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怎得在這兒就睡着了?”
一道柔和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将她從詭異真實的夢中拉了出來。
她的手被枕得有些麻木,但她的心跳的很快,激烈得像是要蹦出來。
她夢見蘇顔并沒有戳瞎周不疑的眼睛,反在宴席上被折辱,成爲了全京城的笑柄,後來她幫助周不疑成爲了鎮國大将軍,蘇昀坐上了皇位,但蘇顔早就在被逼宮那一日就死了,被踐踏而死。
她緊接其後,甚至死得還要不堪些,因爲她占了周不疑心愛女子的位置。
她得讓位。
很荒謬但很真實。
冥冥之中,她覺得這并不是夢,像是已經經曆過的事。
她轉頭看向面帶擔憂的男子,安慰道:“無妨,寡人隻是想要休息會兒。”
這是她娶得鳳君,家世并不顯貴,但重在賢惠懂事,将後宮打理得很好。
他溫婉的點了頭,并不糾纏,将手中的湯放了下去就走了。
柳瑜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着滿桌的奏折,揉了揉太陽穴。
原來做女帝這般不容易,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克服的。
燭火搖曳,她出了神。
夢中的她讓自己感到陌生,她自小卑微,在丞相府後宅中做得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這才哄得嫡母對她并無戒心。
在夢中她攀上了周不疑,知曉他是自己同一種人,于是與他悉心謀劃,盡管心知全是利用,但到底還是動了幾分真情。
但後來,周不疑終成大業,等她等來的卻并非是琴瑟和鳴,而是暗室裏永無止境的折磨。
她被周不疑從丞相府中讨了出來,不是妻而是妾,可以任人買賣送人的妾室。
這是夢境的結尾。
夢和現實太過離譜,将她分裂成兩個人,現在的她萬人之上,享無邊榮華,手握大權。
她眯起眼睛,至于周不疑,他很久之前就死了,被廢了武功丢到大街上,他早就不是大将軍了而是賣了國的亂臣賊子,人人都能踩上一腳,有深仇大恨的還會揍他一頓,也不殺了,這樣活着比死還難受呢。
她那時候走在街上還看見過他,冬日裏穿着乞丐服全是破洞根本不保暖,瞎了的那隻眼睛沒有精心養護徹底壞了化了膿,隐隐擴散到臉頰上,往日多傲氣的一個人就那樣縮在牆邊取暖。
眼中徹底沒了光芒。
還被一群乞丐毆打,說搶了他們的地盤。
他死不了,蘇顔不讓他死。
有時候還會讓人去給他治身上的病。
也不治好,吊着一口氣就行了。
她隻瞧了一眼,就策馬走了。
還有天安寺的佛子,在她的夢裏面他從不曾出世,但擁有萬千信徒。
更多的她也不知曉了。
很荒謬的夢,但她上了心,發現一切的轉折都在蘇顔刺瞎周不疑眼睛的那一刻開始。
狠戾,動手毫不猶豫,做前人不敢做之事。
明明剛開始蘇顔隻是個驕蠻任性的公主。
但同樣的,柳瑜知道她不是她。
太明顯了,那樣張揚肆意的人,從不屑于僞裝。
戰勝突厥的第二日,她被侍奉的人發現安詳的死于床上。
沒有中毒,沒有敵襲,仿佛就是簡簡單單的睡了一覺。
她鏟除了餘孽,滅掉了突厥,改變了整個大盛國女子的命運,然後放心的交給了她。
可她連一句話也不曾留給她。
她登基沒有廢什麽力氣,不止是蘇顔爲她鏟除了很多,還有是因爲她爲她留了一把很鋒利的刀——東廠。
自蘇顔走後,她根本沒時間想她,坐在這個位置上,要考慮的事情越來越多了,隐隐的,她便知道了蘇顔想要做的是什麽。
于是她緊随她的腳步。
做在這個位置上,所有的一切都不由自己。
愛也好,情也罷,都是她可以利用的。
于是她隐隐展示出她喜歡柔弱男子的訊号,就有太多人争相去變成這樣的人,隻爲了讨她的歡心。
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開始像男子圈養女子一般,圈養男子。
因爲她坐在這個位置上,她太明白今天的一切對她來說,對女子來說是怎樣的不容易。
是如何的來之不易。
她有三個皇子,兩個皇女,是的,現在已經不稱爲公主了,稱皇女。
她隻教皇子如何取悅女子,琴棋書畫、四書五經,教她的女兒文韬武略,國家政事。
當然也有執着的,始終忘不掉以前的男子,想要謀反。
想要打破現在這種形勢。
想要打壓這些勢力并不容易,因爲到底女權還未完全滲透,但沒關系。
她的女兒、孫女、孫孫女會繼承她的遺志。
用不了多久,沒人再回回憶起以前。
女子将會獲得很快活。
她不會心軟,成王敗寇。
史書就該由勝者書寫。
更何況女子早就被奴役得太久了,不是嗎?
到了暮年,她開始想起蘇顔,想起那個怒罵瞋癡皆是風情的女子。
像是被蘇顔改變了命運的她和姜妙光。
還有大盛國無數的女子。
她讓她們将脊梁挺直,告訴她們并非隻有男子才能上戰殺敵,女子同樣可以。
柳瑜時常癡癡的望着天邊,但她同樣也知道,她永遠也看不到那個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