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華。
“孫醫生,您可算來了。”
剛到,就見站在門口的一個白大褂迎了上來。
“程醫生,有什麽事情嗎?”孫景笑問道。
“不是我有事。”程學文無奈道:“是周明和念初!您跟我來吧,我路上跟您說。”
“人家兩口子,我們不方便多說什麽吧?”孫景跟着他并肩而行,一語雙關道。
“……不是私事。”程學文一滞,不敢和孫景對視,有些讪讪道:“是公事!有個十歲小女孩,得了腎母細胞瘤,已經輾轉了多家醫院,都說治不了。
念初将她轉院過來,希望我們仁華能夠給小孩子一線希望。
周明卻不同意。
他們一個是兒科副主任,一個是大外科代理主任,誰也說服不了誰。
現在迫切需要一個讓所有人信服的專家去看一看。
而您就是那個讓所有人信服的專家!”
“這樣啊。”孫景聽了,不再點這個老是摻和别人夫妻,過于熱心的周明鐵子,點頭跟着去了。
“孫醫生。”
剛到就見這對顔值夫妻,互相不看對方,旁邊坐着一起會診的醫生們,表情都頗爲尴尬。
很顯然,他們雖然喜歡看八卦,但如果當事人不尴尬,鬧到一定程度,他們都得爲這對夫妻尴尬。
如今見到孫景這個破局人過來,都一個個起身招呼。
“孫醫生,您來了。”這個動靜也驚動了還在那凹造型的兒科副主任林念初,臉色稍緩的打招呼。
“我這有個新轉院過來的腎母細胞瘤患者,10歲小女孩齊妙妙,其他醫院的都說做不了。
半年時間轉了4個醫院。
也就是說我們仁華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我讓他們轉院過來,本以爲我們醫院當初号稱魔都一把刀的周醫生周主任能夠給她帶來奇迹。
但可惜的是,他并沒有這個擔當。”
“我可以先答應下來。”周明陰陽怪氣回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開了腹再說,然後再像其他醫院那樣說做不了,這樣病人家屬也不會怪我們不盡心,林醫生良心上也能好受一些。”
“周明!”夫妻第三人·傳聲筒程學文,責怪的看着周明。
“不想做就直說。”林念初嘲諷道:“反正少救一個孩子,也并不影響你周主任繼續當魔都一把刀!
哦!
錯了!
你早就不是一把刀了!
孫醫生才是!”
說到這裏,她看向正在看病曆的孫景:“孫醫生,怎麽樣?”
“我再看看,你們也說說伱們的意見,繼續。”孫景一邊看着片子,一邊示意他們繼續。
和其他醫生不一樣,他能一心二用。
而且看這種熱鬧,也絕對不會尴尬。
“那好,就讓我這個昔日的魔都一把刀,來再說說我的意見。”周明是懂嘲諷他人,也懂自嘲的。
“說了那麽多值得做的理由,是不是也漏掉了點什麽?有沒有想過不值得做的理由?
複發頻率!
并發症!
生存質量!
如果術後複發率高,且間隔短,病人是否承受住一次又一次的手術,家庭經濟情況承受得住嗎?
重症監護室住一天,就是普通家庭一個月的收入!
更别說術後支持藥物,很多都是進口的!
賣房子治病,說起來容易。
真到這個地步,這家人還活不活?”
“可孩子沒了,家就散了!”林念初怒視丈夫周明:“要房子有什麽用?!”
“大家都别激動。”夫妻第三人·傳聲筒程學文又打圓場:“既然是會診,自然就是要各抒己見的,大家還是聽聽孫醫生怎麽說。他才是真正的專家啊!”
“程醫生過譽了。”孫景意猶未盡的收起了片子,看了一眼打斷夫妻撕逼的罪魁禍首。
“這個病例,我有一個疑問。”
“什麽疑問?”林念初問道。
“病人是林主任主動接過來的?”孫景看着她。
“對!”林念初點頭。
“患者10歲,由你們兒科接手很正常。”孫景點頭:“而她患的腎母細胞瘤這個病,手術最好是由兒外科來做。
道理很簡單。
兒科是和外科并列的二級學科。
孩子和大人畢竟是不同的。
術業有專攻。
我理解兒童醫院都說做不了後,林主任想要讓仁華給他們最後一絲希望。
但是我奇怪的是周主任并不是兒外科醫生。
甚至也不是抛開患者是兒童的身份不提,最适合做腎母細胞瘤的是泌尿外科、腫瘤外科。
找周主任這個外科下面普外科再細分的肝膽胰外科醫生,并不是最佳選擇。
咱們仁華醫院,作爲魔都第一,全國前列。
各種專科細分程度太高了。
這一點林主任應該是清楚的啊。
我和周主任就算願意做,又有能力做,首先也得先考慮醫院同不同意啊。”
“……”林念初一時語塞。
她知不知道這一點呢?
