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口子一病一死,當時的藥費和喪葬費還是侯府出的。後來老郭病好了,身子也大不如前,請辭回故鄉。原本他兒子要留在侯府做小厮的,因爲洪文昌不樂意而作罷。他就帶着三個孩子回了鄉下。臨走前,侯府給了他一筆款項養老,之後再沒甚往來。
侯夫人氣道:“我覺得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旁的事兒是你們自家事情,我也不可能多管。你若非要把髒水潑到我們侯府,我是不認的!可你做的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心思極緻的惡毒?你也休想把過錯都推給我們。錯在你的這些,便要你一力承當!”
郭玉呲着獠牙獰笑:“你們一個個的翻臉不認人,讓我爹年歲大了不能幹活了就滾蛋,榨幹了他勞力就讓他走,看你們打的好算盤。”
“他是自動請辭!我們給了他養老的銀子。”
“他要請辭你們就不能留着?他要回鄉下你們就讓他回去?”郭小妹忽而扭頭質問衆人:“那鄉下什麽地方?面朝黃土背朝天,窮困潦倒,鞋子踩在上面都滿是塵灰!我們自小兒就在莊子上長大,哪裏受過那樣的苦!”
鶒官服硬生生給氣笑了:“那才是你們的故鄉!是養大你們爹娘的地方,他想回去故土,無可厚非。”
“我不認!”郭小妹竭力高吼:“憑什麽讓我們過那種日子?我們受夠了!沒吃的沒穿的,爹回去後開始酗酒,打我們罵我們,甚至還差點讓哥哥一條腿折了……那都是你們害的!都是你們!”
她說着,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突然就掙脫了身邊人的扣押,側身朝着近旁的錦鄉侯夫人撞去。
所有人都驚呼着去護衛侯夫人,自然而然注意力全都在她那邊。
賈珃卻留意到郭小妹動作前曾快速和郭玉交換過一個眼神。
她望着郭玉恨然凝視的方向,暗道不好,忙朝着某個方向高喊了聲:“剖屍!”
那邊的老仵作習慣成自然,一聽說要剖屍,當即把自個兒拿來剖開屍體的短刀拿了出來揣手裏。
就在這一刻,郭玉忽然飛身而至,到了他旁邊不遠處。
老仵作剛剛拿那紅蠍蠱的小屍體過來給洪文昌看,此時他不遠處恰恰是洪文昌。
看到郭玉飛身過來面目猙獰,且一雙青色利爪支棱成攻擊的樣子,直沖着洪文昌而去。老仵作來不及細想,當即伸出短刀朝着那邊刺了過去。與此同時,郭玉的爪尖已經觸到了洪文昌脆弱的脖頸。
呲地一聲響。
鮮血崩裂而出。紅色摻雜着絲絲的青色黑色,汩汩而流。
郭玉不敢置信地望着胸前插着的短刀,一雙泛着青色的眼睛直勾勾瞪着老仵作:“你個臭老頭居然敢偷襲我?”
老仵作吓得連連後退。幾步後忽而想起來要護着世子爺,忙大着膽子沖到洪文昌跟前,顫顫巍巍伸出老胳膊擋在他前頭:“我、我就敢刺你,你、你算什麽東西!”
洪文昌輕輕撥開老者護衛的手臂,低聲道了聲謝,直視郭玉:“你何苦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若你回去後好好營生,改過自新不再盜竊,長大回來在府裏當個家丁也是妥當的,何至于此。”
他的脖頸皮膚被郭玉的手指尖劃開了個口子,傷在表皮,并不深,隻略微滲出點血珠子而已。
郭玉哼笑:“你這樣說,也不過是時至今日随口講幾句寬慰人的話罷了。寬慰你自己的同時,顯得你大度一些,也妄想糊弄我,企圖讓我就此罷手而已。”
洪文昌眉心蹙起:“我說到做到,既是說了,便是能保證的。”
“果真如此?我怎覺得你倒是個僞君子呢。就如我少時,你口口聲聲說最中意我,往後身邊若是跟着個人,定然是我。結果還不是找了别人貼身伺候!”郭玉哧哧冷笑:“我假扮崔氏的時候,你在崔氏床邊還口口聲聲說最愛她。笑死我了,可别自欺欺人了。若你真心疼愛她,怎會有姨娘?怎會有庶子庶女出現?你那所謂的喜愛,也不過是貼在外面好看的一層皮罷了!私心裏,不也是見一個愛一個!”
洪文昌頓時不悅:“她是她,你是你。就你這般的腌臜惡人,也配與她相提并論?”
郭玉仰天大笑。
他越看洪文昌越覺得這僞君子面目可憎。眼看着其他人都快步朝這邊湊過來,他忽而捂住胸口,單手成訣打算最後拼死一搏,雙手的指甲都瞬間暴長出寸許。
殺了他!
殺了他,多年的心願達成,死也是無憾的了!
郭玉心神已定。他凝起靈元打算直刺洪文昌,正準備來一個同歸于盡的時候。突然間,他全身所有的血肉蓦地緊縮,腦袋嗡地一下炸開,整個人在短短半個呼吸間的功夫裏瞬間感受到了極緻的死亡狀态。
“這……這……”他看着全身都不聽使喚的血肉筋脈,再看看胸口短刀所刺處流出來的血液出現了黑絲,登時恐懼至極:“這不可能!”
那黑色看似不過是一縷縷的細絲,卻在纏繞間能夠迅速把紅色青色俱都淹沒,無疑是毒物。
但他爲了煉好紅蠍蠱,血肉經過長期的煉毒,不可能會受到毒素侵襲。
可現在的樣子,分明是眨眼間就深中了劇毒!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難道說,這普普通通的京城裏,竟還有他聞所未聞的至毒之物的存在嗎?
恰在這時,少女清和的聲音緩緩傳來:“你再怎麽爲自己辯解,謀害了多人性命卻是辯無可辯的事實。殺人者償命,你總知道的罷。”
郭玉不敢置信地扭頭望過去,恰恰看到了賈珃淡然飄逸的身影。
原來是她!
她究竟是誰?
怎的年紀輕輕便在蠱之一道能有如此深的修爲、可以輕易驅動蠱蟲在他體内種下如此劇毒,而他毫無所覺,且根本分辨不出是何毒來?
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