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天色已經灰暗。
俞非晚揉了揉酸酸澀澀的眼睛,懶洋洋的,就好似還沒睡夠。
越睡越困,越睡越累。
書桌上老式台燈安安靜靜的亮着,光暈柔和又靈光。
書桌前,是纖瘦挺拔的少年,手捧書卷,雙目微阖。
飯香煙火氣自窗戶縫隙飄進來,時不時還響起李蘭潑辣不失慈愛的笑罵聲和俞萍搞怪活潑的附和聲。
天地寂靜,家家戶戶都自有熱鬧。
真好。
俞非晚的心中溢出無限的滿足感。
眼前有家人,耳邊有歡笑,鼻尖有飯香,這是尋常至極的場景,是她和媽媽當初求也求不得的。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俞非晚一起身,就驚醒了閉目養神的林海宏。
“堂姐,你醒了!”
書卷自林海宏手中滑落。
俞非晚伸了個懶腰,裹上棉襖,仿佛沒睡醒一般又打了個哈欠。
“醒了,醒了。”
“這一覺睡的昏天暗地。”
俞非晚掀開門簾,鋪天蓋地的寒風冷氣瞬間包裹着她。
一秒清醒。
“走吧,走吧,别看書了,台燈光線暗,再看下去就要成小瞎子了。”
俞非晚拉着林海宏的手腕,走出了西屋。
有風,無雪。
大黃狗殷勤的對着俞非晚搖着尾巴。
大棗樹在校園的地面上投下婆娑影子。
袅袅炊煙被凜冽的寒風勾勒成不同樣子。
安甯又熱鬧,和諧的讓人忍不住心生眷戀。
俞非晚冷的打了個寒顫,剛睡醒,對寒冷的感知格外敏銳。
“汪汪汪。”俞非晚學着大黃狗叫了一聲以作回應後,加快腳步跑進了堂屋。
“非晚,醒了啊?”
李蘭手裏還抱着剛洗幹淨的大白蘿蔔“醒了就洗洗手,馬上就吃飯了。”
“還打算讓萍萍過去把你叫醒呢。”
大白蘿蔔,村裏家家戶戶在冬天都會囤上一堆。
或涼拌,或清炒。
不易壞,又便宜的很。
“喵,喵。”
俞非晚被一聲聲暖乎乎的貓叫聲吸引。
順着叫聲看去,角落裏多了一個紙箱,紙箱裏是一隻瘦小堪堪有巴掌大的黃色小奶貓。
小奶貓的叫聲萎靡又可憐,俞萍正蹲在紙箱前喂小貓米糊。
小奶貓喝的很慢,小舌頭一下一下的,時不時還輕輕蹭蹭俞萍的手。
見俞非晚看向小貓,李蘭笑着道“今兒下午,你奶奶和你爸去付婆子家送年貨。”
“付婆子前些日子在村北的垃圾場撿了幾隻蔫蔫的小奶貓。”
“付婆子說她撿到的時候小奶貓都快硬了。”
“想着死馬當活馬醫,不曾想真有兩隻活了下來。”
“你奶奶心思一動,就要了一隻回來養着。”
“太小了,又天寒地凍的,也不知能不能養大。”
“肯定能的。”俞萍頭也沒回,一心喂着小貓,擲地有聲。
俞非晚眼角帶笑,松開林海宏的手腕上前幾步,想要伸手摸摸小貓。
正在美滋滋喝米糊的小奶貓猛的停下,渾身毛發豎起,邁着小短腿縮在了紙箱角落。
俞非晚:!?(_;?
她看起來像夜叉嗎?
“小黃膽子可小了。”
“給你,你喂,喂一次就跟你親了。”俞萍将小碗塞給了俞非晚。
俞非晚的表情頗爲一言難盡“叫什麽?”
“小黃。”俞萍一臉自得。
“誰起的?”
“我跟鵬鵬,一緻決定。”
俞非晚歎息“院裏的大黃狗就大黃,小奶貓叫小黃?”
這起名的水平,當真是有些潦草的。
“小黃。”俞非晚努力将聲音放柔,用米糊引誘着小奶貓。
小奶貓圓圓的眼睛,警惕的望着俞非晚。
半晌,才磨磨蹭蹭來到紙箱邊,低頭舔碗裏的米糊。
米糊見底,小奶貓大發慈悲蹭了蹭俞非晚,在俞非晚的手背上留下自己的氣息。
小貓雖瘦弱,但渾身上下卻很幹淨。
顯然付婆子撿到後,養的很細心。
等等,付婆子主動的養小貓?
這是一個很好的征兆啊。
小貓,也是生命。
付婆子開始嘗試着接納鮮活的生命進入自己的生活。
那束微弱的燭光,會在付婆子的改變下,漸漸壯大。
偉人都說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何況是燭火呢。
俞非晚輕輕撫摸着小奶貓背上軟軟的毛發,小貓滿足的哼唧了兩聲。
“堂弟,你别那麽遠站着,你也過來摸摸。”
“小黃可溫順了。”
俞萍對着林海宏招招手。
林海宏的身子有些僵硬,嘴角的笑容看起來也很是勉強。
“不,不了吧。”
俞萍嘟嘟嘴“你怕小貓嗎?”
俞萍的問題沒有惡意,隻是好奇。
畢竟,有人喜歡貓貓狗狗,就有人不喜歡。
這很正常。
林海宏不假思索的就要點頭。
就在這時李蘭輕咦一聲“我前兩年去你家,還看見你們家養了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啊。”
“怪可愛的。”
“我回來就想去看看誰家貓生了抱養一隻,又考慮到上工忙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李蘭去林青山家走動,要比俞水山頻繁的多。
一般情況下,不是傳話就是送東西。
所以,對林青山家的情況,也就了解的多一些。
“對了,那隻小貓呢?”
李蘭麻利的用刨絲器将白蘿蔔刨成絲,聲音帶笑,很是随意的問道。
林海宏磕磕絆絆“死,死了。”
那隻小貓是他向鄰居家要來養的。
如果不是他飛要養,小貓或許不會死。
他很是喜歡那隻小貓,下學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摸摸小貓。
小貓也很乖,會學着鄰居家大狗的樣子,趴在大門口等他。
隻是,媽媽不喜歡。
媽媽說影響了他學習,耽誤了他的時間,說玩物喪志,說家中都是貓毛,打掃起來麻煩又費勁。
小貓是被媽媽摔死的。
他親眼目睹。
小貓怕冷,鑽進屋子裏,被媽媽一手拎着狠狠的甩在了牆上。
他攔不住。
從那以後,家裏就沒有再養過任何東西了。
李蘭不知其中内情,隻是安慰道“小家夥們不好養,唉。”
俞非晚皺了皺眉頭,她怎麽有種感覺,若她沒來,林海宏和俞萍是慘人接力賽呢。
年少時,林海宏,苦難折磨不斷。
十八歲,一了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