她當然知道。
但她就想怼丈夫周明!
“周主任。”孫景見周明嘴角閃過一絲笑容,立刻看向他:“我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
我贊同你說的複發頻率、并發症、生存質量還有家庭經濟情況,都是決定這台手術值不值得做的關鍵。
但我們醫生該做的就是将這些情況詳細解釋給家屬聽,至于家屬的經濟情況,是否覺得賣房也要治療孩子值,這是家屬自己的決定吧?
咱們在這空想空談什麽?”
“就是!”林念初立刻壓下心中的不适,随聲附和朝着丈夫周明怼了過去。
“這些都要和病人家屬說清楚,能夠做決定是他們!而不是你!而我相信,他們不斷輾轉醫院求醫,治療自己孩子的意志非常強大,是絕對不會像你那樣,冷血的放棄自己的親生骨肉的!”
孫景轉身就往外走。
“孫醫生,您這是?”林念初也顧不上繼續怼丈夫周明了,連忙叫住孫景。
“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根本就不是在理性讨論病患齊妙妙,是在說夫妻暗語吧?”孫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
“等你們什麽時候不再是周明和林念初,而是周醫生、林醫生時,咱們再說,好吧?”
“你是說我公私不分嗎?”林念初表情惱怒。
“不是嗎?”孫景沒有再笑,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聽聽你說的話,什麽我們仁華是她最後的希望、什麽不想做就直說、少救一個孩子不影響當一把刀、沒有擔當。
這個病人是你接的。
任何該知道的情況,你都該足夠清楚才是。
可是周明問的那些不值得做的理由,每一個都是需要搞清楚的。
而你的回答并不是就事論事,一一用你了解的病人家屬的真實情況,去反駁他。
卻隻會吼什麽‘孩子沒了家就散了,要房子又有什麽用’?
這是一個專業醫生該有的職業态度嗎?
這完全就是你們夫妻在情緒化的吵架!
你有和病人家屬詳細剖析過術前、術中、術後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況,讓他們深刻認識到底值不值得做這台手術嗎?”
說到這裏,他盯着林念初的眼睛,然後就得到了他的答案:“看來是沒有了!
連這個基本情況都不知道。
你沒有資格代表病人家屬說什麽‘孩子沒了家就散了,要房子還有什麽用’!
不管未來結果如何。
他們一家都需要房子立足安身。
治病需要意志支撐,但抛開理性現實不談,一味的談意志談感受,那也是在空想空談。
更别說你們夫妻關注的重點根本就不在病人齊妙妙身上!
周主任,如果你不介意,這個病例你們就别插手了。
我建議由能更加理性客觀的其他醫生接手。
到時候我再和更關注病人本身的主治醫生談手術是否要開的問題。”
“我沒意見。”周明毫無負面情緒的點頭。
從和妻子互相陰陽怪氣的氛圍中脫離開來後,被妻子罵爲冷血的他,非常理性的認可了孫景對他們夫妻的評價。
林念初就有些繃不住了,很想發飙。
這是她的病人!
憑什麽剝奪她的病人!
但是孫景一番話完全不給她留面子,将她的不專業和情緒化攤開了說,痛批了一頓。
看孫景這個樣子,就算她想和以前那樣發飙,祭出道德大旗,隻怕也沒有任何用。
畢竟孫景沒說不救小女孩。
甚至可能隻有孫景能救這個可憐的小女孩,這個她忍不住代入兩年前她意外去世的女兒梅梅。
她又怎麽敢和有可能救‘自己女兒’的孫景炸刺呢。
“這個孫醫生,真是的,說話太難聽了。”
周明夫妻第三人·傳話筒·周明鐵子·周明妻子的舔狗·時刻準備接盤女神的接盤俠程學文等孫景走後,爲女神憤憤不平。
“早知道,就不去喊他過來了,大家都是爲了病人嘛!你們的确有些情緒化了,但也完全可以理解嘛……”
孫景耳力非常,隐約聽到,但卻不在乎。
他連舔狗的女神都不在乎,更别說女神舔狗的态度了。
這個林念初,果然不對勁。
不僅名字很文青,這做派也很有問題,不愧是在美利堅西海岸進修兩年的存在。
白左那一套,她玩的挺溜。
根本不在乎悲劇本身,在乎的隻是悲劇能夠給她提供的情緒價值,情緒價值得到了,後續悲劇的進展什麽的,就是‘老爺心善見不得窮人’了。
這回來接手的第一個病例,就叫腎母(聖母)細胞瘤。
可真是惡趣味滿滿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