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好些年紀大的道士臉色發白,谷清才對衆人說:“暫時安全,大家先原地歇歇腳,晚些我們再往龍首方向進發。”
衆人應好,就地坐下。
谷清掏出一打符篆遞給溫金鶴道:“這是爲師昨夜新畫的護身符,專門克制妖物邪祟用的,你給大家發下去吧。”
溫金鶴躬身雙手接過,轉身便分起了符篆。
分到江扶鸢時,他抿了抿唇,遞來兩張符篆後低聲道:“昨……昨天謝謝你啊。”
江扶鸢掀起眼皮:“我不要。”
溫金鶴怔了怔:“啊?不要謝?”
江扶鸢指了下他手裏的符篆:“不要這個,我自己有符。”
“哦……”
溫金鶴慢吞吞收回符篆,剛琢磨着再說點啥,江扶鸢突然扭頭看向一旁。
“有聲音。”
溫金鶴手裏動作一頓,豎起耳朵,卻什麽都沒聽到。
等了片刻,林間的風聲小了些許,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救……命……”
“……有人……嗎……救……”
“咳咳咳!”
最後的咳嗽聲清晰起來,不止江扶鸢和溫金鶴,其他人也都聽到了。
衆人立刻起身恢複警戒狀态,眼睛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谷清側耳聽了會兒,擺擺手道:“是人。”
衆人這才放下心來,跟着他一起順着聲音走過去。
很快,他們看到一個獵戶裝扮的男人躺在樹下,臉色慘白,嘴唇幹裂起皮,嘴裏呵出的白煙若有似無,看起來氣息十分微弱。
谷清連忙上前蹲下,将水囊打開遞到他的唇邊。
獵戶眼睛一亮,抱着水囊咕咚咚喝了許久,直到水囊空了他才緩出一口氣,啞着嗓子說:“謝謝……我,我已經迷路三四天了……”
聞言谷清又讓溫金鶴拿來熱好的幹糧,獵戶狼吞虎咽地吃了個幹淨。
吃喝過後,獵戶的狀态終于好了些,可以自己扶着樹幹站起來了,谷清才問道:“你是附近的村民?怎麽會在這裏?”
獵戶點了點頭:“我是玉華村的,之前聽說這片林子裏有野豬,就想來獵點小豬崽回去補貼家用……”
谷清皺眉:“你一個人?怎麽就敢獵野豬崽,不怕大野豬們來報複你?”
獵戶苦着臉說:“我本來和村子裏的幾個老獵手約好了,我先打頭陣,他們晚一天也會進山來的,沒想到我等了一宿,他們幾個卻失約了……”
“原來如此。”谷清點了點頭,向他解釋道,“不是他們失約,而是兩天前官府封山了,他們應該是來不了。”
“啊?封山?”獵戶愣了下,“爲啥子官府要封山啊?”
他活了四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聽說官府會封一片山的,這山裏沒金沒銀的,封了能幹嘛?
莫不是有山匪占山爲王了?官府這是要圍剿山匪?!
想到這種可能,獵戶心中一驚,再看向谷清等人的眼中就有了戒備。
他就說怎麽大冬天會有一群穿着道袍的人出現在深山野林,其實這就是一群借着道士身份打掩護的山匪吧!
谷清不好向一個普通人解釋山裏有妖怪作亂,便隻向人群中招了招手,喚來個年輕道士。
“玉寶,你帶他先下山吧。”
年輕道士還未應喏,獵戶先不幹了。
他連連後退,擺手拒絕:“不不不,我,我自己能走……”
一個道士突然開口:“你都迷路三四天了,怎麽這會兒又認得路了?”
獵戶哽了一下,連忙說:“我,我可以求山神指路,我,我……”
說着,他擡頭,忽然看到人群裏的江扶鸢。
獵戶渾身一震,瞳孔驟縮,吓得一把抓住谷清的道袍,動作飛快地躲到他身後。
衆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他突然的動作讓所有人陷入迷惑。
他怎麽了?
順着他驚恐的視線,衆人齊齊回頭,看向江扶鸢和鍾斂風。
江扶鸢挑了下眉,懶懶地說道:“你們看我做什麽?”
衆人又同時把頭轉回去,看向獵戶。
是啊,你看她做什麽?
獵戶躲在谷清身後,畏懼地問道:“你,你是扶,扶鸢邪神的神使?”
邪神?
衆人再次回頭,看向江扶鸢的目光裏多了懷疑和探究。
谷清扭頭:“你認識穆仙姑?”
獵戶哆嗦起來:“我,我聽說過她……”
谷清又問:“你爲什麽叫扶鸢仙尊爲邪神?”
獵戶哆嗦得更厲害了:“因,因爲她之前給我指了條路,我,我走到盡頭是個怪物的巢穴……”
衆人臉色劇變,溫金鶴厲聲問道:“你說什麽怪物的巢穴?!”
獵戶被他拔高的聲調吓了一跳:“就,就是妖怪啊,這麽高,這麽大……”
他比劃了個誇張的高度和寬度:“很臭,還會說人話……它,它自己說它就是扶鸢邪神的手下……”
獵戶看看江扶鸢,再看看谷清等人,突然倉皇後退:“你們……你們不會和扶鸢邪神是一夥的吧?!”
“你們也想害我!”
他不等衆人反應,大叫一聲轉身鑽進了林子。
動作十分迅速,一點都看不出不久之前他還是個氣息微弱等着别人救的迷途者。
“哎!你别亂跑!”
溫金鶴作勢要追,卻被谷清攔住。
谷清蹙眉道:“他很古怪,莫名其妙冒出來,又莫名其妙指認穆仙姑信奉的正神爲邪神,還能隻身一人從怪物巢穴脫身……我們還是不要靠近他爲好。”
溫金鶴立馬說:“可萬一他隻是在山中迷路久了,出現幻覺才導緻的胡言亂語……”
谷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是如此,也隻能說這是他的命,天意如此。”
“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莫要耽擱。”
周圍都是道宮子弟,谷清發話無不聽從,衆人便收起東西,再度默默跟着隊伍前進。
江扶鸢眯起眸子,附在鍾斂風耳邊小聲說:“果然,道宮的人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鍾斂風正欲開口,便察覺到前方幾道隐晦的視線在偷偷看他們。
他微微皺眉,平靜地讓袖中劍無聲滑到手腕處。
江扶鸢靠在他身邊,嘀嘀咕咕:“那人罵的是我,我都沒生氣,他們倒懷疑上了,還真讓那人一個人跑進林子,我看那老牛鼻子沒準就是故意的。”
鍾斂風繃緊神經,注意着四周,口中随意嗯了一聲,附和着她的話,
江扶鸢得到肯定,興緻被提了起來,繼續低聲分析:“還有妖怪的巢穴什麽的,這些事情說不定都是道宮的人自己搞出來的,那獵戶撞破了,所以他們這是在變相的殺人滅口……”
兩人在隊尾的悄悄話并沒有人聽清,同樣隊伍裏幾個道士的低聲議論也沒被江扶鸢聽到。
“她竟然供奉邪神呢。”
“就一個山野村夫說的話,你也信啊?”
“不是一個人這麽說了,你是不知道,外面百姓都傳開了,說她供奉的主神表面上護佑信徒,實際上是以信徒精血爲食的。”
“吃人精血?!這也太可怕了。”
“是啊,咱們可得離她遠點。”
“哎,你身上是不是有昨天宮主問她買的符篆啊,還不快丢掉。”
“邪神符篆,我早就丢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