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低着頭,眼睛死死盯着掉落洗手池中的肥皂。
卻始終沒有任何動作。
那種糾結和複雜,像極了監獄中一起洗澡有人故意丢了肥皂在他身下,讓他彎腰去撿。
而扔肥皂的人卻是綠巨人,見他看過來,對他回眸一笑!
好像告訴他隻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主動自己彎腰撿。
另外一個是被強行彎腰去撿。
他渾身僵住了,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動作。
因爲不管哪一個選擇,他都不喜歡。
畢竟他不是有容乃大、不懼任何挑戰的黑寡婦!
洗手池的水嘩嘩的流,沖擊着掉落洗手池中的肥皂往旁邊挪了挪,王冬七隻眼睛随之而動。
手術放大鏡中間還有一個小手電筒。
在這裏,隻要他本人意識清醒,願意做這個手術,醫院就願意給排手術。
手術室中。
這個長期合作的鄭主任,就理所當然的認爲王冬也參與了培訓,并且已經學到了精髓。
但是王冬雖然從怔怔的盯着跳動的心髒看,到看了一眼監護儀上心跳的數值,還是沒有按照手術錄像裏孫景做的那一套來。
“王主任,謝謝你。”躺在推床準備進手術室的蘇教授,看着走過來的王冬,道謝道:“謝謝你幫我安排這場手術。”
說出了桐山醫院認識肖硯的大部分男人都喜歡聽的一句話:“等一下。”
原理從來不複雜。
“好,現在幫我尋找出主動脈。”王冬努力沉穩的指揮。
但不主動宣傳之下,外面的人還是有人不知道的。
要知道,這些都是術前充分準備過的,根本不需要他特意提醒。
胸腔打開後,衆人再次齊刷刷的低頭圍觀。
嗯。
“蘇教授。”
心外鄭主任點頭答應下來。
本該降溫了。
這簡直太讓人沒有信心了。
這些胸片,他們都看了熟的不能再熟。
除了自認爲比王冬水平低外,他也有心跟着學一學。
一番操作後,鄭主任見王冬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于是提醒:“王主任,心率已經下來了。”
算下來,可以算得上七隻眼睛。
“把冰袋拿過來。”王冬依舊在看着胸片,随口吩咐道。
王冬見他這樣,心中的不祥預感減退了一些,對着他點點頭,然後示意工作人員将他推進去。
好在這時,工作人員推着這次手術的正主蘇教授從旁走過,總算将他的心神拉了回來。
“王主任,現在需要給心髒降溫了!”在鄭主任的眼神示意下,醫院的住院醫再次提醒。
說完之後,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王冬離開了主刀位置,走到了看片闆前,對着之前拍過的胸片,再次看了起來。
近視眼一雙眼睛。
孫景在桐山醫院心外開展這項手術培訓,雖然院裏的人都知道王冬被排除在外。
七隻眼睛沒有焦距。
“冰袋已經拿過來了。”護士提醒。
自己一雙眼睛。
“打開胸腔,尋找主動脈,減緩血液流速,誘使心髒減緩跳動,降溫,以保護心髒不受損害。”這家醫院的心外主任立刻熟練的說出手術要點。
他喊出了他們。
這更加讓大家對他信心不足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
畢竟是一次大手術。
王冬回想孫景主刀的場面,于是開口問道:“鄭主任,手術要點是什麽?”
真正複雜的是實際操作。
可如今手術已經進行到了關鍵時刻,主刀竟然暫停手術,跑去看胸片去了,仿佛他沒有記住,需要觀看才行。
眼鏡上戴着一雙手術放大鏡。
這一下,包括鄭主任在内的這間醫院心外的醫生對視一眼,都有了不祥的預感。
當然看得出來王冬說拿冰袋,有些拖延時間,猶豫不決的意思。
這間醫院的心外主任鄭主任,也顧不上禮貌了,主動開口了:“王主任,要不要啓動人工心肺機?
不然我們改體外循環吧?”
沒錯!
