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之前嘲諷白術的那些人,頓時吃驚不已。
難道孫景也是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
亦或者在國外學的太過人情世故,因爲江院長的關系,就要強行贊成明顯是傻逼的白術?
還有人心中暗自後悔。
原本以爲孫景來了,青天就有了。
桐山醫院不再是白術仗着院長的關系一家獨大,嚣張跋扈,爲所欲爲。
這才不再壓制自己的情緒,選擇實話實說。
可要是孫景如此圓滑,那麽他們可就被閃了腰。
接下來更是會有麻煩。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擔心。
反而老神在在的眼神示意其他人先别急。
剛才還擔心的那些人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不對啊!
孫醫生在仁華那麽剛,怎麽可能到了桐山醫院反而怕起了白術了?
于是衆人都期待的等待孫景接下來的轉折。
而白術看着孫景的眼神,則充滿了不屑。
本來他就不服孫景,覺得自己并不比孫景差多少,又有和自己長的一樣的謝南翔撺掇,更是對孫景起了敵意。
現在見孫景竟然贊同自己。
他不僅不高興,反而鄙夷孫景贊同自己。
頗有種‘我還沒有用力,你就倒下’的意思。
他其實期待孫景能夠和他當面鑼對面鼓的硬碰硬對決。
于是在除了江院長之外,所有人的共同期待中,孫景的轉折如約而至。
“所以按照白醫生的視野高度,咱們先不談陳老的治療方案,先談談如何當一個好醫生。
白醫生說他的手術從來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這句話從醫學專業性上來說,我給打個零分!
甚至不僅是醫學專業性上了,就是從科學的最底層邏輯上來看,也是零分!
因爲沒有什麽百分百肯定的事情存在!
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我做不到,大家做不到,白醫生更不可能做到!”
“我能做到!”白術立刻反駁:“不信你可以去看看我做的手術記錄!”
“正所謂‘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是因爲口味重’‘我過得橋比伱走的路多還多是因爲懶得動’”
孫景笑道:“在白醫生這裏也是一樣,如果真有什麽百分百的沒有意外,那隻是因爲你手術做的少,做的太簡單!否則你早就成世界第一人了!”
“說的好!”
“就是!我們隻聽說孫醫生是世界名醫,沒聽說什麽白醫生是世界名醫!”
“連孫醫生都不敢說百分百的絕對話,也隻有井底之蛙夜郎自大,才敢那麽吹噓自己!”
“下次我再去大學上課,要是遇上敢說這種話的學生,我也不會隻給不及格了。
必須像孫醫生說的那樣,直接給零分!不給他一個狠的,隻怕不長記性!”
“孫醫生說得好,這種話從科學底層邏輯上就是錯的,也不知道抱着這種觀點的是怎麽考上大學的。”
衆人哄堂大笑。
江院長和白術臉色一樣難看。
不過大家也裝沒看見。
沒辦法!
大家早就受夠了!
白術這樣亂來,别說什麽‘以前不會出意外,以後更不會出意外’了,早晚哪天會捅出大亂子。
而一個醫生搞出大動靜,輿論風向是吹向整個醫生群體的。
特别是和當時人同一個醫院的同事,更是倒黴。
沒準獎金福利什麽的都會大打折扣。
還會被加重監管。
而陳老這種有很大影響力的病人,最容易引發大亂子。
所以眼見白術像傻叉一樣的地圖炮秀自己的‘我認爲優秀的醫生該怎麽做’時,他們才如此反感。
當然如果今天不是有着出了名愛說實話的孫景在,他們也就隻會反駁,而不會瘋狂嘲諷和哄堂大笑。
畢竟要考慮院長的面子不是。
要知道白術可就是院長的愛徒。
而院長卻是給白術滿分畢業的。
但現在既然孫景不負衆望的開炮了,他們也絕對願意幫幫場子,好好發洩一下過去這些年的憋屈。
“還有白醫生說‘患者意見?你有沒有搞錯啊!作爲醫生,我們唯一要考慮的隻有病情!’,這番話從醫學倫理課上來說,我也會給打零分!”孫景也無視江院長難看的臉色,繼續耿言耿語。
“當醫生的不考慮患者意見?這是我聽到的最霸氣也是最愚蠢的話了!
所以如果問我的意見。
我的建議,别讨論陳老的病情了。
咱們還是先讨論讨論白醫生吧。
我作爲心外主任的建議,是讓白醫生回爐重造,回去上學将專業課和醫學倫理課重新學一遍再說。”
“你放屁!”白術再也忍不住,暴躁起身,怒視孫景。
他堂堂桐山醫院心外一把刀,孫景竟然讓他回爐重造???
“住口!”江院長猛地一拍桌子,起身怒指白術:“有話說話,你怎麽敢對孫主任這麽無禮!
還不道歉!”
