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東川剛走到床前,原本靜靜躺着的池信宿身體一顫,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信宿!”
他正欲去查看弟弟的情況,卻見空中突然凝結出一片濃黑色的霧氣,帶着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黑霧似有生命,乍然看到這麽多人後猛地縮成一團哆嗦了一下,随後立馬擴散成薄薄一片,竟是打算遁走。
“就是它!”
小胖一聲厲呵,手腕中的勾魂鏈随即甩出,鏈條一接觸到黑霧便像是碰到一團實體,幾個回旋将它牢牢捆住。
蜃鬼好不容易從夢境裏逃出,豈會乖乖束手就擒。
反正它是片霧氣,不怕不能再生,索性就舍棄了被困住的大部分身軀,撕裂出淡到肉眼幾乎看不清的一小團,打算來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但它剛完成分裂,一坨黑呼呼的影子躍上錦被,一個彈射便是一張血盆大口兜頭罩來。
蜃鬼連叫一聲都沒來得及,就成了貔貅的宵夜。
“嗝——”
饅頭打了個響亮的嗝,滿足地舔着牙縫:“這厲鬼怎麽也是個霧氣,不過它的味道比上次那個好多了。”
“當然好,這是它的精元。”
“原來如此……”饅頭點頭的動作一頓,突然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主人你醒了!”
江扶鸢瞥了眼它興奮到原地踩奶的四個小爪子,面無表情道:“你再不下去,我就又可以暈了。”
貔貅看着是隻小貓兒外觀,體重可是實打實的沉,畢竟它一頓能吃五扇豬排,四隻烤鴨,三條大鯉魚,兩條羊後腿,另外再來一桶米飯溜溜縫。
也就她這幅身軀有信仰之力的滋養才能抗住它的泰山壓頂,換成旁邊的池信宿,可能就直接嗝屁了。
饅頭這才意識到自己腳下踩着的是江扶鸢的胸口,不好意思地趕緊跳到一旁:“嘿嘿,意外,意外。”
小胖趕緊飄過來查看江扶鸢的情況,擔心地問道:“主人你沒事吧?”
他有些自責,作爲契鬼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危險,讓其他鬼纏上江扶鸢,實在是他的失職。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有鬼嫌自己命太長的……”
江扶鸢擺擺手:“解決了就行,它也不是全無用處。”
至少讓她知道了她媳婦的小秘密。
池東川愣愣看着江扶鸢坐起身,小聲問道:“穆仙姑,信宿和斂風他們怎麽還沒醒?”
剛才發生的事情過于驚悚,黑貓吃霧不算,還能口吐人言,更可怕的是江扶鸢似乎還與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在說話,池東川都要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也在夢裏,才會看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場景。
即使他很想去幫弟弟擦一擦嘴邊的血,但看到能說話的黑貓就站在池信宿身邊,他就不敢輕舉妄動。
江扶鸢左右看了看兩人,确定他們隻是受蜃鬼殘餘鬼力影響而正常昏睡,她呼出一口氣道:“無礙,要他們現在醒來也簡單。”
見她神情放松,池東川也跟着松了口氣:“勞煩仙姑讓他們快些醒來吧,總是看見他們清醒了我才能安心。”
江扶鸢點頭:“好。”
說罷她翻身而起,在池東川和影衛們驚駭的視線中跨坐到池信宿身上,捋起袖子就是啪啪兩記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結束,池信宿猛地倒抽一口涼氣瑟縮了下,随後池東川便看到他眼皮顫動幾下後終于睜開了雙眼。
視線重新聚焦,映入池信宿眼簾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張臉。
他張嘴想要喊她的名字,可滿口的血腥味黏住他的喉嚨,最後隻爆發出激烈的嗆咳聲。
“信宿!”池東川顧不上其他,趕緊上前用袖口替弟弟擦着嘴邊的血漬,“阿達,阿爾,速去再請呂大夫!”
之前爲了防止有其他意外發生,呂大夫便被安排在隔壁房間,正巧這會兒倒不必再讓他半夜再奔波一次。
影衛中兩人應了聲喏,迅速轉身去往隔壁房間。
見池信宿醒來,江扶鸢翻身來到鍾斂風一側,對自己媳婦她就溫柔許多,隻附在他耳邊小聲道:“你再不醒來,我就把你懷裏的荷包給扔了。”
荷包裏面可是他倆第一次結發的紀念,鍾斂風珍惜到連夢境裏都要帶進去的地步,怎麽可能會舍得在現實裏将它弄丢。
這一句威脅的分量太重,重到鍾斂風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便眼睛瞪得像銅鈴。
“不……能……扔……”他啞聲抗議。
江扶鸢坐起身,笑得像隻計劃得逞的小狐狸:“你乖乖聽話,我自然不會扔。”
“那你聽話嗎?”
鍾斂風:“……聽。”
——
呂大夫剛躺下被窩還沒捂熱乎,就又被兩個影衛連催帶請地拉回隔壁。
待他跨進房間看到不久前還昏迷不醒的三人此刻齊刷刷坐在桌邊時,着實吃驚了一把。
“殿下,您是怎麽讓他們醒過來的?”
“不是本王的功勞。”池東川揮手命人擺上椅子,讓呂大夫入座,“還請呂老替他們看看是否無礙了。”
“是。”
呂大夫一一仔細把過三人脈搏,除了池信宿有些氣血虧損外,三人的身體都很健壯,好像他們剛才的昏睡不醒隻是個錯覺一般。
檢查完身體沒問題,江扶鸢和鍾斂風便向池東川告辭。
池東川剛端着哥哥的架子,強行讓池信宿回主屋休息,此刻過足了哥哥瘾的他顯得分外愉悅祥和。
弟弟不在,他這個哥哥就該替他做好主人的責任,池東川笑眯眯留客道:“夜深天寒,你們不如在此宿上一夜吧。”
江扶鸢淺笑婉拒:“謝過端王,可惜今日出門時我并沒告知孩子們晚上會夜宿在外,所以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她斜睨了眼默不作聲站在自己身側的鍾斂風,意有所指道:“而且我倆還有其他事情需要單獨談談。”
鍾斂風接收到她的眼神,低下雙眸,睫毛顫動,喉頭悄悄滾動了一下。
模樣要有多心虛就有多心虛。
池東川見狀了然,這小兩口怕是有悄悄話要說,他點頭笑道:“天黑路滑,那本王讓人備下防滑的馬車,送二位回去吧。”
待親自送二人到王府門口,池東川又對鍾斂風強調道:“穆仙姑是自己人,斂風你想說什麽便說什麽吧。”
這是允許他将他們原先暗地裏做的布局通通告知江扶鸢的意思。
鍾斂風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後硬着頭皮上了馬車。
端王親自命令,信王府管家自然不敢懈怠,給兩人準備的是王府衆多馬車裏最寬敞豪華的一輛。
寬敞到鍾斂風坐在門口與江扶鸢有五米的距離。
江扶鸢睨他:“怎麽?坐這麽遠就可以不用和我解釋了嗎?”
她說話時面色平靜,聲音平穩,似乎是在和他談論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隻有鍾斂風知道,接下來就是他的絕地求生時間。
隻要說錯一句話,他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