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下意識地往後一躲。
“你怕我，可是當初是我救的你。”
她的嗓子帶着沙礫感，還有些許的僵硬。
“我知道。”他将身後的匕首拿了出來，放在桌上：“我也忘不掉。”
距離末世開啓已經有一年了，與基地裏面的其他人一樣，他同樣也是蘇顔從喪屍口中救出來的。
如果不是她，可能他現在也是下面喪屍中的一員。
那個時候她的父母還沒有死，锱铢必較的商人卻養出了這樣善良到有些天真的女兒，他從未想過。
嬌氣的大小姐不嬌弱，反而比起其他人更快的适應了這種生活。
于是除了他，她又救下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以一己之力創建了基地。
說是基地，還不如說是救援所。
她庇護了很多人。
但很少人對她心存感激。
他從前是很少人中的其中一員，但現在他也要做自己不恥的事情了。
他取下眼鏡放進衣服包裏，不透過任何東西來看她。
蘇顔是女性裏面屬于高挑身材的，足足有175，身材條件極其優越。
而他剛好可以和她平視。
“老大，你病了，你以後會病的越來越嚴重。”他清醒的意識到這些問題後也曾掙紮過，但此時他還是站在了她的面前：“你不會想要成爲那樣的人。”
站在她面前，成爲了從前他最不齒的人。
忘恩負義的人。
她穿着一件複古紅的蕾絲長裙，吊帶設計露出她精緻的鎖骨和纖細的脖頸，束出不足盈盈一握的腰間，一條長叉開到大腿位置，走路時可以看見長而直的腿，有些慵懶。
這是一種頹靡而瀕臨死亡的豔麗，茶靡花開，極盡美麗。
但在孟然的記憶中她從不會這樣穿，永遠是單調的黑衣黑褲，一臉的冷漠，下手快準狠。
她層是他最敬佩的人。
“所以呢？”她望了一眼桌上鋒利的匕首。
可能他的主人在來前希望它能夠發揮最好的作用，還曾用磨刀石磨過。
“老大，你很強，我殺不了你，你自己動手吧。”他語氣平淡的好像兩人正在讨論今天吃什麽。
他發現她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實力，甚至更強。
因爲她已經可以操控喪屍潮。
他甚至合理懷疑她一躍成了喪失王。
“你說得對，我很強。”聽到誇獎，她的語氣有些愉悅。
可是她捂着脖子，歪了下頭，能聽見清脆的脖子咔擦聲，她沒有似蹙非蹙，雪白的牙齒輕咬唇瓣：“那天爲了給你們沖出一條活路，我強撐着自己破了個洞的屍體殺了很多喪屍，太多了我拿着劍的手揮舞了一下又一下，殺掉了一個又一個喪屍，我的手開始僵硬，大腦開始放空，我想放棄了。”
她輕歎一聲：“可是我又想到了你們在等着我回去，我又開始繼續。”
“喪屍的指甲劃過我的臉、手、腳、身體，還想伸進我的肚子掏出我的器官，我沒有害怕。”
“喪屍王站在喪屍群裏面，他擁有很高的智慧，幾乎像個人，我嘗試和他談判但是失敗了，我隻能提着劍拖着殘破的身體去殺他。”
“很難，我像是隻被它逗弄的老鼠，在他的手掌心下玩耍。”
“有或者，我說是螳臂當車，你更容易理解一些。”
“他冰冷的尖牙刺透了我脖頸的皮肉，我的心髒開始停止跳動，但我還能感覺到鮮血的流失身體的僵硬還有意識的模糊，但另外一種力量在身體裏面複蘇。”她眉眼帶着張揚的笑意，看了他一眼：“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我開始想不起來很多東西，原本我所重視的一切在腦海裏面都逐漸模糊。”
“我察覺到自己正在喪屍化，于是我用我剛長出的指甲的手插進了他的小腹，避開他冰冷已經腐敗的髒器開始尋找，我掏出了他的晶核，很美麗，像是海洋之心。”
她贊歎着，渙散的瞳孔中閃爍出奇異的光彩，就好像她此時又看見了那個畫面，呢喃道：“你也許不知道海洋之心是什麽，那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藍寶石，是我父親拍賣送給我的十八歲成年禮，我一直很喜歡。”
“但是有一次基地需要物資，有個基地的小女兒看上了我這條項鏈，她的父親很愛她，所以基地得到了那份物資。”
同樣的，我也失去了我父親留給我的最後一樣遺物。
從此，我再無東西可以懷念他。
孟然敏銳的覺得此時他不該說話。
因爲當初蘇顔父母的死和他們也有關系。
蘇顔突然有些癫狂的笑了，嘶啞的聲音發出的笑聲有些可怕：“你還記得我的父母嗎？當初我救了很多人，但我出去尋找物資再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被喪屍咬了，爲了我們能夠順利逃走，他們又憑着殘破的身軀抵抗着喪屍。”
“但是後來，再遇見的時候，你們要我殺了他們。”
“那是我的父母，生前爲我殚精竭慮，死後還要被我這個不孝女侮辱，不得安甯。”
她渙散的瞳孔完全變成了紅色，冰冷的、無情的、冷漠的盯着他：“所以你以爲我得到了些什麽？”
我得到了什麽？
我失去了父母、異能、自己，我得到了什麽？
“我得到了背叛、舍棄、還有逼殺。”她嘴角上揚，帶着幾分嗜血的味道。
他心中警鈴大作，心知她已經徹底成爲了喪屍，迅速的伸出手想要搶過桌上的刀防身，但更快的是蘇顔。
刀在她靈活的指尖轉動：“你還沒有太過愚蠢，知道不能對我動手。”
“不過……”她盯着他：“你猜中了一件事，我确實已經不是蘇顔了。”
“你是誰？她在哪兒？”
她發出短促嘲諷的輕笑：“她在哪兒，你們不是很清楚嗎？”
“如果不是她被你們殺死了，我不會來這兒。”
“我是從地獄到來的撒旦，摧毀所有希望。”
她眼尾淹着紅，聲音中帶着沙沙的質感：“你不是想知道他們好不好嗎？我送你下去看看。”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我将帶給你養成遊戲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