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在新生入學季見過阮如雲。
在學姐的号召下,來自龍國的留學生互相加了綠泡泡,但阮如雲就讀科學學院,離人文學院兩站擺渡車,兩人基本沒有交際。
“小妹妹,這麽晚待在這種地方逗留可不安全。”
“你從哪個國家來的?”
“一個人太無聊了,跟哥哥一起玩吧~”
阮如雲望着四面八方逼近的臉,心髒撲通直跳,她一邊緊緊貼着牆壁,手指一邊努力解鎖手機,憑借記憶尋找着緊急呼救的按鈕。
“喂,你們在做什麽?”
小混混一愣,阮如雲情不自禁地順着聲音看去,隻見一名黑發的年輕人站在路燈下,上半身被陰影籠罩。
“小子,别他媽多管閑事!難道她是你的馬子?”小混混見來者不善,慌忙擺出兇神惡煞的樣子。
“那是我女朋友。”年輕人毫無懼色,掏出一把閃着銀光的武器,“所以還不趕緊滾。”
遠處的車燈明明暗暗,反射出金屬制品的光澤,像是鋒利的刀。
“伱想幹什麽?”欺軟怕硬的小混混們瞬間慫了。
“約會啊。”年輕人冷笑道,“我已經遲到了五分鍾,你們再不滾,我隻能讓女朋友再多等幾分鍾咯。”
他揚起寒氣森森的水果刀,小混混心底越來越沒數,聯想到最近不太平的傳聞,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媽的,哥們還不稀罕呢。”
等到他們消失于街角,林安走了出來。
“你、你……不要過來……”阮如雲白着一張臉,全身顫抖。
見她驚魂未定,林安空手握住“刀刃”,變戲法似的倒轉過來,插進一個嶄新的蛋糕盒,所謂的水果刀竟然隻是一把勺子,用中文說道。
“剛打包的栗子蛋糕,吃不吃?”
阮如雲一時間哭笑不得,沒想到那幾個小混混竟然被勺柄吓跑了。
長長松了口氣,她拿出手機,自己剛剛一通亂點,不知到了哪個頁面,阮如雲點開綠泡泡,找到了眼前似曾相識的人對應的頭像。
“林安……林學長?
……………
餐廳的主色調是紅和綠,地上鋪着紅地毯,沾滿了來往客人和廚師腳底的油脂,牆壁貼滿了菜肴的圖片,挂滿小紅包的橘子樹無比的喜氣洋洋。
“阖府慶新歲喜氣盈盈
齊賀你多福蔭壯健強勁
又祝你今年慶獲榮升
朝晚多多歡笑錦繡前程……”
聽着連續播放的歌曲,阮如雲神情惶恐。
“小阮,你搞咩啊?一個女孩子單獨待在下街,太危險了。”
杏眼柳眉的女子擦着餐桌,嘴裏喋喋不休,她紮着幹淨的單馬尾,完全素顔,雖然年紀輕輕,幹活手法相當的麻利。
“我、我隻想……”
阮如雲無言以對,用眼神求助林安,後者會意,幫她轉移火力。
“學姐,我餓了。”
“餓死鬼投胎了嗎,小林,先解釋一下你怎麽也跑到了下街?”
所幸,後廚及時傳來中氣十足的喊聲。
“青青,過來幫忙!”
“好的阿媽,馬上到!”學姐清脆應道,轉而對兩人說,“我先去忙了,一會給你們弄兩碗豬腳飯。小阮,吃完别走,我送你到公交站;小林,你替一下我的班。”
“沒問題,學姐。”
學姐忙碌的背影鑽進熱氣騰騰的廚房,林安和阮如雲冷不丁地四目相對,連忙移開視線。
“最近學習忙吧。”
“都忙完了,林學長呢?”
“還行,隻差幾次期末考試了。”
“我也是,差不多。”
“……”
尴尬的沉默中,阮如雲耐不住性子,主動開口:“林學長,你是不是跟學姐一樣想問我到下城區幹嘛。”
林安用外賣勺切開栗子蛋糕。
“來一口?”
淺咖啡色的甜食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阮如雲忍痛擺擺手,說:“其實,我隻是迷路了。”
“原本你想去哪?讓周學姐給你計劃一條靠譜的路線。”
“不是啦,我在下街迷路了……”阮如雲的聲音有些顫抖,“不過那地方已經不重要了。”
說着說着,一陣後怕湧上心頭,她忽然捂住臉,小聲啜泣起來。
“嗚嗚,簡直太傻了……我差點就被……”
林安把勺子強行塞到她的手裏。
“一切都過去了,阮學妹。你最需要的是振作,但偶爾吃一點甜食也無妨。”
“哇——!”
