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茉茉坐回去，緊貼着窗戶，離得趙陽遠遠的。
頭也垂下來，厚重的劉海幾乎将她整張臉都遮住，看不見表情。
但她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又那麽濃烈。叫趙陽想忽視都不行。
這時候放任沉默肯定是不對的。
趙陽努力再努力，總算想起來自己還是花花公子時候，沒少去夜店玩。陪酒的姑娘爲了多拿酒水提成，會說一些傷心的身世故事哄着他開酒。
那些故事都有個相同的開頭……
“你一定有苦衷吧。”低沉溫和的男音在公交車最後一排回蕩。
徐茉茉原本低下的頭擡起來，細長的眼睛裏蓄滿淚水，那是終于有人理解她的激動。
她阖動嘴唇，放在膝蓋上的手不斷打顫。
趙陽用寬容耐心的語氣繼續說：“我相信你是個好姑娘。”
“你、你真的這麽覺得？”徐茉茉問趙陽，然而不等趙陽回答，她已經說起自己的故事，茉茉其實算她的藝名，她本來叫徐來弟。
出生在一個貧困偏遠的小山村。
上面有兩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
她們三姐妹從小就要照顧弟弟，後來家裏缺錢，爹媽就把大姐賣給很遠山裏的老光棍。接着沒兩年賣了二姐。
她看見自己未來的命運大約也是被賣給老光棍換取高價彩禮，然後錢留給弟弟上學，再修修家裏的房子。
她不想這樣，于是她趁着一次爹媽外出，弟弟睡覺，跑了出去。
剛到大城市她什麽都不懂，遇到一個好心大姐說要給她介紹工作她就去了。
從此後，就身不由己。
從陪酒到坐台，她終于走到出賣身體這一步。
不是沒想過反抗，但是那些地方拿捏人的手段很多，何況她剛去的時候什麽都不懂，簽下了一份極不平等合約。幾乎沒有擺脫的可能，除非有有錢人願意爲她出大筆贖身費。
徐茉茉啜泣着講訴，趙陽安靜聽着，心裏猜測，她上了這輛公交車是犯了什麽事，難道殺了嫖客？
徐茉茉講訴完，她旁邊的車窗突然打開，一個臃腫龐大血淋淋的東西費勁的爬了進來。
“你不得好死！”
“惡母！”
“我要吃了你！”
“你毀了我，你毀了我！！”
“賤人賤人賤人。”
至少五個不同的聲音從那具身體裏傳出來。
臃腫龐大的身體裏不知藏了什麽，不斷鼓起小包，好像有什麽要鑽出來。
徐茉茉吓得緊貼着座椅發抖。
怪物卻無視了她，徑直朝趙陽撲過去。
趙陽被那些嘈雜的聲音鬧得腦瓜子嗡嗡的，反應就有些慢。
等他想起來躲，怪物已經撲過來了。
離得近，趙陽終于看清楚，這臃腫怪物是由無數的人組成。有女人有男人。
男人被女主壓制着，啃噬着。
那些女人的目光很怨毒，充滿仇恨。
對視一眼，龐大的負面能量差點把趙陽沖傻。
他呆愣在原地，不閃不避。
眼看着怪物已經貼到他身上，要把他吞進去了，怪物突然滑落，将趙陽屁股下的座椅吞噬到身體裏。
還在發抖的徐茉茉突然一僵，猛地站起來伸頭往前看：“怎麽會這樣？”
徐茉茉不可置信地喃喃說，趙陽一步跳開，讓出空間，對臃腫怪物比劃了個出發的姿勢：“沖吧，皮卡！”
臃腫怪物剛剛發現吃下去的是死物。
它被騙了！
至少十張女人嘴裏發出聲線不一的尖銳嘶吼。
徐茉茉一下就站不穩，被沖擊得跌在地上。
臃腫怪物蠕動過去，從腳開始吞噬她。
徐茉茉發出凄慘的叫喊，她可憐兮兮地看向趙陽求助：“哥你幫幫我哥，這是怪物，吃人的怪物，你救我一下。”
趙陽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發，堅決不搭腔。
任由徐茉茉哭，任由徐茉茉喊。
徐茉茉嗓子都啞了，沒想到是臃腫怪物先聽不下去，幾張嘴呵斥：“閉嘴！”
“幹了那麽多喪盡天良的事，你還好意思哭慘？”
“你慘，那我們這些被你騙去賣身，不同意就下藥或者毒打的人不慘？”
“你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你該死！！！”
十多張嘴發出痛苦的嘯音，臃腫怪物吞噬的速度加快。很快，徐茉茉也成了怪物身體裏的一張臉。
她和那些男人一起被壓制住。
時刻承受着從靈魂被啃噬的痛苦。
臃腫怪物報完仇，從窗戶爬出去。
封閉的窗戶頓時恢複如初。
趙陽感覺到公交車又要颠簸了，忙擡手：“别晃，我自己過去。”
比起像顆土豆一樣滾來滾去撞得鼻青臉腫，他更願意自己主動。
這公交車像是有意識般，果然又平穩下來。
趙陽忙朝前面走去。
這次要被審判的，是最前方坐着的老者。
爲了方便聊天，趙陽直接拉住老者身側上方的欄杆。
趙陽的出現，很快就吸引到了老者的注意力。
老者擡起頭，上下打量趙陽。
趙陽也在打量老者，六旬左右，頭發半百，臉上有一些皺紋了，方形臉，看着很嚴肅闆正。衣服穿得很幹淨。特意搭配過。襯衣外面套着心形毛線背心，比同齡老頭多了幾分活力。
總之，看起來是一個品行端正的好人。
但是趙陽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徐茉茉看起來那麽柔弱無辜，結果竟然是個殘害女性的惡女。
簡直難以想象。
趙陽垂下眼避開與老者的對視，閑聊般問起：“大爺，這麽晚了你才回家，你家裏人擔心吧。”
“擔心啥。我兒子自從娶了老婆，就變成了一個白眼狼！天天聽他婆娘的，對我不聞不問。除了要錢，平時連電話都不打。最近還想把我趕去養老院，好把我的房子賣了，拿錢去換大房子。我話放在這裏，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他們兩口子如願！”
老頭說着說着激動起來，劇烈咳嗽。
趙陽掏了掏褲兜，掏出一張紙巾遞給老頭。
老頭捂在嘴巴上，擦了擦拿開，一塊血紅色肉類出現在上面。
趙陽沒防備看見，條件反射惡心。
老頭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動作自然地把紙巾疊了疊收進褲兜裏，然後開始絮絮叨叨地吐槽他的兒媳婦有多過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