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和那丫鬟左右閑扯,半晌沒什麽太有用的訊息。賈珃信步走着,搭眼看到遠處有個偌大的平坦地方,周圍立着好些武器架子,加上擱着不少兵刃,便問:“那是什麽地方。”
“演武場。”
賈珃加快了腳步,到演武場外一丈遠處,看到裏頭有不少穿着短衫的小厮在收拾器架,便與丫鬟道:“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瞅瞅。”
丫鬟試着跟了幾步:“刀劍無眼,我陪姑娘過去。”
賈珃猛地回頭橫眉冷對。
丫鬟沒料到小小女娃竟有這般氣勢,驚得後退兩步。
賈珃冷嗤一聲背着手進到演武場中。
那些小厮正将武器柄上的汗水擦幹,再把刀劍長槍沾到的地上沙土抹淨,邊做着活兒邊笑着聊天。
見小姑娘過來,他們瞅見她身上绫羅綢緞價值不菲,忙起身問安。
賈珃示意他們繼續做活兒就好,看他們繼續擦拭神色放松下來,便蹲到旁邊和他們扯着:“這些都是家中爺們平時練武用的嗎?平時都有誰在這兒鍛煉?”
“基本上都是少爺在這兒。老爺以前平時在家時候少,這幾個月大太太病了才經常告假在家,這些日子老爺也使的次數不少。”
“那二老爺和二房的少爺們不用麽?”賈珃奇道:“或者他們從文?”
下人們嬉笑着說:“哪有。二老爺和大少爺他們幾個平日裏就是鬥雞遛狗,沒甚正兒八經的事做。”
因爲是将軍府邸,是以這“少爺”指的便是将軍嫡子馮紫英。而二房嫡出的馮紫莸比馮紫英還大一歲,所以“大少爺”說的是他。
賈珃再一次因爲二房而訝然。
按理來說軍功傍身的家族,爲了綿延家族興旺,子弟們都會努力習武從軍,掙軍功來維持着家族的權勢。
當然,似賈家這般先是有了軍功而後位列公卿的,還可以靠着襲爵或者是蔭封來入官。像是賈珃的父親賈赦,便是襲爵。而叔父賈政,則是承了皇恩得了個蔭官。
但是馮家還沒有爵位。這蔭封有無,就得看皇上的意思了。若皇上蔭封,這旨意也是落在馮紫英的身上,具體哪年會想起來都未可知。
是以馮紫英的做法是對的,努力習武,從軍也好走武舉也好,都是正途。
二房的做派就很費思量。
再加上之前聽聞二房非要和将軍同住一府的做派,她合理認爲,二房就是打算依附将軍府,一應花費都從将軍府拿,自己則什麽事兒都不做,樂得逍遙自在。
“那将軍沒有督促過二老爺和大少爺他們練武麽?”賈珃似是不經意地問。
“督促過啊,我們幾個常在演武場伺候,見多了将軍勸說的時候。可二老爺不聽。将軍一說多幾次,二老爺就裝病直哼哼,說自己的腿當年凍壞了,現在每個時辰都在骨縫兒裏透着疼,可不能做活,将軍就沒了話。”
“此話怎講?”
“好似少時将軍落水,二老爺蹚水拉過他一把,算是救了他的命。将軍感念恩情,自然得過且過不計較。”
挾恩圖報麽?賈珃若有所思地緩緩站起,出了演武場,細問那丫鬟。
當年的細節,這些年少的下人們知之甚少,所能說出的僅僅那簡短幾句罷了,再多卻問不出。若想知道太多,就得問年紀大些在府裏當差十數年以上的老人們了。
念及洪淑人出現變故是在新年前那段時間,賈珃似是順口問了句:“府裏去年年底發生過什麽事情麽?”說着塞了很小一塊碎銀子給丫鬟:“姐姐也别怪我多事。實在初來府上,總得多問幾句心裏有個底,免得說錯了話再沖撞到主人的忌諱。”
碎銀子是邢夫人給她的,她自然不會随随便便就用。眼看這丫鬟是個極其八卦多事的,想來平日在二房那邊伺候也沒少探聽主人私隐,指不定就能問出些什麽。
當年的事情太久遠,丫鬟不知曉自然無法吐露。
可去年的事兒,她總能知道些。
果然,那丫鬟見了碎銀子後巴結的意味更重,說話愈發利索:“回姑娘話兒,年底都是忙着準備過年的東西呢,哪裏有甚其他事情。”
賈珃側頭,烏黑晶亮的眸子盯了她片刻。
丫鬟踟蹰着。
賈珃便笑:“旁的事情我也不多問,有關馮哥哥的事情多少透點與我便好了,若你知道些洪淑人的事情自然更佳。”
“啊,我想起來,好似有點事情。”丫鬟捏緊手裏碎銀子,知道大太太重病,她不敢多提,忙道:“大少爺去年冬月……也可能是臘月,總之大概那個時候,和少爺起過不小的沖突。恰好就在演武場附近,剛才您去那邊兒的時候我就記起來了。”
賈珃腳步微頓:“演武場的小厮們怎的沒提起。”
“他們隻在裏頭伺候,哪裏知道?大少爺和少爺争吵的時候,恰在方才我站的地方附近,也就我在旁看到了。”丫鬟神神秘秘又自得地道:“當時……當時,當時大少爺氣狠了,還說要好好治一治少爺呢。後來我跟着大少爺一路回去。”
她說着,面露驚慌,想到什麽又咽了回去,強笑道:“不提這些了,我們趕緊走吧。這邊兒打打殺殺的,沒甚好體的。”也顧不上禮數,匆匆忙忙先行離開。
賈珃眉角微挑。這丫鬟的反應很有些意思,那麽快言快語藏不住話的,卻硬生生将到了嘴邊的話給吞回去。爲什麽?必然是那些講出口的話,若被人知曉了,她吃不了兜着走。
會是什麽?
思及那大少爺的脾性,再看那丫鬟之後講的“打打殺殺”之類的詞句,合理推斷當時大少爺回去的路上應該說過想殺了少爺這般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