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今朝仍舊是個公子哥兒!”公子華笑過幾聲,輕聲問道,“聽說上卿最會快活,可知這安邑城中,哪兒有快活處?”
“哈哈哈哈,”陳轸長笑數聲,“讓公子見笑了!公子愛快活,來這安邑是尋到地方了。”斂笑,壓低聲音,“公子是想鬥蛐蛐兒,還是想……”刻意頓住。
“蛐蛐兒早玩膩了,還請上卿引見一個好玩兒的!”
“敢問公子欲玩何物?”
“這安邑都有何物好玩?”
“好玩之物數不勝數,就看公子的嗜好了。若是好田獵,公子可到翠山;若是好賭錢,公子可到元亨樓;若是好美人兒,公子可到眠香樓……”
公子華來勁了:“眠香樓不錯,說說它!”
“呵呵呵,公子果是風雅!在這眠香樓裏,列國美人兒應有盡有,少至豆蔻佳人,長至半老徐娘;纖有弱不勝衣的細腰,豐有珠圓玉潤的美體!”
“可有國色天香?”
“有有有,無香能叫眠香樓嗎?”陳轸壓低聲音,“不瞞公子,裏面真還有位美女,就叫天香,那可真是國色啊,貌美就不說了,琴棋詩畫也是無所不精。有誰若得此女春宵一度,不枉此生喲!”
“聽上卿此話,難道此女……”
陳轸神秘一笑:“不瞞公子,此女從不接客,是以……”頓住。
公子華詫異道:“咦,這倒奇了,本公子走遍天下,不曾見過香樓女子不接客的。上大夫這就請講講,美人天香何以不接客?”
“這……在下不方便多說。”
“哈哈哈哈,”公子華朗笑幾聲,打個揖道,“嬴華謝上卿提醒!”拐進裏屋,不一時,換一身公子哥兒服飾出來,“二位在此細聊,嬴華瞧個稀罕去!”
陳轸起身送行:“公子慢走!”又沖公子疾一笑,豎拇指,“沒想到華公子這般風風火火,真是性情中人哪!聽聞華公子與秦公相處甚笃,形影不離,公子疾能得華公子做副使,面子可是不小喲!”
“唉,”公子疾略顯納悶,“什麽面子不面子呀。君上要在下使魏,華弟聽說安邑好玩,定要在下帶他耍一趟。在下知他玩心太重,怕他誤事。華弟急了,直接求到君上,君上纏不過他,隻好發話。嬴疾别無選擇,隻得帶他來了。”
陳轸抱拳:“公子鴻運高照,從五大夫一躍三級,在下道賀了!”
公子疾抱拳回禮:“慚愧慚愧,惹上卿見笑了。眼下秦國山中無虎,隻能讓在下這隻小猴子暫時蹦跶幾日。”
陳轸長歎:“唉。”
“敢問陳兄,何以出此長歎?”
“無論如何,公子還有地方蹦跶,不似在下,在這上大夫位上一坐七八年,再也挪不動窩了。”
公子疾聽出話音,故作驚訝:“咦,陳兄不是已經貴至上卿了嗎?”
陳轸苦笑:“上卿是個虛位,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不似公子,呼風就是風,喚雨就是雨!”
“呵呵呵,上卿說反話了。在下聽說,相國這個位子,魏王是一直在爲上卿留着呢。”
“什麽留不留的,白圭故去這都兩年多了。”
公子疾斂笑:“陳兄是說,此事另有隐情?”
“既然公子問及,在下也就不瞞了。”陳轸壓低聲音,“就在近日,朝中有人再次舉薦公孫衍爲相!”
“哈哈哈哈,”公子疾大笑幾聲,不屑道,“我道是何人向陳兄叫闆呢,原來是公孫衍!據在下所知,此人不過是個相府家奴,如何能成?”
“此人倒沒什麽,關鍵是那個朱威,三番五次地舉薦,王上又偏聽他的!要不然,這相位在下早就坐上了!”
“陳兄若是想坐相位,在下可助一臂之力!”
“公子怎麽助?”
“除去此人!”
陳轸遲疑有頃:“公子是說……朱威?”
“朱司徒是王親,在下豈敢!”
陳轸吸一口氣,抱拳:“在下謝過公子了。敢問公子,此事若成,叫在下何以回報?”
“成全在下使命!”
“敢問公子是何使命?”
“不瞞上卿,君上新立,内亂不止,君兄無心亦無力與魏爲敵,特使在下重修舊好,睦鄰而居。”公子疾深揖一禮,“上卿若能在魏王面前多多美言,讓疾不負使命,疾也就心滿意足了。”
陳轸回揖:“轸盡力。”
向晚時分,一身富家哥兒打扮的公子華晃晃悠悠地走近眠香樓,搖着羽扇望向張燈結彩的大門。
鸨母瞄見,滿臉堆笑地迎上:“公子看起來面生,是第一次來喲!”
