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那一日蘇顔幾乎滅掉朝中大多數反對她的人,現在的朝堂幾乎快成了她的一言堂。
但就那日之後她卻沉靜了下來,隻是下令減輕賦稅,在民間設立女學。
剛效果并不好,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深入人心,幾乎便是女子本人也是如此想。
所以即使開設了女學,也并無人去學。
“開辦女學,她真是想得出來,如今倒好了,無人去學,我看她怎麽收場?”
下朝後,他小聲和旁側的同僚小聲議論着。
那人也是撇了撇嘴,滿眼贊同:“不切實際。”
過了片刻,卻有個小厮急匆匆的跑過來,對着那那吐槽的人道:“大人,您快回去看看吧,小姐今日一早就收拾東西去了女學。”
“什麽?”他滿面驚恐,也急匆匆地跟着跑。
甚至來不及和身後的同僚說點場面話。
衆人瞧着他急匆匆的身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緊接着也跟着跑了。
誰家府中還沒有一兩個女兒呢?
特别是那最開始吐槽的尚書大人,是朝中出了名的顧家看。
這可真是後院着了火。
這政令剛下來的時候,無人敢去阻止但當然也無人去響應。
登基那日的屠殺給不少人心中留下了陰影。
蘇顔成功鏟除異己的時候也立了威。
但就算如此,當出頭鳥也并不好。
他坐在堂上,打算等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孽女一回來就狠狠的罵她一頓,讓她知道知道什麽是好歹。
他冷着個臉,看起來很有那麽回事。
在尚書府做事的下人都很珍惜這個差事,畢竟好說話善心的主家并不好找。
以往從未見過尚書大人這樣凝重的表情,頓時都有點被吓到了。
堂中除卻打掃的聲音再未有其他。
但很快這個氣氛就被打破了。
人還未進來,就已然看見了四五個小姑娘一身青色衣裙,裙擺處用繡着不少青蔥挺立的竹子。
是女學的學子服。
一路上說說笑笑的走了回來,清如銀鈴般無憂無慮的笑聲深入人心。
其中一個到了府門口就與其他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他定眼一橋,正是他那孽女。
冷哼一聲,還來不及發作。
就見他那寵溺女兒的夫人搖搖娉娉的走上前去,牽過她的手,還拿出帕子爲她擦一擦額間的汗。
他幽怨的瞧着那張繡着蘭花的手帕,他都能想象得到那帕子都有輕柔,甚至還帶着夫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爲什麽?
爲什麽我日日上完朝回來,都不曾有這樣的待遇。
這孽女不過出去一日就有。
我不服。
大約是他幽怨的眼神太過明顯戳人,他心心念念的夫人終于轉過頭來瞧了他一眼。
他立馬收回眼神,咳了咳,甚至還用整了整衣襟。
木着臉,力圖保住自己一家之主的威嚴。
“你從今日上朝回來就冷着個臉,給誰看呢?”她轉過頭來,一身胭脂色的長裙,裙擺處用碎鑽點綴出繁星,随着她轉身,蕩漾出繁星般的細碎光芒,描了細細的眉,擦了正紅的口脂,盡管已然有了一個女兒,歲月已然不曾在她臉上留下什麽痕迹。
眼波流轉之間,皆可看出被人寵溺的痕迹。
他的冷漠頓時破碎,笑容中帶了幾分讨好:“夫人,你先回房,讓我與苑苑說幾句。”
“你想說些什麽?”
别以爲你躲在夫人身後,用手扯我夫人的衣角我看不見。
!!
生氣。
他恨恨的瞪了眼他那孽女。
想要說些什麽,但在看見他夫人堅定的眼神時,終究還是揮袖退散下人。
“你可是要說苑苑去女學的事?”
“正是如此。”
“夫人,你可知……可知?”
“夫君,我不懂你們官場上那些彎彎繞繞。”她歎了口氣,但寸步不讓,女子易折但爲母則剛:“但你知道的,我從前是想擁有屬于自己的一間鋪子,我想要經商,但我父親不準。”
“嫁給你後,幸得夫君垂憐,我這才敢經商,但這名号用的都是你的。”
釋懷?要如何釋懷呢?
爲成親前,她志得意滿的想要創出自己的事業。
但父親不準,母親不允。
她含怨嫁人。
她嫁的人對她很好,允她經商,但這世間不允。
她的鋪子她所做的事,皆要挂上她夫君的名号。
有閨中密友曾勸她知足,說她夫君對她極好甚至不曾納妾,允她經商,還有什麽不好。
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久而久之,她也就斂了心思。
接受了那套說辭。
但現在有了選擇的機會,她怎麽還能讓自己的女兒去過自己的人生。
憑什麽她要知足?
憑什麽她該知足?
她嫁人之後,體恤夫君,侍奉公婆,照顧家中。
從未有人說他該知足。
憑什麽他允她經商就仿佛是恩賜般?
男子從不需如此。
她不信這些道理。
如此隻頒發了女學的政策,但日後呢?
誰都知道不止如此。
她在黑暗中走了太久,徒然之間見到一絲光亮。
她絕不會放棄。
絕不會讓這個機會從手中溜走。
“夫人,你可知苑苑面臨的是如何的困難?”
她擡了下眸子:“困難?難道比無雙公主登基還要困難嗎?”
夫妻二人,同床共枕多年。
他竟恍然覺得從未看透自己的夫人。
從前她是那般精才絕豔的女子,若非公然行商壞了名聲,她怕也不會嫁給他。
這些年來他很是珍惜這段緣分。
卻從未更深的想過,她的苦楚。
“苑苑,你過來。”
她攥緊了手,到底還是走了過去。
他瞧着眼前明媚的人兒,晃了神,她的眉眼像是夫人,但鼻子卻像他。
“你可知道你要走得是什麽路?”
她擡起了眼,卻并未回答他這句話:“爹爹,今日在女學中學了許多,您想要聽嗎?”
他鼻頭發酸,點了點頭。
她收了玩笑的神色,很是認真:“夫子說:我們做什麽都可以。”
“是真的嗎?爹爹?”
“可你從前教導我要學好琴棋書畫,學女德、女書、女經。”
“爹爹,我快要及笄了,您已然在爲我看相人家了吧?”
“可是爹爹,我不想。”
她眼中含着淚水,是無聲的抗争。
他有着與這世間男兒一樣的想法,但同樣的,他還有對妻子的憐惜和對女兒的疼愛。
這讓他能夠思想,能去思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