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别後沒兩天,江扶鸢時不時感覺到有新的力量湧入體内。
想來是祝夫人手腳麻利,已經塑好金身開始供奉,連帶着小胖和貔貅也有受益,至少小胖的舌頭不會動不動掉下來,貔貅也不會時時覺得饑餓。
正如大舜國不養閑神,柯家也不養閑獸,吃了她家的飯就得給她家幹活。
江扶鸢仰頭看了眼霧蒙蒙烏沉沉的天,月亮此刻躲在厚實的雲後,小氣地隻分給人間半絲清光。
月黑風高夜,幹活好時候。
她擡手召喚新任鎮宅神獸:“饅頭,你過來。”
饅頭是貔貅的新名字,因爲在饅頭山遇到他,江扶鸢幹脆就給他取名叫饅頭。
趴在牆頭吐納的饅頭伸了個大懶腰,不滿地嘟囔:“幹嘛,我今晚已經吃飽了……”
嘴裏抱怨着,身體卻很老實地輕巧一躍,四爪空中輕點牆壁,像片羽毛般無聲落在江扶鸢面前。
“吃飽了好幹活。”江扶鸢指着院子裏鋪開的幾樣鬼物,分配起今晚的任務,“這些明天都要送去多寶閣,今晚你把上面的鬼氣舔幹淨。”
之前多寶閣鑒定出畫爲真迹後,爽快地付了一大筆錢收購那副畫作,并且告訴江扶鸢之後隻要有其他古董,隻管往他們那裏送,多寶閣絕對價錢公道,童叟無欺。
因此江扶鸢隔三差五就會取幾件鬼物收拾一下,去除鬼氣後賣給多寶閣補充自己的養崽小金庫。
貔貅口吞萬物,區區鬼氣自然不在話下,沒發現饅頭有什麽招财天賦後,江扶鸢果斷讓他變成新的鬼氣清理機,永動的那種。
小巧鼻頭在空氣裏聳動幾下,耳朵後壓,饅頭不情不願地嘟囔:“……好臭的。”
它很不喜歡鬼氣這股陰冷的味道,像是在陰暗潮濕角落放到長毛的死魚味。
“舔幹淨一樣,換一隻豬蹄。”
“成交。”
食材千千萬,豬蹄是最愛。對噴香豬蹄完全沒有抵抗力的饅頭優雅地邁着貓步,尾巴高高豎起,快樂地抱住一個嬰兒手臂大小的玉把件舔舐起來。
多寶閣的活兒安排好,江扶鸢開始着手安排送符的任務。
祝夫人長袖善舞,披心相付,在京州的深宅大院裏很受那些夫人娘子們的歡迎,在她的熱心宣傳下,扶鸢仙尊的名号已經悄悄傳遍京州各家後院,不少人都托祝夫人幫她們購買符篆,特别是美容符,尤爲暢銷。
按照登記的先後順序,江扶鸢把一張張美容符細心用防潮的油紙包好,一個泥偶分配一個紙包,再往它們額頭一點,告知它們該去的地址。
在夜色的掩護下,分配到任務的泥偶們邁着小短腿,沿着牆角飛快地送貨去了。
“呼……”終于安排好所有活計,江扶鸢右手朝天伸直,左手從腦後橫過握住右手手肘,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咔哒。
屋頂一聲細微的瓦片碰撞聲。
江扶鸢和饅頭同時擡頭向屋頂看去。
咔嚓,這次聲音更大,緊接着一聲悶哼,一團黑影從屋頂滑落。
黑影似乎在極力避免自己弄出聲響,别扭地往側面滾,而不是壓在咔咔作響的瓦片上,直到狠狠撞在屋旁的樹幹上,又沿着樹幹咚的一聲砸向地面。
“好像是個人。”
饅頭喵喵叫了兩聲,在其他人面前他可不敢口吐人言,幸好他與江扶鸢有契約連結在,喵喵叫到江扶鸢耳中自動翻譯成正常通話。
他很有鎮宅神獸的自覺,邁着貓步輕盈地跳到黑影旁邊,用爪子扒拉了幾下黑影的頭部。
“有氣兒,還沒死。”饅頭眯起獸瞳,湊過去嗅了嗅,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傳入鼻腔,勾得他圓滾滾的肚子似乎又空蕩起來。
他伸出小舌頭舔舔尖牙,征求主人的意見:“他好香,我可以吃了他嗎?”
