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院子裏的老柳樹病恹恹地垂着枝條,太陽把大地烤得發燙,那風也是熱烘烘地灼人,空氣中都帶着悶熱。
姜憐的母親坐在門口木階上編着籮筐,雙手早就結了厚厚的繭子,風吹日曬的皮膚也不再白嫩,汗珠洇濕了脖頸處的苎麻衣。
甯國是靈氣薄弱的國土,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姜家則是甯國修仙世家之一,實力雄厚背靠修仙界大家族,誰能想到在村裏的杜氏竟是姜家的姨娘。
杜氏捏了捏酸腫的肩膀,放下籮筐向後院喊道,“憐兒,午飯快好了過來吃飯吧。”
杜氏聲音溫柔輕軟,當初就是憑着一首黎洲小調給姜家二子姜航迷得頭暈轉向,直接進了姜家擡做三姨娘。
正練劍的姜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應道,“知道了娘,我馬上過來。”
木劍是由村裏的老木削成,劍柄已經被磨得十分光滑,劍尾處有杜氏給編的紅穗。姜憐收起木劍,立馬到屋子裏去吃飯。
桌子上有杜氏炖的飯菜,涼拌蕨菜,清炖雞湯,兩碗粗米。蕨菜是杜氏和姜憐昨天清早挖的,雞是前院自己家養的。
姜憐拿起飯碗給杜氏盛了碗湯,又夾了好多雞肉,上面飄着點點油脂。杜氏連忙推過去,怒嗔道,“憐兒,這都是給你炖的給娘幹什麽,過段日子就是你測靈根的時候了,姜家定會來人把咱們母女接回去,這些日子你多補補身體。”
“娘,你吃吧鍋裏還有呢。”姜憐又把雞湯推了過去。
見拗不過姜憐,杜氏夾起一塊雞腿肉細細咀嚼,看着眉目清秀澄澈的小丫頭,心裏不禁暖了一暖。姜憐和杜氏五六天才能吃上一頓肉,這一頓就顯得分外珍貴,平常吃杜氏都要一推再推。
姜憐也夾了一口雞肉放到嘴裏細細嚼咽,她和阿娘不過是因爲當初一個和尚亂語,“枭印傷孫,克祖母也”便送去了鄉下,一去就是十年,姜憐走的時候奶還沒斷,就到了偏遠落後的包德村。
村裏早些年還有一夥劫匪途徑,殺人奪财,放火毀迹,杜氏僅有的一點金銀細軟也被洗劫而空,姜憐和杜氏躲在後山土坑裏才堪堪避過一劫。
吃完飯姜憐便去凳子上看書,厚厚一大本書講述了修仙界的小部曆史,這本書還是她和杜氏坐馬車去鎮子買的二手書。不怪這裏沒有賣書的,包德村的男男女女隻要能下田幹活就行,讀書能有啥用,書讀多了心氣高可不好嫁人,找媳婦也是找屁股大能生養的。
姜憐已經把書翻完大半了,這靈根乃出生既有天賦,單靈根爲頂,五靈根爲雜根,單靈根就是在修仙界也是首屈一指的絕頂天才其中極品,變異靈根更是千千萬人中都不見得有一個。
過段日子便是去姜家測試靈根的時候,對于姜家姜憐生不出一絲的好感,因爲一句和尚讒言便把她送到鄉下,想來自己所謂祖母,親人也是極其厭惡自己的。
姜憐背起門口的草編簍,琢磨去附近的山頭看看有沒有草藥可以賣。正走着村裏土路,忽有一個聲音粗犷的男生喊,“姜憐小娘子,又出去采藥啊。”
姜憐回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人15歲的樣子,下巴上疊了兩層肉,額頭上全是坑坑窪窪紅腫的痘痘,膿水包在皮裏面看着黏膩惡心。偏偏這人愛穿一身白衣長衫,腰間肥肉随着小蒼蠅眼一睜一閉,也跟着晃晃悠悠。
“姜憐小娘子?不如我幫你背吧。”說着,章柱便快走了過來,臉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本就小的眼睛,這一笑更是隻剩一條小縫。
章柱走過來帶的風飄到姜憐面前,一股汗酸味猛地襲來,就好像八百年沒洗澡的臭汗發酵。姜憐屏住呼吸向後退了兩步道,“不用。”然後就背着草編簍迅速向山頭走去。
