的知識水平。
當林安答對第一題時,監控人員随手調出新的題庫,防止他太早進階,打亂測試的節奏。
以前不是沒有第一題就過的人。
這種情況很正常,他們僥幸猜對,或恰巧知道答案,一旦換了題庫,他們便抓耳撓腮,直到非常後面才勉強通過。
然而,林安戴着的設備又亮起綠燈,這意味着他又答對了一道題。
完全不用思考時間!
監控人員有些手忙腳亂,他們不停讓林安回答每個題庫最難的題目,卻總在一分鍾後得到綠燈的反饋。
聖安尼洛夫基金會題庫的所有題目,沒一道難得倒林安,甚至撐不到本該爲期十五分鍾的測試環節結束。
最終,别無他法的後台人員臨時加長了最後一道題,播放了足足八分鍾的“怪物影像”,強制拖延林安的回答時間。
好容易等到其他測試者完成第一大題,全員進入下一階段。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相顧無言,從彼此的眼底看出了震驚和不解。
這個答題的人是誰?
竟然直接擊穿了他們的題庫!
好在下一階段不用比誰的知識更淵博……
饒是如此,後台的監控人員緊緊盯着林安的那盞燈,心髒撲通直跳,生怕這位神人又一次打破聖安尼洛夫的記錄。
“歡迎回來,第二道題已加載。”
林安的VR視野中,人工智能的上半身被放大,雙掌向上,一張3D成像的全身人像從有到無浮現,酷似建模。
“請問你認爲這是一個正常的人嗎?如果不是的話,請指出他的異樣之處。你有兩分鍾的思考和組織語言時間。”
擱這玩曼德拉記錄呢。
基金會當然沒這麽無聊,林安仔細查看X托起的“人類”。
他一頭短發,留着髭須,模樣英俊。
奇怪的是,這明明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林安卻總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思考良久,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沒有發現異常。”
“答案已記錄。請不要氣餒,先生,這些測試隻是用來評估你的能力,将你分配到最适合的部門,并不是計分制,無需在意對錯。”
X胸口的時間按鈕閃了閃,手掌托起的模型邁開雙腿,原地踏步。
“滋滋滋……”
忽然,林安發現男人的耳側閃動着黑色的細碎物質,就像碎渣一樣,随着行走不斷往下掉,很快消散于空氣中,整個人顯得虛幻又飄忽不定。
如同霧氣。
一道靈光閃過,林安認出了男人是誰。
這不隊長嗎?
原來你的實體長這樣。
所以,這道題是在考驗測試者什麽時候發現隊長覺醒了神秘?
難道已有輻射值的人能夠提前察覺異樣,而尚未覺醒的普通人看不見?
林安挑起眉毛,這倒是個新奇的發現。
他通過見證【侏儒惡魔】覺醒,那個神秘的污染程度高達63.2%,隻要不瞎,都看得出它不是個正常人。
不對!
林安的瞳孔縮小。
當時我根本沒想到“神秘”這回事,我以爲他隻是全身塗滿油彩,特立獨行的“街頭藝術家”!
當侏儒惡魔撲倒林安,近距離接觸,他才認出對方的原型,激活了系統!
被輻射以後,他漸漸探索了更多迪特裏市隐藏的神秘……
林安心神巨震。
所以普通人也能看見神秘,但他們經常下意識忽略異常之處,轉而用符合邏輯的解釋自圓其說?
這令林安想到了古代的視覺模型。
該模型叫做“圓錐論”,認爲外部光線與物體進行接觸,再反射回來,給眼睛提供了視覺信息。
但爲了判斷物體是什麽,眼睛将所見事物的外觀反饋給大腦,記憶被召喚向上,理性執行識别。
大腦把事物轉爲可感的對象,在感官本身中以圖像的形式出現,再轉化爲思想,又被儲存爲“記憶”,方便下次使用。
于是自然哲學家提出視力的誕生涉及三種能力:感知、推理和記憶。
從頂部的智力,通過記憶和推理,到底部的五感。
這就是“視覺認知”。
哲學家認爲眼球僅能看見顔色,而人類所有看見的圖像是大腦處理過後轉化的思想結論。
當我們知道“椅子”的概念後,再看到類似椅子的物體時,就知道這是無可争辯的事實,這種結論是因爲認知提前有了直觀的理解。
簡單地說,早在看到椅子前,人類就知道椅子的樣子。
當他們終于看見形象代表的物質圖像時,将感知與其匹配,下定了“這是把椅子”的結論。
可是,人類雖然能輕松地組合已知的認知,并想象它們應有的形象;但我們沒法想象從未見過的認知。
無論多麽天馬行空的幻想,終究超脫不出“已知”的範疇。
因此,想要獲悉神秘,必須要借助“柯默思”神靈投射的“内感”,這種内感的高低,正是具象化的“輻射值”。
之前林安不清楚輻射值的作用,他僅有0.8%的輻射值,沒有帶來多少改變。
竟是這種原理。
同時林安也明白了測驗的目的,基金會想要評估測試者是否已有“輻射值”。
假如測試者前期回答正确,說明此人處于覺醒的邊緣,可以被分配到基金會最重要的地方——“直面”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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