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鍾斂風瞳孔驟縮,身體陡然頓住,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着,急促地好像下一刻就要從胸腔裏迸出來一般。
倒抽一口涼氣強迫自己冷靜,他腳下生風,眼神似刀,迅速過濾着往來的人群。
這個人沒問題,這個人也隻是普通百姓……誰,到底是誰……
難道是徐晨?
不,不可能,他沒這個膽。
還是道宮派了其他人來,隻是他沒察覺?
鍾斂風恨自己爲什麽這麽沉不住氣,明知自己身在局中,爲什麽沒忍住還是接近了他們……
若是她和孩子們真有什麽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急促的呼吸帶來喉頭飽含血腥味的刺痛,就在鍾斂風雙目赤紅打算直奔二皇子府求助時,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全包起來。”
他魂牽夢萦的三個身影駐足在一個泥偶小攤面前,攤主大娘瞪大眼睛好似很吃驚的模樣。
“你,你真的都要啊?這泥偶又不能吃,你真的不用買這麽多……”
“沒事,我自有用處,大娘你隻管包起來就是。”
直到接過江扶鸢遞來的三兩銀子,賣泥偶的大娘才确定面前的小娘子不是在開玩笑。
大娘喜笑顔開,把墊布四角互相交叉打結,再用繩子捆好固定後交到江扶鸢手裏。
“都在這兒了!不過……小娘子,這些可不輕啊,你怎麽拿回去?”
平複好呼吸的鍾斂風默默伸手:“給我吧,我來拿。”
低沉的聲音靠得極近,吓了江扶鸢一跳,她一扭頭才發現鍾斂風不知何時站到她身後。
“你怎麽在這裏?”/“鍾叔叔!”
她的疑問和崽崽們親昵的聲音同時響起。
鍾斂風舔了舔幹燥的唇,慢吞吞尋了個借口:“我也來買點東西。”
什麽東西需要将軍自己來買?當她是傻子嗎?
但看到崽崽們閃閃發亮的雙眼,以及鍾斂風不知何時被小崽偷偷捏住的衣角,江扶鸢抿着嘴沒有拆穿他。
【免費勞力不用白不用。】
“那就辛苦李将軍了。”
江扶鸢幹脆地交出大包,牽着兩個崽崽扭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鍾。”
倩影似乎沒聽到一般自顧自走着,兩個崽崽倒是邊走邊回頭看他,鍾斂風苦笑一聲,拎起裝滿泥偶的大包,三兩步追上去和他們并肩而行。
泥偶在包裏互相摩擦碰撞,随着步伐的晃動發出細微的叮咚聲。
江扶鸢瞥了眼大包,秀眉微蹙:“将軍要是拿不動,我自己也可以的。”
裏面的泥偶她另有用處,萬一磕碰壞了,豈不是三兩銀子白花?
鍾斂風從她的話中聽出了一絲嫌棄,默默擡高手臂增加大包裹的平穩性。
“……小娘子,你不是很缺錢嗎,怎麽買這麽多泥偶?”
錢的問題他憋了一路,早就想問了,這會兒才借泥偶的由頭提一嘴。
每月五十兩銀子的額度是經過他觀察京州物價後斟酌再三定下的,按理說這些銀子完全可以保證他們娘仨的日常生活所需,又不會因爲過于露富而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江扶鸢疑惑:“你爲什麽會覺得我很缺錢?”
雖然她确實很缺錢。
“……你不是連镯子都賣了嗎?”
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女子是不會變賣自己的首飾的。如果他沒記錯,那個镯子還是她的嫁妝。
鍾斂風默默開始檢讨自己是不是确實給的錢太少,不然他媳婦怎麽會到需要變賣嫁妝的地步呢?
“哦,那個啊。”江扶鸢懶懶地說,“那是我前前夫送的,留着沒用,還不如賣掉換成現銀。”
鍾斂風:……賣得好!
一路行至巷口,江扶鸢停下腳步伸手去接大包。
“我家快到了,謝謝李将軍幫忙,接下來東西給我就行了。”
鍾斂風掂掂分量不輕的大包:“沒差幾步路,我幫你提到家吧。”
“不了吧。”
鍾斂風:???提都提一路了,現在突然客氣上了?
之間江扶鸢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注意他們,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将軍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寡婦門前是非多。”
鍾斂風:……
似乎怕他不信,江扶鸢指了下自己:“寡婦。”
又指了指鍾斂風。
“是非。”
鍾斂風:……差點忘了這茬。
歎了口氣,他将大包遞過去,貼心地叮囑:“這東西挺重,你要是一次拿不動就分幾次拿,我可以幫你在這裏看着。”
“不用。”
經過信仰之力滋養的江扶鸢今非昔比,隻見她蔥白小手輕輕一提,像拎一隻小雞仔一樣穩穩拎起大包,包中的泥偶甚至沒發出一絲碰撞聲。
鍾斂風愣住了:“厲,厲害。”
江扶鸢回以微笑,垂眸看向崽崽們。
崽崽們很有默契地喊道:“鍾叔叔再見。”
小崽嘟着小嘴,眷戀地加了句:“鍾叔叔,小柏以後可以找你玩嗎?”
他真的好喜歡這個鍾叔叔身上的味道,一種讓他安心,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的味道。
鍾斂風低頭揉了下小崽的小腦瓜,笑着說:“可以的,以後我有空也會來找小柏玩。”
得到滿意的答複,柯明柏這才依依不舍松開小手,站阿娘身邊。
三人一動不動。
本打算目送母子三人回家的鍾斂風:?
“你們……不回去嗎?”
江扶鸢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将軍不是說順路嗎?将軍先請。”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鍾斂風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眼後,他恢複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笑着說道:“那鍾某人先行告退,小娘子後會有期了。”
說罷潇灑轉身,在江扶鸢和兩個崽崽的注視下走進将軍府。
小崽星星眼:“哇,鍾叔叔就住我們隔壁耶!”
大崽臉上同樣是掩飾不住的開心:“阿娘,鍾叔叔和我們真有緣!”
江扶鸢嗯了一聲,收回目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呀,有緣……”
回到家中,江扶鸢先給崽崽們擦臉換衣,打發二娃去看大娃練字後,她才有功夫收拾那一包泥偶。
她将一個個泥偶取出,排隊似的放在窗台上。
大娘手很巧,這些泥偶個個憨态可掬、活靈活現,一窗台的泥偶擺在一起就像縮小的人群,看起來頗有幾分熱鬧。
小胖好奇地伸手去摸,手指剛接觸到其中一個紅襖綠褲的小泥人時,一股強大的吸力瞬間席卷而來。
“啊啊啊啊————”
他忍不住慘叫出聲:“主人——救我————”
江扶鸢一把拍掉他搭在泥偶頭頂的鬼手:“你上身就不能找個同性别的?”
她頓了頓,發出靈魂的拷問:“還是你其實是個女的?”
江扶鸢:原來他就是趙伯說的招牌掉下來能砸死的将軍?
趙伯:不是我,我沒說!
被孤獨留在大街上的馬:啊不是,你們就沒發現少了點什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