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山是老太太最疼的大兒子,是俞水山同母異父一起長大的兄長,是林海宏的親生父親。
王琴秀又是林海宏的親生父親,林青山的妻子。
一細掰,又是一筆爛賬。
除非,老太太真的能狠下心就此不認林青山這個兒子。
但是,可能嗎?
不現實。
俞非晚揉着鬓角,頗爲苦惱。
破案了,昨晚念叨她,讓她不停打噴嚏耳根子紅的罪魁禍首就是林青山!
“奶奶,堂姐。”林海宏踟蹰半晌,還是支支吾吾的開口了。
“奶奶知道你覺得這事兒奇怪。”
“奶奶隻能說,你心裏記得你非晚堂姐的好就行。”老太太并沒有詳細說其中的糾葛。
現在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俞非晚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快速的脫下鞋襪,鑽進老太太鋪好的被子裏,隻餘小腦袋露在外面“你别多想。”
“事實就是你看到的,你可以安安心心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了。”
林海宏嘴唇翕動,猶豫片刻,虔誠的點點頭。
“非晚!”
隔着被子,老太太一巴掌不輕不重的拍在俞非晚背上,蓬松柔軟厚實的棉被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你還沒洗腳呢。”
“今天走了那麽多的路,肯定沒少出汗,腳丫子臭乎乎的。”
俞非晚瞪大眼睛,坐起來,翹着腳細細嗅了兩下“奶奶,不臭,香香的。”
“就今天嘛,太累了,一動也不想動。”
“奶奶,我昨天洗了。”
她現在不僅覺得困,還覺得腿酸胳膊酸,隻想在軟乎乎的棉被裏睡個香甜的覺。
老太太無奈的笑了笑,眉眼神情在昏黃的燈光下更加慈祥溫柔。
非晚,越發像個真正的孩子了。
挺好。
見老太太眉開眼笑,俞非晚順杆子往上爬,出溜一下又鑽進了被窩裏“就知道奶奶最疼我了。”
嘴巴甜,不吃虧。
老太太溫和的笑着,手一下又一下輕拍着俞非晚的後背,困意鋪天蓋地襲來。
眨眼的功夫,俞非晚就沉沉睡了過去。
老太太收回手,又掖掖被子,看向林海宏,壓低聲音,語重心長道“海宏,不是每件事情都要問的清清楚楚的。”
“孩子,早點兒睡吧。”
昏黃的燈光暗下,夜歸于寂靜。
一夜好眠,俞非晚神清氣爽。
老太太并沒有着急的帶着俞非晚和林海宏進城,而是猶豫的拄着拐杖在小院徘徊踱步,時而站在早已空蕩蕩的雞窩外沉默,時而看着漸漸生機盎然的棗樹出神,又時而看着不知離愁别緒的大黃狗搖晃着尾巴,吐着舌頭,個頭兒已經淺淺長開的兩隻小貓兒也亦步亦趨的跟在老太太腳邊,也不嫌大黃狗怕。
雞窩裏的老母雞,早在前些天,老太太就已經送給了隔壁老宅子裏的郭婆子。
“非晚,真到了要走的時候,還真是有點兒舍不得啊。”
“大黃狗也在咱家待了七八年了,那時候大黃狗才巴掌大,應該是剛生下來沒多少天,小眼睛濕潤潤的,萍萍見了喜歡,就從路邊的荒草堆裏抱起來,放進棉襖的口袋,小心翼翼的揣回來的,沒想到,一眨眼,小黃狗也變成大黃狗了。”
“還有這棗樹,每年結的棗子都又大又脆還甜,等秋天了,奶奶帶你們回來打棗。”
“今兒咱們索性麻煩些,别坐公交車了,搭個要進城的三輪車,或是其他的,出些錢,把大黃狗和兩隻小貓兒都一起帶去吧。”
“省得再讓你爸來回奔波了。”
俞非晚點點頭,找來一大一小兩個紙箱子。
大門落鎖的這一刻,代表着這裏的生活真正要告一段落了,新的篇章要開始了。
……
一行三人回到城裏的小院時,房間裏添置了不少東西,俨然有了一幅過日子的模樣。
就像是早早猜到老太太會将大黃帶來,俞水山已經在牆角簡單的搭了一個狗窩。
大黃狗猛地從紙箱竄出,可勁兒的撒歡。
兩隻小黃貓,輕輕抓咬着付婆子的褲腳。
付婆子蒼老的面龐露出一抹極淺極淡的笑容。
李蘭自如的接過林海宏手裏的包裹,就像是對待自家孩子般随意道“你去你屋子裏瞧瞧,看看還缺什麽。”
“今上午,你小叔去淘了張二手書桌。”
“結實耐用又寬敞。”
“還剩幾個月就要考試升中學了,可不能耽擱了學習。”
林海宏那顆猶如浮萍般惴惴不安的心終于靠岸停泊“嬸娘,小叔呢?”
李蘭麻利的替林海宏整理着帶來的衣裳,頭也沒回“剛把淘來的桌椅送回來,就跟隔壁的邵伯出門了,說是去給你們找學校。”
“縣裏的學校不比村裏,不是咱想上就能上的。”
“你成績好,以前也代表鄉裏參加過比賽,還好說。”
“萍萍她們,就有點兒麻煩。”
李蘭歎了口氣,聲音中滿是煩惱。
“嬸娘,給你添麻煩了。”林海宏輕聲道。
“你這孩子說什麽見外的話呢?”李蘭挑了挑眉,轉身看着林海宏認真道“嬸娘沒覺得你是麻煩。”
“不隻是嬸娘,你小叔也很喜歡你。”
“你忘了?你小時候,你小叔在田壟上,你小叔還抱着你背詩呢。”
“你來,對嬸娘來說,非但不是麻煩,反而幫了嬸娘的大忙。”
“有你在,萍萍和鳳嬌也能收收心,多念念書。”
“非晚也是少年聰慧,但她根本拗不過萍萍,萍萍就算是要上房翻牆,非晚就會去搭梯子,比我還慣着。”
“再下去,都沒個正形了。”
“所以,海宏,心裏别藏太多事,也千萬别想太多,你小叔還托我轉告你,輕裝上陣蟾宮折桂。”
“嬸娘聽不太懂,你肯定懂。”
“别的不敢說,但嬸娘可以保證,有萍萍他們的,也會有你一份,嬸娘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嬸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李蘭心中是有愧疚在的。
她是所有人中最早知道林海宏受虐待的事情。
可她想着清官難斷家務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就一直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