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
養老?
俞非晚很是不講究的翻了個白眼。
怕不是靠她把老太太氣死,不用養老吧。
沒見老太太已經氣得臉色煞白,出氣比進氣多了。
林青山今天這一通鬧騰,就是把全家人的面子扔在地上讓人踩。
包括他自己。
“林青山!”
老太太凄厲出聲。
老太太身子踉跄,搖搖欲墜,就好似被耗盡了所有力氣。
“滾!”
極度的憤怒和失望下,老太太喪失了言語能力。
林青山眼眸中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身側的手似乎向前伸了一下,但又好像一動未動“娘,我勸你還是多想想,誰才是你真正的依靠。”
就在這時,被王琴秀拘在懷裏的林海宏,終于掙脫了束縛,頭也不回的打開大門跑出了院子。
滿臉的雪水交織着鼻血,碩大的巴掌印映在臉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大門外,依舊有不少被好奇心勾着沒有舍得離開的鄰居。
此時,也一個個噤了聲,尴尬又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然後才離開。
王琴秀狠狠的剜了俞非晚一行人一眼,然後着急忙慌的追了出去。
“娘,我明天再來。”
林青山一口一個娘,但行的卻是不孝之舉。
“大伯。”
俞非晚勾勾唇角“您和大伯母還是去衛生所看看吧,畢竟烏鴉那玩意兒在咬你們之前吃過什麽,誰也不知道啊。”
“可别到時候傳染個亂七八糟的病,又賴上我們家了。”
今天這通荒唐的鬧劇,已經徹底的撕破了臉。
所以,那她還需要注意什麽素質?
不好意思,她沒素質。
她沒素質,但她貼心啊。
被一口一個野種罵,她還能貼心的提醒。
“還有,大伯,記得還錢。”
林青山再一次舉起了巴掌,老太太不閃不避直直地擋在了俞非晚身前。
這一巴掌,注定打不下來。
不盡興讪讪離開的林青山在門口恰巧碰見了聽說消息後就匆匆趕回來的俞水山。
林青山就好似找到了新的發洩對象“俞水山,五百塊錢,趁早送來。”
“瞧瞧着面色紅潤,哪裏像快死的人。”
俞水山充耳不聞,腳步匆匆,直接略過了林青山,神色慌張的細細打量着俞非晚三人。
見三人沒受傷,才松了口氣。
“萍萍,扶你奶奶回去歇歇。”
蓦地,老太太伸手,攥住了俞水山的手腕,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在無聲的訴說。
俞水山苦笑一聲,沒有回應,隻是抽回手腕,朝着站在門口久久沒有離開的林青山走去“大哥。”
“這些年來,我聽娘的話處處忍讓,想要消弭我們的隔閡,但事到如今,看來都是無用之舉。”
“如果大哥不願意認我這個兄弟,始終堅信聽到的謠言視我爲仇敵,那如大哥所願。”
“你我兄弟早已分家,大可不再往來。”
“退一萬步講,那些謠言,就算是真,這些年我也早贖完罪了。”
“被人戴帽子扔爛菜葉子遊街,我連你的那一份也受了。”
“爲了補夠你的工分,我一個人當兩個人用,沒日沒夜出力氣。”
“海宏正式入學前,是我趁着休息的時間熬油點燈教他。”
“就算是欠了一條命,也該還完了吧。”
“大哥。”
“大哥今日的行徑,實在過分。”
院子中央站着的老太太,眼角劃過渾濁的淚水。
她試圖彌補了這麽多年,到頭來還是兄弟反目嗎?
“水山。”
“别說氣話。”
都是她的兒子,她真的看不得鬧到這一步。
俞水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容置疑“娘,我沒有說氣話。”
“這是這麽多年來,我最清醒的時候。”
“都說手足兄弟,相扶相持,可娘你也看到了,大哥從不領情,甚至恨屋及烏。”
“我生了病,要做手術,能不能安全的從手術台上下來都是兩說。”
“親戚,親戚,很多時候親戚比仇人還可怕。”
“以防萬一,我不能将大哥這樣的隐患留給李蘭和孩子們,也許沒有這份親緣關系的牽絆,所謂的上輩子的恩怨束縛,就算我不在了,李蘭也能把孩子們養大。”
“還請娘,能替我想一次。”
老太太身形踉跄着就要拄着拐杖上前,但走了兩步後,又停在了原地。
說到底,她最虧欠的人是她的二兒子。
這些年來,她把她的意願和愧疚灌輸給水山,讓水山一再受委屈。
這次也同樣如此。
是青山夫妻上門找事,又是辱罵又是潑髒水,受委屈的是水山,她現在還有什麽資格勸水山要兄友弟恭。
可是……
老太太别過頭去,眼中的濕意更重。
上輩子,她到底是造了什麽孽。
俞水山壓下心中的歉意,再一次直面林青山“大哥,以後兩家就不要來往了。”
“當年事情的真相,我也無處探尋。”
“娘說的,你不信。”
“那就權且當是我父親見死不救,那後來我父親在戰亂中養大了你,我又數十年的忍讓,也早該還清了。”
“你真的生病了?”
“快死了?”林青山反問道。
仿佛剛才的長篇大論,林青山隻注意到這一句。
聞言,俞水山一時間也說不出心中的荒涼與可笑。
他的大哥。
他謙讓了三十年的大哥。
“不會。”
“他會長命百歲。”俞非晚脆生生的聲音,就好似雪天裏的最凜冽最無畏的風,透着堅定透着不容置疑。
“他不僅會長命百歲,他還會衣食無憂,兒女争氣,子孫滿堂,頤養天年。”
“好人,本就該長命。”
“不是嗎?”
“隻是個小手術,他必然會逢兇化吉,而大難之後,福運不斷。”
她的姥爺,才不會死在手術台上。
嗯,也絕不會比面前這個說話尖酸刻薄的中山狼走的早。
她的存在,總會有意義的。
林青山神情複雜,打量了俞非晚幾眼,又對上了俞水山的眸子,随即嗤笑一聲“野種的話,還不如那兩聲野烏鴉叫。”
“想斷絕關系?”
“想老死不相往來?”
“想得美。”
“真以爲你這些年做這些就能一筆勾銷了?”
“不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