公子華搖幾下羽扇:“聽說貴樓芬芳滿園,本公子這想飽個眼福,一睹芳菲呢!”
“啧啧啧,公子算是尋對地方了。”鸨母禮讓道,“樓中請!”
迎客廳裏燈火通明。
鸨母引公子華走到賞花台上,請他坐下,擊掌道:“各位香花,迎客!”
音樂響起。
一個白衣女子在前,二十幾個花枝招展的美人随後,從一個方向徐徐走向花台,沿二樓正面一段挖入式弧形走廊的雕欄一溜兒排開,搔首弄姿,各展媚态,眼神兒一道道勾下來。
鸨母指着她們:“公子請看,這些花花草草,可有哪一枝入眼的?”
公子華瞄去一眼,把手中羽扇啪地合起,兩眼閉合。
鸨母擺手,衆女子禮貌地彎腰鞠躬,唱聲喏,在音樂聲中依序退場。
鸨母朝公子華豎根拇指:“公子果是眼高!”再擊掌,朗聲,“四季香出場迎客!”
音樂再次響起,四個更加漂亮的美人踏着節拍,在一個紫衣女子的引領下,從另一方向徐徐登場。四女皆素服淡妝,懷抱琴瑟笛箫,在弧形花台上依序站定,各擺姿勢,不無腼腆,媚眼勾向公子華。
鸨母指點四女:“公子爺,此乃春夏秋冬四季香,色藝俱佳,名聞天下,堪稱眠香樓裏的招牌了!”
公子華審視四人,良久,仍無表态。
“公子爺,可有哪一季中眼的?”
公子華看向她:“聽說還有一香,可否一睹芳容?”
鸨母擺手,音樂聲中,四季香回轉。
鸨母湊近公子華,壓低聲音:“看來公子爺是個行家!老身這就爲公子直點地香了!”擊掌,朗聲,“公子爺點名地香,有請地香薰香接客!”
音樂聲再起。
鸨母笑吟吟地禮讓道:“公子爺,雅室請!”說着起身,頭前走去。
公子華跟在鸨母後面,走上二樓,沿走廊步入一處寬敞、奢華的雅室。
鸨母禮讓公子華坐下,殷勤地說:“不瞞公子爺,地香原是龍門山的裏氏公主,數十年前,裏氏本爲望門,後來家門不幸,日漸破敗。公主父母早逝,随從兄長過活。兄長攜帶家産離開龍門山投奔安邑,本欲謀份差事,不料差事未能謀上,卻欠下元亨樓一屁股賭債。兄長無奈,隻好将她賣予本樓。地香姑娘品性高潔,尋常男子概不接待,似爺這般人品,奴家看上去覺得有緣,這才點她!”
外面傳來腳步聲,地香款款進門。
公子華擡眼望去,果見此女不俗,身材婀娜,面容嬌俏,舉止端莊,衣着得體,懷抱一把鳳頭古琴,一對清澈的大眼靈動、勾人。
地香兩膝微彎,朝鸨母唱喏:“地香見過母親!”
鸨母指公子華道:“地香,這位公子爺遠道而來,你可好生侍奉!”
地香瞟一眼,見公子華一表人才,芳心大動,深鞠一躬,聲如莺啼:“地香見過公子爺!”
公子華怦然心動,搖幾下羽扇,轉對鸨母:“美人果是标緻,爺開眼了!”合上扇子,轉臉,閉目。
地香頗是尴尬,臉色紅紅地對鸨母道:“母親,若無他事,地香回房去了。”轉身,如同來時一樣,款款出門去了。
鸨母目瞪口呆:“我的公子爺呀,連這樣的妙人兒,你也相不中?”
“聽說貴樓還有一香,人呢?”
“公子爺說的可是天香?”
公子華連晃幾下扇子:“呵呵呵,你這樓裏總不該藏着掖着吧?”
“公子爺果是雅人,隻是……”鸨母欲言又止。
公子華臉色微沉:“隻是什麽?”
“不瞞公子爺,”鸨母湊近公子華耳邊,壓低聲音,“天香名花有主,概不接客!”
公子華摸出一隻錢袋,啪地擺在幾上:“就這袋中黃物,本公子買她兩個時辰,受她幾個媚眼,聽她幾句甜言,可否?”
鸨母打開錢袋,見是十幾塊小金塊,摸出一塊,咬一下,眉開眼笑:“我的娘乖乖呀,公子爺就是公子爺!爺,你在這兒候着,奴家親去請她下來!”
公子華抖幾下錢袋,擺動扇子:“本公子難道就不能一睹美人的香閨嗎?”
“能能能!”鸨母連連點頭,将錢袋收起,賠笑,“奴家這就引公子爺上樓,”禮讓,“公子爺,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