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腦子想。”
“你既然還不想說,那奶奶就先等着。”
“但,非晚你要知道,在奶奶心裏你也是個孩子,奶奶也會心疼你。”
“孩子,也别委屈了自己。”
“如果要靠委屈自己來守護一個家庭,那這個家庭注定長久不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受委屈的人也會傷透。”
老太太拄着拐杖,聲音慈愛又溫和。字字句句都輕柔的從唇齒流淌而出。
寬和包容的眼神,似是能洞穿人心。
“奶奶,我受委屈了會告訴您的。”
“夜裏風涼,回家吧。”
俞非晚挽着老太太朝小院走去。
小院屋子亮起的盞盞燈火,無需華麗,也無需耀眼,就仿佛一雙雙溫暖的手,能輕而易舉的化解一切的煩悶不安。
這樣好的一個家,是她和媽媽曾經朝思暮想不可得的。
她隻有媽媽。
而媽媽能守着的也隻有她和那一座座墓碑墳墓。
她想守好這個家,想圓了數十年的夢。
俞非晚三下五除二的寫完自己的作業,就搬着椅子坐在了俞鳳嬌身旁。
這幾夜,她沒少在屋檐下靜聽林海宏給俞鳳嬌補課。
所以,想要模仿林海宏的風格快速上手并不難。
可奈何,效果不甚理想。
俞鳳嬌很緊張,從頭至尾連頭也不敢擡,全程交流回應都是點頭搖頭。
狀似聽的很認真,可腦子卻一團亂麻。
“嬌嬌,我又不吃人,有那麽吓人嗎?”
濃濃的挫敗感,讓俞非晚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沒有教書育人的潛力。
可明明她并非生手,更不是胡亂瞎教。
在她本來的世界,她考下了高級中學教師資格證,也在貧瘠落後的山區支教,一個人包攬負責整個班級的所有科目。
說實話,在此之前她還是很相信自己的。
喻鳳嬌的頭壓的更低了,昏黃的燈光卻沒有給那張臉染上半分暖色。
俞非晚歎息,隻得放柔聲音“我不是在責怪你,就是想溝通交流下,讓補習進行的更順利,效果更明顯,而不是……”
而不是在白白耗費時間。
這話到嗓子口,俞非晚又咽了下去。
“今天就先學到這裏吧,那些有錯誤的題,你可以再嘗試算一算做一做。”
俞非晚沒有等來俞鳳嬌的答案,索性就搬着椅子回了屋。
她本以爲前些日子,俞鳳嬌在俞水山和李蘭面前哭訴過,把不安害怕說開後,也就破雲見日,從前那個小辣椒也會再一次出現。
唉,實際上呢。
鮮亮的小姑娘,似乎越發的蒼白軟弱。
推門出屋,俞非晚長長的舒了口氣。
夜風拂面,心中的郁氣一點點散于風裏。
俞非晚并沒有着急回屋子,而是将椅子放于屋檐下後,繞着屋後的園子走了幾圈,越走,腦海中的猜測越清晰。
俞鳳嬌能在林海宏面前自如積極主動,是心裏自認爲她自己和林海宏都是寄人籬下同病相憐能感同身受,就對林海宏這個闆正端方的小少年漸漸起了親近之意嗎?
可僅僅是親近之意嗎?
俞鳳嬌,曾是個明豔刁蠻又可愛的姑娘,對少男少女的慕艾也并非一無所知。
隻需一個瞬間,所謂的親近之意就能化爲悸動。
更别說,林海宏本身就如玉般散發着盈盈光澤,會讓普通人習慣性的憧憬欽佩。
俞鳳嬌實在不願意這樣想。
可就怕事實就恰好如她猜測的一般,悄無聲息間,春心萌動了。
明明之前看起來還很正常啊,到底是哪一個瞬間出錯了。
俞非晚煩躁的撓了撓頭,恨恨的踢着牆邊的小石頭。
呸!
哪裏是寄人籬下了。
俞水山和李蘭已經比絕大多數的父母都做的好,還有萍萍時時刻刻的關心,早已掙脫了泥沼擁有真心實意的關愛呵護,俞鳳嬌爲什麽還是會患得患失敏感多思。
近來,就連萍萍都察覺到了俞鳳嬌的疏離。
俞鳳嬌那是愛學習嗎?
她現在都不好意思戳穿。
還能怎麽辦,隻能想方設法引導啊。
要是戳穿了,林海宏那個薄臉皮恐怕就自責的卷鋪蓋回家了。
這個家,沒有她遲早得散。
“堂姐。”
俞非晚被吓的原地起跳。
“人吓人真的會吓死人的。”
俞非晚心有餘悸道。
林海宏沙啞着聲音“堂姐,你别不開心,也别心裏煩躁。”
“我的嗓子沒什麽問題,緩一兩天就好了,到時候我再繼續教鳳嬌堂姐。”
俞非晚:……
“還是我給她補習吧。”
俞非晚幽幽道。
她真怕再這樣下去,少女慕艾又變成了情根深種。
到時候,她就是那棒打鴛鴦的惡人。
俞非晚繼續繞着園子緩緩走着,林海宏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稍作思忖,俞非晚決定打直球。
“你會覺得你是在寄人籬下嗎?”
林海宏一愣“嗯?”
俞非晚頓住腳步,轉身看向林海宏。
月色下,眼前的一切都帶着朦胧。
林海宏搖搖頭“沒有。”
“最開始我隻是擔心給小叔和嬸娘添麻煩,所以總會惴惴不安。”
“嬸娘說,她知道我是個好孩子,也不會讓我受委屈,我信嬸娘和小叔,我也信我自己。”
“堂姐也總說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又怎麽能說是寄人籬下呢?”
“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嬸娘和小叔的用心,更沒有質疑過奶奶和堂姐對我發自内心的關懷。”
“自始至終,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怕因爲自己打破甯靜祥和的家。”
“堂姐,我們是家人。”
林海宏的話語,讓俞非晚的心情很是舒暢。
什麽時候俞鳳嬌才會有這樣的覺悟。
她們不是田有根,也不是張家漢子,俞鳳嬌何至于那般膽怯敏感缺乏安全感。
到現在,竟然還妄想着将安全感寄托在抱團取暖上。
林海宏哪裏需要抱團取暖。
很早很早以前,林海宏就自己心理強大起來了。
她拖了林海宏一把,而林海宏爲了維護她和老太太,自己選擇了立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自我救贖。
若是俞鳳嬌再這樣下去,興許會傷了所有人的心。
她能看出的東西,老太太,俞水山和李蘭能看不出來嗎?
本質上,俞鳳嬌沒有把大家當成一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