“我向他道歉?”白術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老師。
老師是不是老糊塗了?
難道沒有聽到孫景是怎麽說他的?
這不僅是在打他的臉,也是在狠狠打老師的臉啊!
老師竟然還讓他當衆向這麽羞辱他們的人道歉?
“如果你還認我這個老師,立刻向孫主任道歉!”江院長眼神焦急的喝道。
他也顧不上堅持讓白術喊職務了。
因爲他知道這時候想要鎮住上頭的愛徒,必須用師徒感情。
萬一白術再說什麽難聽的話,他連開口向孫景求情的機會都沒了,隻怕真的要讓孫景的建議變成醫院的行政命令了。
畢竟孫景是他請來的。
而孫景說的這些話,又是得到所有人認同的大實話。
“對不起。”白術眼見老師來真的,雖然心中無比委屈和憋悶,可也隻能忍了又忍,毫無誠意的艱難對着孫景蹦出這三個字。
“孫主任,白術雖然狂傲了一點,但他技術還是非常優秀的。”江院長陪笑的看着孫景。
“他是一個好苗子啊,以後跟着孫主任你學習,一定會改過來的。”
“苗而不秀。”孫景搖頭:“如果從根子上出了問題,是長不成挺拔大樹的。
‘一樹梨花壓海棠,仁華醫大謝南翔’那種剛畢業的實習醫生才勉強算是苗吧?
他這都已經三十多,奔四十的主治醫生,正是每個醫院的中間支柱力量,還是苗?
這要是被病人和家屬知道了,我們桐山醫院區區一根苗,就敢大言不慚的直接無視他們病人和家屬的意願,要教他們什麽是醫生的專業性。
那他們隻怕不僅害怕,還會憤怒吧!”
“噗!”有人直接笑噴了。
會議室立刻響起歡樂的笑聲。
江院長不是第一次拿白術是好苗子來幫愛徒開脫。
可是正如孫景所說,這都已經奔四的主治醫生了,還稱作是苗,不僅搞笑還可怕。
你一個區區還沒有長成的樹苗,竟敢如此嚣張,滿嘴裏不是百分百的自信,就是罔顧病人和家屬的意願。
恐怖如斯啊!
“别說那麽多沒用的!”白術被嘲諷的要氣炸了,再也顧不上老師的喝止,怒視孫景。
“我敢爲了陳老的福祉使出全力,給他帶去生命的奇迹!
你敢嗎?
你現在抛開陳老這個病例不談,隻顧攻擊我,還不是和他們一樣,不願意爲陳老冒險。
隻顧着自己沒有風險!
算什麽好醫生!
有什麽資格讓我回爐重造?!
我看要回爐重造的是你才對!”
“首先,不是你高尚的爲陳老冒險,而是你在拿陳老的生命在爲了你的面子冒險。”孫景平靜的看着他。
“陳老作爲病人,堅持不願意做手術。
陳老家屬,也不贊同做手術。
一切都是你在自說自話,自我感動!
甚至還打包票?
你有什麽資格打包票!
真出了事,死的又不是你!
你到時候拍拍屁股說一句‘成長的陣痛’就繼續去潇灑了。
還有你作爲陳老的主治醫生。
連基本的安全防護風險都沒注意到。
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大言不慚的說你保證能給陳老一個生命的奇迹?”
“你在胡說什麽?”白術根本不信。
“你不知道?”孫景笑道:“看來我查房後的總結,對于你來說又是白說了。
也是!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連那些普通醫生都有些不上心。
更别說你這位百分百不出意外的天才名醫了。”
“孫主任,給我們說說,我們想聽聽!”頓時有人起哄。
“查房的時候,我看過了陳老的病房。”孫景解釋道:“病床竟然連個護欄都沒有。
陳老的床頭還擺放着自己的筆記。
看得出來,他不愧是真正的專家教授,連住院也不忘寫文章。
可是這就有一個非常大的風險。
就算白醫生把手術做的再完美,一旦回到病房修養,以陳老的生活習慣,隻怕也很快就再次投入自己的事業上。
這要是身邊一時沒人,他需要拿筆拿筆記,這麽一翻身,病床又沒有護欄,白醫生想過後果嗎?”
“嘶!陳老沒有做手術還好,一旦做過手術,身體很虛弱,要真是發生那一摔,隻怕根本來不及救護,當場就能摔死。”
其他人也都經驗豐富,一下子就能想象那種場面了。
至于會不會發生?
大家都是去看過陳老的。
以陳老的如此執着于自己未編完專著的态度,這是完全可能發生的大概率事件。
江院長也認可了這種推測,不禁一陣後怕。
他雖然傾向于拒絕白術的手術方案,可他太清楚這個愛徒的自負了。
隻怕他拒絕了,白術依舊會強行推銷自己的手術方案。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那種。
這要是真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