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圖堇在旁果然順利許多。
二人堂堂正正大大方方走出院子時,圖堇隻丢下了一句“我與賈家妹妹出去逛逛園子”便簡單打發了那些人。
待到走入無人小徑,圖堇溫聲輕問:“你有何打算?先到哪兒去?”
這次圖堇過來,沒有帶任何随行的人。如今隻二人行走着,唯恐小姑娘害怕,他特意給她壯膽,走在她的側旁挨着,說話也溫聲細語免得吓到她。
“先去看看智無。”賈珃道,小臉緊繃嚴肅得很。
她在思量智無那邊的狀況。
當時她帶着茯苓前去,智無可能提前得了訊,知道她去看過蟲園,從而提防着她,那時候就特意誦經控制住服侍的人。今晚提前讓蟲兒們去探尋的時候,那智無沒在念經,想來是覺得晚上時候她一個孩子不可能随便亂跑,就沒有提防着。
卻不知道那些人的藥物有沒有過了效期,倘若還在效期内,那智無還是能随随便便地就支使動他們。
賈珃自然有自己脫身的法子。
她怕護不住圖堇。
正這般思量着,她就聽圖堇在身邊忽而轉了語氣,頗有些兇狠地恨聲道:“那個秃驢!我早已看他不順眼!無奈他佛法高深,我奈何不了他。爹爹看他可以與母親溝通,盼着母親能多說幾句,也沒治他。我卻不信那秃驢有如此大的本事!”
這少年素來溫文爾雅,賈珃還是頭次見到他這般氣憤兇怒的模樣兒。但爲人子,母子連心,他定然是因着愛護母親而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賈珃莞爾:“世子哥哥何必如此生氣?你越是生氣,那些人指不定就越高興。你越是淡然,他們反而摸不準你底細。”
反正她都是神童了,多說點神神叨叨的話也不打緊。
圖堇顯然是真覺得她厲害,見她說出這般小大人的話兒,絲毫都沒詫異,反而贊同地點點頭:“妹妹言之有理。我等會兒定然要以尋常樣子去見他,不然那秃驢指不定暗地裏怎的笑我。”
少年脾性,終是恐人看不起,在某些方面較着勁兒。
賈珃微微笑着,和他一路悄悄走到了智無所在的院子外。路上遇到巡防的護院,圖堇都示意他們莫要出聲,讓他們安靜經過便罷。
應智無的要求,服侍他的仆從們都在他那個院子裏住着。
二人走到他的院子外頭,賈珃擡手示意停步,而後伸頭往内去看。裏面隻白日裏智無唱誦時所在的那個屋子亮着燈,其餘屋子俱都黑着。
賈珃遣了蟲兒快速一探,裏面有兩人在談話。其餘房間裏的人俱都沒什麽聲響,估計是睡着了或者被下了迷藥。
她便從元竅裏取出甯息草,撕下一小塊兒示意圖堇含着:“這個是清心靜氣的。等會兒過去,我們小心着點,你呼吸的輕一點。我怕被他們發現。”
圖堇頭一次做這種偷偷摸摸的刺激事情,少年冒險的心性出來了,忙不疊點頭,什麽都聽她的。
其實這個草葉是甯息草,乃随機草之前随機産出的一片葉子,能夠短時間内讓含着的人氣息消散,不被周圍的人發現。
賈珃隻自己的話,不用這東西也能凝神屏息。可圖堇不行。爲免他起疑,她索性自己也撕了一小塊含着。
在賈珃的指示下,圖堇跟随她的腳步,悄悄兒地走到裏面。
賈珃個子小,旁邊伸出來的草木枝丫碰不到她,她沒注意。可是有個枝丫卻眼看着就要碰到圖堇的眼睛了。
他下意識伸手去撥開,才剛擡起手來,胳膊肘就被狠狠拍了一掌。
圖堇立刻就要發怒,低頭對上小姑娘生氣的眼神,他便頓時沒了氣焰,乖乖地彎身繞過那個枝丫,再不敢随意亂碰這兒的任何東西。
屋裏的兩個人十分謹慎,說話聲音極其地小,圖堇即便是跟着珃妹妹蹲在牆角邊上,也聽不到裏面在講什麽。
他正着急着,忽而手心裏一涼,被塞入了個東西。
是他父親的扳指。
說來也怪,手握父親的扳指後,他居然能聽清楚裏面的人在講什麽了。
一個人道:“……那個女娃兒來得奇怪。上次甯國府失敗時,她不也在?”是智無的聲音。
另一個人道:“正是。不隻甯國府,便是将軍府那次,她也在的。”聲音低沉,像是故意遮掩過的。
“不可大意,絕不可大意。”智無說:“我們得想個法子把她弄走。”
“極難。我倒是覺得,是時候離開王府了。”
之後他們便開始商議明日該怎樣向王爺請辭,若王爺不肯,勢必得鬧一鬧諸如此類的話。
賈珃看這個情形,心知另一個人很快就要出來了。她估摸不準那人身上有什麽蠱蟲,不想引出意外事端,索性拽着圖堇示意趕緊離開。
往外走的時候,圖堇還不忘把父親的扳指還給珃妹妹。
既然父親贈與了珃妹妹,那就是妹妹的。他暫借可以,決不能私吞。
回去的時候,爲免和那個人再遇到起沖突,圖堇故意擇了另外一條可以回去正院兒的路,這個路很少有人走,更爲僻靜清幽。隻是需要繞點彎,略長了些。
這正合賈珃的意,一路上她都在認真思考剛才那倆人的對話。
圖堇卻是通過他們的對話想到另外的細節:“惡人們曾經也針對過妹妹府上?聽他們說,什麽甯國府……啊,還有将軍府。”
賈珃點點頭。
那李沙就是安林寺的人安排的,當時甯國府那邊差點鬧起來。若非李沙死了,很有可能是尤氏,也有小部分可能是秦可卿,會遭毒手。
“将軍府說的是馮唐将軍府上。”賈珃道:“我之所以會通過錦鄉侯夫人來到貴府,也是因爲當初在馮家碰巧遇到了有些意外的事情。”
圖堇忽而明白過來。
原本他就聽人說起過,洪淑人病重的事情,也是好久沒出來走動了,與他母親雖然病情不同,造成的後果卻有些類似。
圖堇欲言又止。
他這時候總算知道爲什麽珃妹妹會對母親的病症那麽在意了,甚至還願意留下來在王府過夜。原來珃妹妹家也是差點出事,想必她素來靈慧推己及人便好心留了下來。
他想勸慰女孩兒幾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生怕講起那些往事再讓珃妹妹勾起不好的回憶。
賈珃一看圖堇那般的模樣兒就知道他又在腦補了。
她覺得這是他的優點。
反正他腦補的東西都是對她有利的,還能讓她少花力氣去解釋,真真是個讓人喜歡的很大長處。
不過,那些人要跑路,這事兒着實讓她不喜。等那些惡人真離開了,以她宅門内女兒的身份,想追擊還真的困難。
得想個法子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