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師，咱們收嗎？”
之前的二助，是霍思邈的學生，小年輕小鄭。
此刻順位移到了原先霍思邈的一助位置，看了幾眼，注意到霍思邈情緒不對，擔心的問了一句。
顯微鏡前，霍思邈站在之前主刀老師的位置，沒有立刻回答小年輕小鄭的問題。
依舊瞪大眼睛，越看越擔心，心中的不祥預感一波接一波襲來。
他現在心中恐懼極了。
這要是他的預感是對的，那他和黃菁菁還沒有正式起航的戀情，就要折戟沉沙了。
不！
折戟沉沙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多半是火燒赤壁！
這一刻他好後悔啊！
如果不是因爲自己已經自動代入了準嶽母和準女婿的家人身份，他完全可以自己主刀。
而不是讓更有經驗的老師主刀。
如果他主刀，現在也不會如此不安和恐懼了。
他自信自己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隻可惜家人一般是不能給家人主刀的。
這條經驗和其他醫院規章制度一樣，都是真實發生過的經驗教訓的總結。
就像醫學院規定不能在操場搶屍體，那必然是發生過的真事才會将這種正常人根本想不到的奇葩情況這麽記在規章制度裏。
家人給家人主刀因爲太在乎太緊張，會失去主刀醫生的冷靜和理智，容易犯錯，反而導緻手術出問題。
他就是提前考慮到了這一點，才臨時請了他老師主刀，他來當一助。
一開始證明很有必要。
因爲動脈出血的時候，他就很緊張了一下。
還是老師穩。
可現在看來有利有弊。
當然他更後悔的是在這種大手術前，竟然沒有做好準備！
沒有提前買四個蘋果、兩根香蕉放在更衣室裏，擺一個四平八穩陣！
沒錯！
外科醫生看起來不該迷信，但其實很多都是非常迷信的。
就是因爲外科手術能夠做的實在太少了，很多時候隻能看老天給不給面子，給不給這個運氣。
運氣好，順風順水。
運氣不好，那再小的手術，都能出大亂子。
擺個四平八穩陣，也是外科醫生老傳統了。
他竟然給忽略了！
現在說什麽都遲了。
之所以有這台手術，就是因爲他判斷這顆良性腫瘤壓迫了視神經和三叉神經，造成了黃菁菁媽媽三叉神經痛和視力有點問題。
可現在好了。
這顆良性腫瘤被他老師給切掉了。
但是爲了切幹淨，貌似多刮了兩勺……那裏本來就和視神經和三叉神經毗鄰。
一旦他的不祥預感成真，那可就是真成天大的笑話。
原本是爲了提前不知道多少年切掉薛定谔的禍根，一了百了，可現在很可能直接達到了效果。
但卻是一步到位了最壞的效果！
還有比這諷刺更操蛋的嗎？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該死的孫景！
如果不是孫景一再提出不需要做手術，直接三個月檢查一下，看看良性腫瘤的生長速度和生長情況再說其他。
他就算要做這個手術，也可以再往後稍稍。
一來有更多時間和黃菁菁相處。
二來他也知道孫景的建議是對的。
倒不是不做手術，而是就算做手術，也不需要那麽急。
可孫景說了，他就不能随聲附和了。
正如黃菁菁媽媽罵孫景是小人的說辭一個道理。
萬一最後證明孫景是對的，他的面子又往哪裏放？
再加上黃菁菁媽媽當領導當習慣了，在病房裏沒待多久就不耐煩了，話裏話外都是盡快做手術。
盡快切除這個小毛病小禍根，她就可以安心回歸正常生活了。
他也覺得這個手術完全沒問題，所以綜合考量之下，才決定不等了，直接做手術。
哪想到會發生這種令人不安恐懼的狀況！
都怪這個該死的孫景！
自從孫景回國來到仁華，他順風順水的好運氣好像就消失了，盡走黴運了！
在小年輕小鄭再次出聲詢問時，霍思邈強行鎮定，開口了：“收吧！”
事已至此，不管結果如何，都已經無法更改。
現在他隻能期望他那做了一萬多例手術，被稱爲成仙了的老師，是對的！
而他是錯的！
嗯。
等手術結束，他立刻就去買四個蘋果兩根香蕉，将四平八穩陣擺起來。
隻要黃菁菁媽媽還沒有從麻醉中醒過來，這手術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就還不算徹底完了。
所以應該還是來得及的。
四平八穩！
四平八穩啊！
霍思邈心中呐喊，面上卻穩如老狗。
好歹也是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這點城府還是有的，帶着小年輕小鄭開始收尾縫合。
醫院外。
對面的大樓，一間足浴按摩室。
黃菁菁被霍思邈一勸，覺得也對，在手術中心外空站着等，沒有任何意義。
反正主刀的就是她準男朋友。
不提手術本來就很穩。
就是一旦手術結束，她也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那時趕過來，也完全不會比手術中心外等遲。
