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明鑒。”賈琏想要跪下磕頭,無奈渾身發軟支使不起身體做這種大幅度的動作,隻能袖子擦擦鼻涕和眼淚,嗚咽着道:“我、我被那奴才迷了眼,這才做出此等錯事。可我真的沒殺人呐。我,我沒殺人!”
王熙鳳忽然哀嚎一聲,撲到了賈母腳邊跪倒:“老太太明鑒!二爺素來膽子小,就算給他增上十個膽,也萬不敢做這種事兒啊。”又掄起手臂劈頭蓋臉朝着賈琏一頓砸:“你個混賬羔子,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說着就朝賈琏使眼色,眼中分明沒有淚珠子,隻有怒其不争的怨氣。
這個時候賈琏神思已經恢複大半,腦袋愈發靈光。
死的藿香不過是個下人而已,他可是主子。再者這命案當真不是他犯下的,于是趕忙給自己脫罪:“是媚人!這事兒是媚人做的!我隻是讓她想辦法叫藿香不要再纏着我了,做姨娘什麽的不過随口說說,萬不能當真。不料那小賤蹄子把人殺了,挪動到這兒……啊,她還讓我給太太說藿香歸家了,好調出時間來把屍體挪出去。”
邢夫人奇道:“她讓你幫忙,你就幫了?這是甚道理,講不通。你平日裏連我的話都入不得耳去,怎能聽個奴才的。”
聽聞這一樁,王熙鳳心裏明白得很,對着賈琏時候的神色就淡了許多。
賈琏神色微頓:“她、她素來與我交好。當然,都是私底下的。”還忍不住辯解:“那小賤蹄子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寶玉又年紀小,她自然、自然來尋我了。”
王熙鳳此時恨不得一巴掌扇他臉上,無奈人太多不好動手,于是冷着臉扭頭不去看他,擡手讓平兒把自己扶了起來。
媚人現下不在這兒。王夫人便遣了周瑞家的過去榮國府尋她。
但媚人是否兇手,還沒個确切的證據。倘若人叫來後狡辯脫罪,一時間也拿不住她。若拿不住她,這命案曝光在這麽多人跟前,着實不太好交代。
偏賈琏瑟瑟發抖半晌吐不出來個字兒。
賈珃橫他一眼,暗道看着花團錦簇的沒想到是個繡花枕頭,如此不堪用。于是拉着賈母的衣角問:“不知藿香是怎的死了?琏二哥哥說是媚人姐姐所殺,不知是怎樣殺的?”
邢夫人心中發慌,生怕賈母惱了珃姐兒,忙有些不忍地輕輕訓了句:“這種事情怎是你小孩子可以問的。”
賈珃原本想引着他們去找死者後頸上的那根針,見狀便順勢掏出懷裏藏着的那個扇套,交予賈母:“祖母,先前我從媚人姐姐那裏看到這個東西,一拿在手裏,她就生氣得緊。後來襲人姐姐和媚人姐姐吵将起來,便是琏二哥哥也想奪了此物。我覺得這事兒怪異,任憑他們怎麽鬧,我都揣着它沒撒手。祖母,我是不是很厲害?”
一副天真爛漫求表揚的模樣兒,好似剛才那些話隻因自己先前和媚人有牽扯才順口問的。
賈母神色頓凜:“這是怎麽回事。”
襲人本在後頭跟着,忽而想起來先前那遭事情,趕忙上前噗通跪了下去:“老祖宗,求您做主!這東西、這東西怕是能證明媚人最後一個見的藿香!”
她之前便在後悔着不該去媚人的屋子裏,見到賈琏和媚人相熟的事情後脫不開身了,正暗自惱着怎的才能擺脫這事兒。如今有了藿香的案子,她正巧做個公正人,不然的話當真兩邊不讨好。
媚人左不過是個下人罷了。她這般做個證還能順手幫琏二爺洗脫罪名,真真是劃算的。
思考已定,襲人就把自己之前何時看到了藿香在繡這個東西、倘若藿香真的早早還家了,應當繡不到這個地步。想來是熬夜繡了想送與某人,結果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便被兇手給殺了。而後兇手怕這沾血的扇套漏了陷,才藏起來不與外人看。
那麽問題來了。兇手是如何殺了藿香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賈琏忽然捂着耳朵驚叫起來:“蟲子來了!蟲子又來了!”
大家吓了一跳趕緊環顧四周,并未看到之前那種鋪天蓋地的蟲堆。偏賈琏還在不住喊叫,便都四處巡查。結果在藿香的頸後發現了密密麻麻的蟲。
那些蟲子芝麻粒兒大小,把她後頸遮得嚴嚴實實的,着實瘆人。忽而被人發現,它們似是有所察覺,眨眼間四下裏散開全然不見蹤影。
待到它們離去,先前被它們遮掩住的頸後位置赫然出現了個繡花針的尾端。
幾人圍了過去。
賈母看不甚清隐約見到了針尾反着的光亮。其他人默契地略讓開一點空間圍在屍體頭部周圍細觀。
王夫人問:“難道是這東西把人紮死的?”
賈琏見沒人搭理他了,心下稍安跟着湊過來:“可這針之前整個兒紮了進去,并未冒頭,現在怎的倒是冒出來了。”
王熙鳳氣得伸手擰他胳膊:“少說幾句會死?”
賈琏疼得吸溜吸溜倒抽涼氣,忙不疊閉了嘴。
邢夫人離近看着藿香除了慘白外還如生時一般的模樣兒,抹着眼淚:“平日裏是個貼心知冷熱的,誰料竟有今日這遭禍事。”
有人提議把針拿出來。
“可使不得。”王夫人道:“看那扇套上面有血,可見裏頭紮得挺深。萬一拿出來再冒出甚不好的東西來怎辦。”
所有人便都想到了那詭異的無處不在的蟲,一個個臉色煞白地點頭表示同意:“那就不拿出來了。”隻等着兇手來後将這事兒交代清楚明白。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總覺得有三個春秋那麽久,周瑞家的帶了兩個婆子連同媚人過來了。
那媚人掙紮着不肯近前,哆嗦着嘴巴尖聲喊叫着再不願進入這個院子裏。得虧倆婆子力氣甚大生拉硬拽的将她扯到了衆人跟前。
周瑞家的使了個眼色,倆婆子拽她進屋後直接按到了地上,生怕人逃走,還各自擡了隻腿壓在她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