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作孽啊。”
“張家漢子和田妮将那小丫頭養在身邊那幾年,是真的盡心盡力,好吃好喝的養着,該念書就送回去念書,從沒缺過小丫頭。”
“街坊鄰裏的,都看在眼裏。”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要不是田有根把人逼上了絕路,興許那小丫頭這一輩子也能嬌生慣養。”
“都放出話要帶着田妮一起去南方過好日子了,怎麽可能再把送回去的小丫頭領回來。”
“張家漢子和田妮也不是不疼那小丫頭。”
“隻能說,小丫頭帶來的麻煩遠遠大于這份心疼。”
俞非晚:……
的确,攤上王琴秀這樣的親戚,她都覺得腦袋大了,别說田有根有過之無不及。
“那小男孩兒的親媽呢?”
“難不成還仨人一起過?”
俞非晚一時嘴瓢,脫口而出。
李蘭:……
李蘭沒好氣的白了俞非晚一眼,故作惱怒的彈了彈俞非晚的腦門兒“大人說話,小孩兒别插嘴。”
“張家漢子說小男嬰的親媽死了,田妮盡心養,會比親兒子還親。”
俞非晚裝傻的笑了笑。
原諒她,十二歲的嬌俏可愛的皮囊下裝着的是二十多歲的靈魂。
僞裝的稚子和真正的稚子,天壤之别。
幸虧家人已經斷斷續續接受了她不是正常的小孩兒。
“還笑,還笑。”李蘭帶着笑意又戳了戳俞非晚的額頭。
俞非晚趁機撒嬌賣萌抱着李蘭的手臂不撒手,厚顔無恥繼續道“媽媽,老宅子裏除了郭奶奶家以外的那兩戶人家有兒女嗎?”
李蘭抽出胳膊“問你你奶奶去,我得去倒雪了。”
俞非晚甜滋滋一笑,夾着聲音裝可愛“奶奶~”
“好好說話!”老太太輕嘶一聲。
俞非晚:……
可能她生來就沒有撒嬌的天分。
不對,是她生性不愛撒嬌。
“秦家夫妻無兒無女,夫妻倆相依爲命。”
“那長工,更是孤苦伶仃,一輩子守着老宅子。”
老太太見俞非晚正常了,主動将胳膊遞了過去。
“我想起來了。”付婆子眸光一閃,緊皺的眉頭驟然松開“财産充公,老宅子的主人死的死躲的躲,到後來正兒八經分宅子的時候,宅子裏就隻剩下個少奶奶。”
“那長工,娶了少奶奶。”
“那時候我還年輕,大概得是三四十年以前了,我剛嫁給付大沒幾年。”
“付家是這個村裏土生土長的人,我聽到的雜七雜八的事情也就多了些,隻是時間太久遠了,我這些年又過的渾渾噩噩,不仔細想根本想不起來。”
手扶在闆車上的李蘭,重新停下了腳步。
先聽完,再把雪送出去也行,不急不急,就讓水山在大池邊多等等吧。
一時間,好幾雙閃爍着求知光芒的眼睛看向了付婆子。
付婆子一噎一緊張,差點兒把剛想起來的事情又忘了。
“長工娶少奶奶這事,當時傳的沸沸揚揚的,有好多個版本。”
“好聽的,難聽的都有。”
“不是說老宅子的少奶奶好福氣,死到臨頭了還能有個長工接手,就是說那少奶奶和長工早早的,早早的就有了首尾。”
“可不管怎麽說,那少奶奶到底是跟長工搭夥過起了日子。”
“好歹在那個年代能活下去了。”
“老宅子大的很,分房子時,長工分了好多間,其餘戶多的多。”
“當時還有人不服氣,要跟大隊鬧,後來不知道怎麽就不了了之了。”
“我每天在竈台前打轉,對其中的詳情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
“後來呢?”俞非晚輕聲問道,生怕打亂了付婆子的思緒和記憶。
付婆子搖搖頭“沒後來了。”
“長工和少奶奶應該是過了幾年安生日子的,後來都說少奶奶骨子裏還是看不上長工,跟人跑了。”
“再之後的事情,你奶奶應該就知道了。”
老太太接話“後來的事情,我之前已經告訴過你了。”
俞非晚眨眨眼,後來就是繡樓鬧鬼事件了。
越想,越覺得瘆的慌。
“所以說,長工和秦家夫妻膝下都無子孫。”
“奶奶,姨奶奶,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田有根又把張鳳嬌賣了一次?”
以田有根的喪心病狂和重男輕女,完全能做出這種東西。
田有根,不僅沒道德,也沒良心。
老太太一怔,半晌沒有言語。
倒是推着車的李蘭接了一句“有可能。”
“聽在鎮子裏醬油作坊上工的人議論,張家漢子信剛到,田有根還沒把女娃子接回家時,就在找下家了。”
“但,有意向的人家不多。”
“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想養個男娃兒,就算開明點兒的人家不在意男娃兒女娃,那小丫頭跟萍萍年紀差不多,都覺得養也養不熟,别說還有田有根這個坑女兒的親爹,想娶媳婦兒的,又嫌年紀小,養起來麻煩。”
“所以,田有根才暫時把那小丫頭接回了家。”
“要是田有根真的跟老宅子裏住的那幾戶人家沒交情,那十有八九就是像非晚所猜測的那樣。”
“造孽啊,造孽啊。”
李蘭感概一聲,推着滿車的雪走了出去。
俞非晚愣在原地,這些年張鳳嬌就如同一個物件,被不停的送來送去。
這一次,又是送給了誰。
不隻是田有根,還有張鳳嬌那個裝善良裝無奈的親媽,也不是個好東西。
那日集市上的相遇,她能看的出來,生了兒子的張鳳嬌親媽在田有根面前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話語權。
隻能說,夫妻二人達成了共識。
借送養之名出賣親生子女。
老太太也是歎息一聲“你和萍萍要實在擔心,我就去郭婆子家走一趟,旁敲側擊一下。”
“都住一個大宅子裏,總能聽到點兒風吹草動。”
老太太讓付婆子回屋裏歇着,自己拄着拐杖,慢騰騰朝院外走去。
俞非晚放下手中的掃帚“奶奶,我攙你一起過去吧。”
有些人,不配當父母。
老太太點了點頭,下完雪後的路實在有些難走。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老太太帶着俞非晚走了秦家夫妻住的屋子旁的木門。
小木門,在數層台階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