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不遠處,蘇煙臉頰上濺着血漬,有一滴幹涸在眼角像是淚痣,給她帶去了些許詭秘的色彩,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鮮血淋漓,香缺失了一大塊皮膚,但她恍若未覺,歪着頭眼神癡迷的看着手中的刀。
“噔噔噔……”
高跟鞋踩在地面,清脆的聲音沒有打擾任何一個人。
蘇顔行走間,水波紋的裙擺随着動作像是水流流動。
她看着這一幕,眼神不變,卻用手捂了下鼻尖。
稠膩的血腥味彌漫在别墅裏面,還混雜着一種難聞的味道。
她瞧也沒瞧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人,從他的身上擡腳走了過去,彎腰蹲坐在蘇煙面前,輕聲道:“小煙,跟我走吧。”
帶着幾分嬌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在她混沌的腦海中勉強帶出幾分清醒。
她刀尖往下,不停的滴着鮮血,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彙聚成一攤血漬,卻也剛好映出她的神色。
“你來幹什麽?”
“你以爲我幫了你,就不恨你了嗎?”
她冷漠的吐出這些話來。
這樣的話稱得上無理取鬧,不管是從前的蘇顔還是現在的蘇顔,從不曾對她出過手。
甚至還曾庇護過她。
但她不想管這些。
她轉動着刀柄,想象着如果将這把刀插進蘇顔的胸口,會流出怎樣豔麗的鮮血。
會和她的一樣嗎?
蘇顔嘴角勾起一抹笑,反而将臉湊過去,更靠近她,緩緩道:“那你殺了我吧。”
她的手捏住蘇煙的手腕,帶動着逼近自己的胸膛:“殺了我,挖出我的心,你也看看姐姐的心是不是紅的。”
她的音調逐漸上揚,帶着抑制不住的興奮,仿佛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問題。
薄薄的衣裙抵不住刀尖,鮮血滲了出來,仿佛在她的心口開出一朵豔麗的花。
最終還是蘇煙松了手:“你幹什麽,瘋子。”
她掙脫蘇顔的控制,将刀扔了過去,發出清脆的聲音。
“姐姐瘋不瘋,你還不知道嗎?”
蘇顔勾起紅唇,黑發垂在臉側,笑得宛若豔鬼。
親昵的勾了勾她的鼻梁,不經意的繞過她的傷處,将她抱在懷中。
蘇煙沾滿鮮血的臉頰蹙起了眉頭,開始用力的掙紮:“髒。”
我髒。
我的這幅皮囊早就陷入了污泥之中,靈魂墜入地獄。
别弄髒你。
姐姐。
蘇顔微微一笑,手放在她的後頸,像是在給一隻貓咪順毛。
輕輕的,安慰道:“不髒,是姐姐沒有保護好你。”
“是姐姐的不對。”
她雙手用力,橫着将蘇煙抱起來。
“沒關系的,我們離開這裏就好了。”
她緩聲道。
蘇煙的身體一僵,鼻尖充斥着她身上的味道,她的身上好像帶着某種可以心安的香味,她放松了些,手圈住蘇顔的脖頸,聲音冷淡的像是在說着與自己毫不相關的話:“我想殺了他的。”
“這不是你的錯,如果是我,他早就死了。”
“可是我隻是拿着刀走到他的面前,他就吓暈了過去。”
“他真窩囊。”
“然後我把他拖到了地上,他已經滲出了尿液,我坐在地上看了他很久,我覺得也沒什麽特别的,爲什麽那個女人甯願舍棄自己的女兒也要去讨好她呢?”
第一次的時候,她才七歲,那個女人還活着。
她在客廳裏面彈鋼琴,書房爆發了強烈的争吵。
她害怕的停止了動作,覺得可能是自己彈得不夠好,因爲老師誇的是蘇顔更不是她。
她很害怕,因爲爸爸從來不喜歡她不如蘇顔。
那個女人長得很像姜雲,不然她也不會這麽像蘇顔。
她紅了眼眶看着尚還年幼的蘇煙,然後親眼看着蘇韫把蘇煙帶進了小黑屋,看着一個男人進去,聽着蘇顔崩潰無助的聲音。
最後還是她收拾殘局。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是沒有腦子的。”
“但其實我還是很想殺他,想得不得了。”
“你很棒,你控制住了自己。”
“蘇顔,其實我也恨你,恨姜雲。如果不是你們,我可能也不會這樣。”
“我知道。”
其實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很想殺了你,從一開始到現在。
但是我又真的很愛你,姐姐。
如果你早知道,你會不會救下我。
她将臉靠在蘇顔的胸前,眼角泛着晶瑩的淚水。
……
蘇煙說一句,蘇顔答一句。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已經跨過了蘇韫,走出了别墅。
蘇顔轉過身,看向眼前的地方,對着懷裏的人道:“你瞧,你走出來了。”
你走出來了。
離開了那個地方。
而且肮髒的也不是你,是他們。
蘇煙擡起頭,楞楞的看着眼前的地方。
似哭似笑。
“不是你的錯,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她輕聲說道。
蘇煙一怔,她恨很多人厭惡很多人想殺很多人,但她最恨的最厭惡的其實還是自己,她總是在想,如果,如果她在厲害一點,如果她不是這麽愚笨,是不是就不會經曆這一切。
她在扭曲中爆發,在死寂中懷疑自己。
但現在突然有一個人靠近她,溫暖着她,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
告訴她,你很棒。
她才恍然發現,原來真的不是自己的錯啊。
蘇顔看着她手上猙獰的傷口,凝了下眉目:“我們去醫院,處理下傷口好嗎?”
“好。”
蘇顔抱着她走向自己的車,兩個人身上的血像是别墅裏面發生了什麽血案,在外面的傭人眼神驚恐的看着她們,都不敢過去攔人。
蘇顔慢慢的将她放在副座,彎了下眼眸:“馬上就到了。”
“下次别這樣傷害自己了,知道嗎?”
蘇煙眼神放空的看着外面,指尖疼痛的開始顫抖,由于失血過多額頭冒出冷汗,臉像是白紙般蒼白。
後知後覺的疼痛幾乎将她溺死。
她細白的指尖緩慢的撫上手臂,蠢蠢欲動的想要戳進傷口。
“蘇煙!”
從鏡子裏面看見她動作的蘇顔,厲聲喊道。
蘇煙的動作一滞,到底放棄了那個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