江扶鸢搖頭:“不可以吃人。”
她舉着蠟燭靠近,黑影在燭火下漸漸顯出具體的輪廓。
四肢修長,身材高大,肩膀寬闊,虎背蜂腰,身上穿着夜行衣,頭發僅用一條黑色布條束着,此刻正淩亂地散着。
黑衣男面朝下趴在地上,看不到臉,隻能看到他右肩處有一片濡濕,衣物已經吸飽水分,液體無處可去,隻能在肩頭聚成水滴狀,頹然地砸向大地。
是血。
“喂。”
江扶鸢伸出食指,戳了戳地上不動彈的男人。
沒有反應。
“不會死我家吧?”江扶鸢皺眉嘀咕着,她可不想自己好好的家變成兇宅,“要不然還是報官好了。”
關鍵字刺痛鍾斂風的神經,他手指抽搐了下,勉強讓自己意識重新聚集,啞着嗓子開口道:“……别……報官……是我……”
他剛才隻是失血過多頭暈,才會腳滑摔倒,掉下時砸到了腦袋陷入了短暫的昏迷。
喘了幾口粗氣,他一憋氣一使勁翻過身,将臉露在燭火下。
“……哈,漂亮小娘子,咱們又見面了。”
失血而蒼白的唇角噙着一抹吊兒郎當的笑容,若不是臉上血污泥漬交錯,乍一看還以爲他這是在秦樓楚館潇灑呢。
江扶鸢:“李将軍深更半夜的,怎麽會在這兒?”
鍾斂風嘴巴一咧:“我說我是出來賞月的,你信嗎?”
沉默地看了眼如墨的夜空,江扶鸢低頭再看鍾斂風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憐憫:“眼睛不好就算了,别把腦子也摔壞了。”
鍾斂風:……
“咳咳,我說好心的小娘子,你就不能先把我扶起來再說話嗎?”
他這麽四仰八叉地躺着,實在有些不堪入目。
江扶鸢哦了一聲,上前攙扶着他坐起,鍾斂風的右肩依然血流不止,隻扶一下而已,江扶鸢的手上已是一片血紅。
瞥了眼他的傷口,縱然有夜行衣的掩蓋,江扶鸢也能看到傷口處的不規則痕迹,好像被什麽獸類撕咬後留下的,她面色平靜地在鍾斂風右肩揩去手上的血漬,以一種和鄰居閑聊的語氣問道:“你這怎麽弄的?賞月被狗咬了?”
鍾斂風順着她的話答:“是呀,遇到瘋狗了,真是流年不利。”
刺啦一聲,他撕下右邊袖子,用牙叼着扯成一條條,單手打結将布條連在一起後緊緊纏負在傷口上。
江扶鸢看明白他是想通過壓迫使傷口止血,可是他這樣做是徒勞的。
“你傷口有晦氣,這樣止不住血。”
說罷江扶鸢掏出一張黃符,啪地一聲貼在鍾斂風的傷口上。
符篆遇血即融,瞬間消失,跟着符篆一起消失的,是汩汩湧出的鮮血。
鍾斂風吃驚地看看傷口,又看看江扶鸢:“這是什麽符?”
“訓畜符。你不是說被瘋狗咬了嗎,對症。”
江扶鸢:訓畜符,對瘋狗有奇效!
某處感覺被當頭暴揍一頓的某些人:汪汪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