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是說呢。”王熙鳳低語着:“若不是平兒發現了,偷偷和我說,我還指不定瞧不見。他拿的是我平時擱在屋裏的閑散銀子,零零碎碎那些堆一起,誰知道統共多少?就算少了幾塊也不知道。所以才先問你,東府那邊是不是缺了銀子。”
賈珃平時不管兩府的庶務,也就黑油門的略問幾句。至于甯國府缺不缺銀子,她無從知曉,隻能道:“這事兒恐還得問問四姐姐。”
惜春到底是甯國府的姑娘,有時候府裏的狀況,那邊的丫鬟婆子會給說上幾句。
而賈珃是榮國府的,且還是黑油門這邊的,在京中高門大戶間極有威望。甯國府丫鬟見了她都一個個犯怵不敢惹了她,隻敢請安,旁的話斷斷不敢說也不敢抱怨。
王熙鳳一聽說得問惜春,就有些猶豫,想想就道:“算了。任他這次拿了,我且看看他往後還拿不拿,再作定論。”說罷又道:“若非我惱了甯國府那邊,我自去問都使得,還用得着這邊猜?”
提及此,她就一肚子的火氣無處可發。
想那尤家的人何等本事,居然能占了她的位去!
王熙鳳不免抱怨幾句,順口問:“你可見到那幾個人了?”
賈珃說道:“其他兩個沒見到。隻見到一個蓉哥兒說作‘二姨’的,想來是那尤二姐。”
“人如何?”王熙鳳追問。
賈珃回道:“嬉笑的時候聲音嬌柔,相貌很是不錯。”
王熙鳳當即一拍桌子:“好你個賈琏!作那混賬事去了!”扭頭問賈珃:“當時可曾見到你琏二哥哥?”
賈珃搖頭:“未曾。隻蓉哥兒在。”
王熙鳳便有些不太确定起來。便是那女子再如何,總不能侄兒叔叔的混作一團吧?不過她心中就算有萬般的想法,當着五妹妹這個還沒出閣的姑娘家也是不好提的,于是笑道:“多謝五妹妹了。若妹妹有遇到你琏二哥哥作甚不對的事情,記得和我說。”
賈珃也看不慣府裏爺們兒的一些行徑,自是答應下來:“嫂嫂放心,我省得。”
這邊王熙鳳在疑心着賈琏,自然對他看管嚴厲了許多。
不過賈琏素來和甯國府那邊走動得勤,經常過去的話她也挑不出什麽錯兒來。隻能趁着他回來後,看看衣裳上有沒有什麽胡作非爲的痕迹留下。幾次都沒查出錯處來,她也隻當自己疑心太重,漸漸放松了警惕。
賈琏卻偷偷地在置辦一件大事。
賈蓉自打上次和尤二姐在屋中嬉戲被五姑姑她們撞到,雖然沒看個真切,卻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他便想了個主意出來,讓賈琏在外面養着尤二姐,權當是二房了。這樣以來,他也可趁着賈琏沒去找尤二姐的時候,自去尋尤二姐。
賈琏雖然意動,卻懼着家中的王熙鳳,有些猶豫。便問賈珍。賈珍也覺得這事兒可爲,隻要遮掩好了就行。
賈琏徹底放心,就開始安排這事兒。原本想在距離甯榮二府二裏多外的花枝巷買個宅子,也正好有個合适的可以買。但想到如今鳳姐兒身子康健,若離得近了恐怕不妥,就在距離兩府十多裏地外買了個。
隻是這新找到的宅子終究不如意。花枝巷的那個宅子有二十多間,敞闊舒适。現在這個隻有十幾間屋,而且地方偏僻,住進去不如在甯國府舒坦。
尤老娘不由抱怨起來。
賈琏無奈,就把隔壁一個五六間屋的小院子也買了下來,兩邊打通。這才算是又寬敞了些。尤老娘的臉上方見笑顔。
原本賈琏對此還頗有怨言。但看尤二姐笑語盈盈地待他,他渾身酥了後便不去想尤老娘那時候的冷臉了。
賈琏每每去會過二姐後,臨走前也不忘重新換一套衣裳,如此倒是沒了讓王熙鳳抓住的把柄。
這般平靜了些日子。
這天王熙鳳終是從下人們口中不小心透出的風兒來察覺了不對勁,當即讓人把旁邊的屋子收拾出來,又去了趟安置尤二姐的宅子,把人“請”回了府裏。
她臨出門前就派了人去黑油門那邊,說是大事發生必須知會五妹妹一聲兒。還請五妹妹過去,等會兒她自帶了人進門。
賈珃收到消息的時候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王熙鳳隻說要帶人進門,請她到榮國府。隻是不知道請的什麽人?進的什麽人?帶着這般的疑惑,賈珃坐了青帷小油車,隻帶了夏葉在旁伺候着,往榮國府去了。
因王熙鳳說讓她去大嫂嫂處等着,她就自去了李纨那兒,連林黛玉也沒叫上。唯恐有什麽不妥當的,再牽連到林黛玉身上。
到目的地又等了會兒,待到王熙鳳與人下了轎子進到院中,賈珃才驚覺所謂進門的人,居然就是那日隻見了一次的尤二姐。
尤二姐見到賈珃後,當即笑道:“五妹妹好。”
賈珃頓覺怪異,奇道:“你何至于這般叫我?”
王熙鳳親親熱熱拉住尤二姐的手,說道:“雖你我是一家人了,可五姑娘那是在皇上跟前都有名兒的。你可莫随意叫妹妹,隻管叫‘珃姑娘’便是。”
尤二姐有些羞澀地叫了。
王熙鳳把人送到屋中,又和李纨嘀咕了一陣子。待到一切安頓差不多了,她才冷着臉走到了賈珃所在的小廳裏,輕哼了聲緩了一會兒,方才讓心情稍微舒暢了點。
她這才與賈珃說:“我雖然做的這事兒是私下裏來的,可我想着妹妹對我恩重如山,我便是做這種私下裏的事兒,也不好避開妹妹,這才提前說一聲。免得你和其他人之後同時知道這事兒,再擔心我記挂着我。”
雖沒細說,但賈珃有些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系,問她:“你打算如何做?”
王熙鳳道:“我如何做,妹妹不用管。若你管了,反而害了你。往後你再瞧見我和她一道,隻作不提前知道就行了。細節我也不與你說,我自個兒心裏有數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