雖然他不知道王冬沒有參與培訓。
但他之所以敢沒有家屬簽字,就同意讓王冬在他的手術室裏做這種新手術,其實也是有些底氣的。
那就是萬一情況不妙,他會直接改爲傳統的方式。
那樣的話,不用王冬,他自己也可以完成。
現在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了。
他當然要提醒。
然而他這句話卻起了反作用。
本來站在看片闆前,一直盯着胸片看,其實内心很糾結的王冬,聽到這話,背着他們的他,眼睛狠狠瞥了一下後方,然後冷漠的說了一句。
“我不需要你們教我怎麽做!”
“……”鄭主任他們頓時無言以對。
沒人喜歡被人教做人做事。
更别說王冬過來是以桐山醫院心外專家的身份,教授他們的。
如果不是看到王冬不是很熟練,有些擔心搞不定,他們是絕對不能這麽說話提醒的。
否則換成有點脾氣的人,早發飙了。
不好再說眉頭緊皺繼續背身看胸片的王冬,但是鄭主任心中越發不安了,于是走到了手術室門口,打開後,見到巡護護士,招手叫了過來:“小李,快把院長找來。”
這種情況,他已經搞不定了。
畢竟請王冬過來,是院長首肯的。
是否繼續手術,必須院長拍闆。
因爲一旦繼續手術,出了問題,會很麻煩。
而如果直接中斷手術,就是和長期合作的王冬徹底翻臉,甚至沒準斷了或許能成功的新手術,他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王冬看了好一會,終于重新找到感覺,繼續推進手術了。
醫院的鄭主任他們遲遲等不來院長,眼見王冬堅持,也隻能配合着進行下去了。
當醫院的院長匆匆趕來時,王冬的手術已經推進到了關鍵時刻。
正自覺找到一些感覺的他,察覺到有人進來,擡眼一看,發現是院長,不由一愣:“您怎麽來了?”
他當然知道院長爲什麽會來。
但是卻不願去說破。
也期望院長别說出來。
然而院長看了看手術區域,建議式的詢問:“我聽說手術進行的不順利,我們是否改爲體外循環完成手術?”
“不需要,我會盡快結束手術。”到底是一個醫院的院長,王冬哪怕再不高興,也隻能輕聲細語的解釋。
魔都大學。
背負着巨大心理壓力的護士長劉敏也脫下了護士服,換上了常服,按照她看到的信息,走進了校園。
“這位同學,我想問一下計算機系宿舍在哪?”
“請問你有什麽事情嗎?”被叫住的女學生很有警惕性,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
“我找一個叫蘇越的同學。”護士長劉敏解釋了一下,發現被叫住的女生正是蘇越的同學,于是請求:“太好了,你能不能将蘇越的手機号給我?”
于是警惕性十足的女生并不答話,隻是看着劉敏。
意思很明顯。
我要合理的理由!
這讓護士長劉敏哭笑不得。
既對這個女生的高警惕性佩服。
畢竟她也是一個女孩的母親。
如果她的女兒未來有這位女生的警惕性,那她這個當媽媽的會放心多了。
但是又對這個女生如此警惕她,感到無奈。
她如此親和的臉和長期護士工作培養出來的親和氣質,還是一個女人,爲什麽會被這個女生如此警惕?
好在她解釋了之後,女生就欣然主動帶她過去了。
找到後在宿舍談不方便,兩人去了操場。
“你說我爸爸要做手術?他現在在哪?”
蘇教授的兒子蘇越是個清秀的男生,脾氣一看就很好。
雖然對父親觀感不好,但此刻聽到這個消息,還是第一時間做出了一個孝順兒子的反應。
不顧之前多年的隔閡,準備主動按照護士的要求,勸一勸他爸爸。
“他已經出院回家了,因爲需要你簽字才能手術,可是他好像不太願意讓你知道這件事。”
護士長劉敏說到這裏,卻沒有往下說了,而是盯着蘇越的反應,想知道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内幕。
到底不是小女孩了。
就算想追求蘇教授,成爲蘇太太,但也有了更多的現實考量。
最簡單的,她有個上小學的女兒,蘇教授有個上大學的兒子。
未來兩家人能不能和諧相處,就是一個很關鍵的因素。
更别說蘇教授不顧身體這麽抗拒聯系兒子,這裏面有沒有她不知道卻該知道的不足爲外人道的原因?