阮如雲一把搶過勺子,嚎啕大哭,風卷殘雲,不住被面包粉嗆得咳嗽,但速度不減,三下五除二地幹掉了栗子蛋糕。
一掃而空以後,阮如雲看上去心情好多了。
“對不起,林學長。下次換我請你吃小蛋糕。”
“沒事,8.99刀樂而已。”
“呃……”阮如雲用餐巾擦幹淚痕和嘴角,偷瞄林安的臉色,“林學長,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要聽學姐的話。迪特裏市本就不太安全,最近更是事故頻發。”
“我約了幾個朋友來着,但她們都放了我鴿子。唉,不知怎麽,我站在十字路口,一下子鬼迷心竅,滿腦子想着那個都市傳說……”
“什麽傳說?”林安饒有興趣地問道。
阮如雲反複确認學姐還在廚房,壓低嗓音:“學長,我偷偷告訴你,千萬不要嘲笑我!求求你了!”
“都市傳說有啥好笑的。”
“你發誓不能笑。”阮如雲攪動手指,“因爲我太……明明我從小長在旗幟下,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卻像九漏魚似的相信了它!”
看來“傳說”很有誘惑力啊。
阮如雲的聲音越來越低,腦袋幾乎貼到了桌布上。
“傳說每個星期五8點以後,下街會出現一家奇怪的報亭。當你進入時,請确認自己看見的攤主是一名下東洲的女性,再進行談話。”
“挑選唱片和雜志時,不經意地向攤主透露‘我想變得和封面上的女人一樣’,她就會邀請你進入報亭,并詢問你對身體的哪一個部位感到不滿意。”
“改變一處需要繳納500刀樂的費用,雙方達成一緻後,女人會用手撫摸着你的皮膚,注入神奇的魔力。它将融化脂肪、消除贅肉……”
林安的嘴角抽了抽。
少女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他以爲這都市傳說有多邪乎恐怖呢。
這是神秘者,還是整容醫生?
聽描述更像抽脂醫生。
“林學長,你果然笑了!嗚嗚,相信這種事的我就是傻逼啊!”阮如雲用腦門撞向桌子,又直勾勾地盯着牆壁,“我的心已死,此生不會再有悲喜。”
“沒,我想到高興的事情。”林安連忙安慰,“這個傳說是誰告訴你的?”
“不曉得,朋友說的,她又是從别人那裏聽說的。”阮如雲假裝機械音地說,“我想學生之間都在傳吧。”
“傳言大概是什麽時間開始的?”
“呃,十月份……或者九月份左右。我剛入學不久,不太清楚。”
找不到源頭麽。
林安沉吟道:“難道有人成功過?”
“诶,這倒是真的。”阮如雲來了精神,“好幾個女生自稱她們靠‘報亭女人’瘦腿瘦腰瘦肚子,我才相信了——話又說回來,我根本沒親眼見過那些人啊!”
林安感覺此事背後有神秘者的概率越來越大。
短短時間把自己的能力傳得沸沸揚揚,這女人不怕招來聖安尼洛夫基金會嗎?
要麽是她不了解基金會,要麽是她……不怕被收容?
有靠山的神秘者?
既然基金會的信條是“讓普通人遠離神秘”,女人隻能來自和他們敵對的勢力,以【巴伏美特的魔女】爲首的“神秘自由派”。
林安覺得有必要見見這位神秘者。
“吃完飯就趕緊回大學。”林安說,“況且,你沒必要焦慮。”
“怎麽可能,我的體重都到三位數了……”阮如雲嘟囔道。
“你多高?”
“1米67。”
林安對女生的體重沒概念,如果一米七的男人體重隻有50kg,沒人會說“兄弟身材不錯”,而是心底吐糟“卧槽,竹竿!”
“因爲鷹國的飲食,幾乎每個人都會發胖。”
“有這個原因。”阮如雲扁了扁嘴,“最關鍵還是想要融入,那個派對要求女生體重100斤以下……”
“這周末的多麗絲舉辦那個?”
“沒錯,安娜堡最受歡迎的派對,我以爲這樣就能融入本地人之間,享受真正的大學生活。”阮如雲自嘲地笑了笑,“現在想想,還是龍國圈子适合我。”
“不要妄下結論。”林安搖了搖手指,“‘鷹式生活’‘龍式生活’都是标簽。越想着貼上它們,你的行爲越受到約束。”
“什麽意思?”
“當今的年代,做一個人極其不易。我指的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堆東拼西湊的東西。别管那些‘書呆子’‘派對蝴蝶’‘貪吃鬼’之類的标簽,讓每個人簡直像從售貨機挑選一樣千篇一律。”
阮如雲望着微笑的林安,宛如看到了曙光從天際逐漸亮起。
這份光一直存在于她的心底,存在于她高中時爲了夢想拼搏的日日夜夜,然而最近受到迷惑,逐漸黯淡。
直到這番話驅散了陰霾。
“差點忘了,我來安娜堡大學不是爲了參加派對。”阮如雲撩起耳畔的碎發,“而是看中大學的科學項目。等我回家,不把元素周期表抄一百遍,我對不起門捷列夫祖師爺!”
“行啊學妹,我支持你。”林安比起大拇指。
“豬腳飯來了!”阮如雲的眼睛迸發出更明亮的光,“好久不吃米飯,肚子都不安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