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如鈎,倒映入水。
一葉孤舟泛出漣漪,打破了月的甯靜。
孤舟靠岸。
艄公佝偻着腰,将繩子拴在埠頭的橋墩上:“姑娘,到了。”
淩汐裹着黑色的披風大氅,戰戰兢兢的下了船。
“我他麽的一定是腦殼壞掉了,竟然答應替他做這事!”
冷風襲來,她打了個冷顫,摒棄所有心思,凝心靜神。
“穩住,穩住,接下來就看我十八線的演技怎麽飙戲了!”
根據原文提示,潛示忠找到妻兒之前,躲在碼頭這邊幹苦力,拉纖撈船。
她來到纖夫們住的草棚前,正猶豫着怎麽叫人的時候,一個起夜的纖夫恰好出來,見到一抹倩影站在草棚門口,吓的怪叫一聲。
“姑娘,嘿,快來看呀,這裏有個姑娘……”
大半夜的哪來的姑娘?
纖夫們睡意全無,一個個精神抖擻的爬起身,或站或坐,都好奇的打量着她。
淩汐的目光掃過衆人。
【這麽多人,不知道潛示忠到底在不在這裏?】
纖夫們都看着她,沒人反應。
【可惜了,他的妻兒都要死了,卻見不到他最後一面。】
這個心思剛完,角落中一個魁梧的身影“咻”的跳起來。
他身形很高,得有一米九五,肌肉遒勁,寬肩闊腰,很符合原文裏潛示忠的形象描寫。
應該就是他了。
不過,潛示忠隻是站着,五官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也沒有說話。
淩汐佯裝什麽都不知道,還在心裏寫小作文。
【潛示忠啊潛示忠,我盡力了,是你命薄。】
【可憐你的寶貝兒子,高熱燒糊塗了還在叫爹。】
【天人永隔,就此别過吧!】
【……】
她一邊在心裏洋洋灑灑的寫小作文,一邊轉身走向碼頭。
潛示忠的手警覺的握成拳。
開始聽到自己名字時,他還以爲是官府的人追來了,沒想到,竟然是個陌生又奇怪的姑娘。
姑娘明明什麽都沒說,但他好像又什麽都聽到了。
想到妻兒安危,潛示忠顧不上别的,立即起身去追。
他一動,其他的纖夫像蒼蠅似得,也跟了上來。
“你們幹什麽?”他立即站住,陰沉沉的黑臉。
“嘿,大個子,你這怎麽說話呢?你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大家都是男人,彼此心照不宣得了。”
“她一個大姑娘,半夜三更跑到我們一群男人的房前,一句話不說就走,這麽赤果果【勾搭】,懂的都懂。”
“大個子,我們不和你搶,你吃肉,我們喝湯就行!”
“……”
沒人知道潛示忠的大名,隻叫他大個子,他拳腳厲害的很,全碼頭的纖夫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在吃肉這件事上,沒人敢和他争。
哪知道,潛示忠連湯都沒打算讓他們喝。
“滾!都給我滾回去!”
他怒吼着一跺腳,地面震了三震,本就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咔嚓”一聲,竟然折斷了一根柱子,整個茅草屋都塌了。
衆人瞬間面面相觑。
“既然睡不着就蓋屋子吧,誰要是敢跟來,别怪老子打斷他的腿。”
潛示忠威脅的震懾住衆人,小跑着追進夜色,終于在碼頭的小舟上看到了那個倩影。
淩汐坐在船尾,身前的小竈上溫着燒酒。
“姑娘,這是故意引我來嗎?”
“爲什麽這麽說?那裏人那麽多,我就那麽一站,别人沒反應,怎麽就你戲多?”淩汐淡冷而坐,都沒擡眼。
“可你明明……”潛示忠突然閉嘴,将多餘的話咽了下去。
的确。
她自始至終都沒開口,隻是月下女神般站在那裏,默冷而立。
【他就是潛示忠?】
【果然有點意思,竟然知道我在找他。】
【……】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被人讀心這種事,利用得當的話,有時候也能成爲她的“金手指”。
對方想聽什麽,她就讓對方聽什麽。
【隻是,我要怎麽和他說他妻兒的事?】
淩汐悠然擡眸,“好奇”的打量潛示忠,将十八線的演技都拼了出來,利用“被讀心”這個bug,給潛示忠灌輸某些“小心思”。
潛示忠壓下心底的驚顫,大刀闊斧的在她對面坐下,自己倒了杯熱酒,舉杯。
“在下潛示忠。”
【還真的是他!】
表面,淩汐微微驚訝:“你就是……潛狀元?”
“狀元?姑娘就不要諷刺我了,”潛示忠一口悶了熱酒,甕聲道:“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半夜找潛某是要殺誰?出價幾何?”
“你經常收錢殺人嗎?”
“混口飯的買賣,沒辦法,但我有三個原則,一,清官不殺,二,婦孺不殺,三,無辜不殺,姑娘想請我殺誰?”
“還沒想好,先預約着吧,這是定金。”淩汐将一個銀鎖放到潛示忠面前。
【他應該認識吧!】
“這是……”潛示忠顫抖着手,幾次才将銀鎖拿起來,小心摩挲。
這是兒子出生時,他親手打的銀鎖,雖然粗糙,卻承載着他滿腔的父愛和期待。
【果然,是認識的,這就好辦了。】
淩汐斂眸:“誠園街十三号,你的妻兒就在那裏,放心,他們都沒事。”
潛示忠迫不及待的跳上岸,跑了兩步又回來,抱拳鞠躬:“姑娘大恩,在下必報。”
“明天日出時,我在這裏等你。”
“好!”
他跑遠了,艄公啞聲:“姑娘确定,他還會回來嗎?”
“他會的,”淩汐喝了口熱酒:“人設如此。”
潛示忠是文重最意難平的男配,沒有之一。
他殺了暴君以後,成了大女主妹妹手裏的一把刀,最後卻冤死在自己人手中。
此人忠厚,溫善,心思單一又重承諾。
一諾千金!
得到他的承諾,淩汐覺得自己一半的腦殼算是保住了。
不出所料。
第二天天不亮,潛示忠就氣喘籲籲的跑來了。
見面後,淩汐什麽都沒說,帶着他上了一輛馬車,直奔北城門。
“姑娘,我們這是去哪?”
“接一個人。”
暴君說他安排了一個心腹,此人會陪他們去石梁河解決這次赈災的事情,不過卻沒說這個心腹是誰,隻說出了北城門就會見到。
五更天,城門開。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名穿着松針綠衣袍的男子異常惹眼。
他身形欣長,冷白膚色,容貌絕美,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慵懶松怠。
但是淩汐看着他,卻像是見了鬼:“不是心腹嗎?怎麽是你?還有,你不是說,你不能出……那什麽的嗎?怎麽還親自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