甚至更早能得到消息。
她一邊躺在那裏讓小妹捏腳，一邊不時拿出手機看看，等消息。
雖然是來放松的。
但親媽就在對面醫院做手術，她又怎麽可能真放松的下來。
而且她想到之前看媽媽被推進手術中心那一幕，心中總有點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的奇怪和不安。
“你們家是不是有人在對面醫院做手術啊？”捏腳小妹一邊給她捏腳一邊和她聊天。
“你怎麽知道的？”黃菁菁很詫異，心中升起了一絲古怪感。
之前孫景訓斥謝南翔的新聞，她也是聽過的。
對于其中謝南翔帶着醫院裏小護士、年輕女醫生去醫院旁邊的理發店做一樣的波波頭。
被孫景痛斥爲不知道的還以爲謝南翔是理發店的托這個說法，她是記憶猶新的。
現在她被霍思邈建議來這裏捏捏腳等待，難道也是類似的情況？
“你們這樣的病人家屬啊，我見多了！”捏腳小妹輕笑道：“對了，伱要租房子嗎？”
“不用了，我是本地人！”黃菁菁一聽，心中輕蔑的一笑，淡笑拒絕了。
“本地人怎麽了？”捏腳小妹也笑了：“本地人家裏住得遠，來回路上跑來跑去的。
你看我們這裏多近，有事招呼一聲，出門就是醫院！”
見黃菁菁還是搖頭，捏腳小妹切入正題了。
“你再考慮考慮吧，不要那麽肯定，說不定你哪天還要求我來幫你租房子呢。”
“你什麽意思？”黃菁菁一呆。
“手術這種事情說不準喽。”捏腳小妹解釋道：“就像前幾天，有個來做心髒手術的，就是全程我們幫他弄得。
他爸爸就是死在手術台上！
還要付十幾萬的醫藥費！
結果被我們這麽一運作，那小夥子最後一分錢沒掏，還拿了四十多萬回老家去了！
你說這麽多錢，買房子娶媳婦不什麽都有了？”
“你們這麽厲害？還幫人打官司？”黃菁菁已經猜到了捏腳小妹是幹什麽的，但還是試探道。
“打什麽官司？”捏腳小妹失笑道：“律師收費多黑啊！那是到萬不得已的最後一步！
當然了如果你真想找，我們這裏也可以幫你找。
不過一般前期就能搞定。
我跟你說，醫院這種地方最怕打官司了。
你隻要抓住這一點，準能讨個說法！”
“我懂了，你們這裏是專門幫人家找醫鬧的吧？”黃菁菁從鼻子裏發出輕蔑的嗤笑聲。
“什麽醫鬧啊？這麽難聽！”捏腳小妹反駁道：“我們這叫合理維權！”
“那你怎麽就知道是醫生故意把病人給治死了？
據我所知的醫生，隻要站在手術台前，那都是本着救死扶傷的精神，這是他們的本能……”
黃菁菁很看不起捏腳小妹這種人，開始給對方講述從她媽媽口中聽到的那些道理。
她媽媽多偉大，做手術前，還在一個勁的交代，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一旦真有個萬一，也千叮咛萬囑咐，讓她不要找醫生和醫院的麻煩。
這是什麽精神境界？
要不她媽媽能當領導呢！
要是都像她媽媽這樣通情達理，現在醫療環境也不會如此惡劣。
越是想到自己媽媽，黃菁菁越是瞧不起捏腳小妹這種專門幫人推銷醫鬧，無事生非也要找醫院麻煩的。
越說，語氣和表情越發鄙夷。
捏腳小妹也是個有脾氣的，忍不住嘲諷：“要我說啊，這事就沒輪到自己身上。
沒輪上吧，說話都輕松。
你可别嫌我說話不吉利。
要是這事輪到你身上，我看你到時候，還能不想鬧？”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需要醫鬧讨錢的嗎？”黃菁菁收回腳，幹脆不讓捏腳小妹按了。
“我媽媽住的是VIP病房！我媽媽說了，就算她真有個萬一，也絕對不找醫生和醫院的麻煩！
這才是一個病人和病人家屬該有的态度！
而不是一有事，就找麻煩，醫鬧搞錢！
醫療環境就是被你們這樣的人搞壞了。
你也别嫌我說話不吉利！
哪天輪到你和你家人需要醫生救命了。
那時你是希望醫生毫無保留的全力救治你和你的家人？
還是被你們鬧怕了，治病救人之前都先想着自保？”
“你别急啊。”捏腳小妹沒有繼續和黃菁菁争，放下名片就走：“這是我名片，以防你哪天需要了。”
“什麽人啊！”黃菁菁等捏腳小妹走後，才萬分鄙夷和嫌棄。
和她媽媽一比，這些人都不算個人！
批判了一番捏腳小妹以及對方代表的下作群體，黃菁菁心情好受多了，這時候手機短信聲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隻見上面簡簡單單寫到：“手術順利。”
黃菁菁第一眼很開心。
但是很快她就有點不安。
因爲以她對霍思邈的了解，這貨在這種時候，不該是大獻殷勤的表功嗎？
最起碼也該加一句，手術難極了，來鋪墊後面的手術順利極了啊。
怎麽會用這麽簡單的四個字？
甚至沒有用‘非常’‘極了’這些更有安慰效果的詞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