看着姜憐毫不留情的模樣,章柱往地上吐了一口濃痰,“呸,給臉不要臉,裝什麽清高,等老子過幾天玩死你。”
章柱心想,你娘就是個寡婦,兩個女的能翻起什麽花來,到時還不得依靠我們老爺們兒。章柱心裏都盤算好了,過幾天自己拎三斤豬肉到姜憐家提親,娶回家讓姜憐伺候自己和他媽,再生三個大胖小子。
想想,章柱就已經心花怒放了,用指甲摳了摳脖子後的黑泥哼着小曲兒回家了。
這邊,姜憐在山頭上采藥,這幾年附近的三個山頭都翻了一遍,隻能找到一些尋常的草藥,書中記載中的靈藥更是毛也沒看到。姜憐拔了幾頭草菇,放到草編簍裏便下山了。
杜亦雲在大院門口等着姜憐回來,老樹下三倆村婦邊嗑着瓜子一邊說些哪家男人出軌,哪家女人是破鞋。
瞧見杜亦雲出來,一村婦嘴一撇尖聲說道,“瞅見那杜氏沒,之前還說是姜家的人,撒謊真不害臊,那姜家是她能高攀得起的?也不撒泡尿照照。”
“就是,她都擱咱們村十年了,也沒看見她男人回來過一趟,我那個時候還看見于老大夫抓藥給她便宜一銅錢呢!”
“媽呀,真的啊,那于老大夫半身子都入土了,還真能下得去手啊,這寡婦就是耐不得寂寞,咱可得管好自家老爺們别被這狐媚子給騙去。”
杜亦雲聽見老樹下那幾個村婦聲兒,咬了咬牙,不管她怎麽解釋,村裏的那幫婦女都不相信她,一天到晚就在那兒嚼舌根。好在,她和憐兒馬上就要回姜家了,沒有必要和這些村婦計較。想到此,杜亦雲才長舒了一口氣。
第二天中午姜憐照常練完劍,進到屋子裏吃飯,杜亦雲已經把菜都做好了,中午做的青菜蘑菇,還有腌的青椒黃瓜條,兩碗糙米粥。
杜亦雲用布擦了擦姜憐額頭上的細汗,“憐兒快過來吃飯。”
姜憐笑着應了一聲,拿起筷子就着鹹菜條便開始吃飯。然,飯吃到一半就聽見外面有人大喊,“杜娘,姜小娘子,外面有人找你快出來吧!”
“有人找?”杜氏放下筷子往外探去,自家院子外面竟還圍着不少人。杜氏在村裏交集甚少,頭一回外面圍這麽多人。杜氏用手帕擦了擦手,“憐兒先吃飯,娘去看看外面怎麽一回事。”
姜憐連忙把筷子放下,脆聲道,“娘我跟你一起去。”
娘倆走到外面,才看見路上兩頭毛發锃亮的駿馬拉着輛大馬車,外面的車布都是繡着祥雲的錦布,中間還有金線勾勒的雲鳥,馬車頭還挂着金玉流蘇,穗子是金線編織,上面還挂着小玉珠。
村子不少婦女老爺們都過來叽叽喳喳地看熱鬧,畢竟這麽富貴的馬車他們就算在鎮裏也都沒見過,而且那馬車頭挂着的金玉流蘇看着就值錢!
甚至有些人還串掇自家小孩去把那金玉流蘇給偷過來,不過小孩剛一靠近,馬車旁的中年人往那一瞥,小孩背上頓時冒了一層冷汗,僵住了幾秒,哇哇大哭往自己母親懷裏鑽。
章柱看着這麽大陣仗,也往裏面擠,“官爺,不知您何事啊,怎麽到杜寡婦家門前啊。”
“杜寡婦?”中年男子眉頭緊鎖,冷眼看向章柱。如果杜姨娘是寡婦,那他們豈不是在變相着罵老爺!區區刁民居然也敢如此!
章柱被中年人一盯,不由縮了縮腦袋,尋思着就他爹打他也沒這麽兇啊,小聲道,“對啊.村裏人都這麽說,她家還有個姜小娘子。”
中年男人,擡了擡手聲音聽不出變化,“哦?那都是誰這麽說?”
章柱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指了指當初坐在老樹下的那幾個愛嚼舌根的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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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