比如涉及蘇教授這個人真正的人品。
這更是關鍵中的關鍵。
然而蘇越脾氣雖好,但卻和他那個女同學一樣,頗有警惕性,并沒有如她願,說出她想聽的内幕,隻是說:“我這就給我爸爸打一個電話!”
電話自然是打不通的。
因爲此時的蘇教授已經躺在手術室裏多時了。
“打不通啊。”蘇越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人接,不由擔心起來。
“我陪伱去他家找他吧。”護士長劉敏建議:“他現在這種情況,随時可能病發,很危險。”
這的确是事實。
特别是對于得了這種疾病的單身人士,更加危險。
一旦病發時,身邊沒人,那後果不堪設想。
蘇越也顧不上揣測這個女護士長爲什麽那麽關心他父親了,趕緊帶着她去他父親家了。
手術室中。
院長見王冬堅持,眼神猶豫了一會,到底沒有再說什麽。
而是站在一旁觀看手術的推進。
看了一會,他走出了手術室。
而麻醉女醫生,看了王冬一眼,竟然也跟了出去。
這讓所有人側目。
王冬自然也注意到了,口罩也掩蓋不住他的陰沉表情。
外科醫生治病,麻醉醫生保命!
這種大手術,又是新手術,麻醉醫生就算經驗再豐富,也應該全程盯着監護儀器,随時準備着。
哪有跟着院長出了手術室的。
不用聽手術室外她和院長說的什麽,所有人心中都已經有了答案。
而這個答案自然是對王冬無比的羞辱。
王冬又怎麽可能好受的了。
事實也的确如此。
女麻醉醫生跟着院長出去後,直接提醒:“院長,趕緊下令停止手術吧,我看他根本做不了這種手術。
隻有一個辦法,趕緊叫孫主任吧!
否則病人的罪就白受了。”
“那好,我這就給孫主任打電話。”院長猶豫了一下,下了決定:“你去監護着,在孫主任到來前,手術不要做下去了!”
然而已經遲了。
手術室的監護儀開始報警。
“心髒停跳!”
“室顫!”
一連串的壞消息接踵而至。
“快!快打電話給桐山醫院的孫景孫主任!”院長進了手術室,大聲叫道。
“馬上除顫,開通體外循環!”
一片兵荒馬亂。
等到孫景和江院長他們過來時,整個手術室一片死寂。
隻有監護儀上顯示的心髒停止跳動的重複拉長音。
參與這台手術的醫生、護士,扭頭的扭頭,瞠目結舌的瞠目結舌,保持着各自的動作很久不動了。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病人死亡。
然而這一次,依舊讓他們感覺震驚。
因爲他們知道麻煩大了。
他們尚且如此,被他們行注目禮的王冬,此刻整個人都僵在那裏,手中拿着鑷子,鑷子夾着染紅的紗布。
紗布底部,還在往下滴血。
王冬低着頭,五隻眼睛遮蓋下的真正眼睛,流露出倉惶和茫然。
當孫景他們進來時,王冬再也撐不住,拿着鑷子的手顫抖起來,鑷子再也夾不住染血的紗布,落在了盆中。
而盆中早已放滿了這樣的染血紗布。
王冬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幹什麽?
爲什麽之前在二師兄上練習的那麽好,感覺完全找到了孫景教授的‘時間是可以掌握并且放大的’那種感覺。
到了真正上手後,才發現完全不一樣了呢?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更關鍵的是,現在該怎麽辦?
人死了,他該怎麽收場?
顧磊再也忍不住,上前推了一把閉目裝死的王冬,怒斥:“你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蘇教授是他負責的。
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隻要找到蘇教授的家人,讓他們勸蘇教授做手術。
哪怕因爲錯過了大好時機,孫主任不會再親自給他做手術。
但隻要有孫主任在,他蘇教授的命基本是有保障的。
可現在蘇教授的兒子倒是找到了。
可是人卻被王冬忽悠到了外院,直接死在了外院的手術台上,死在了王冬的手下。
這讓他無法接受!
這哪裏還是治病救人的醫生!
分明就是謀财害命的殺人犯啊!
(尴尬了,正好寫到這,發現氛圍不太适合除夕過年,今天就提前發了,這兩天貌似不适合寫這個,可能會寫幾章愛情公寓喜慶過度一下,祝大家新年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