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至,燭火朦胧。
臨水縣衙,杜構辦公房内。
林楓三人圍桌而坐,手中各持卷宗的一部分,在交換着翻閱卷宗。
這是來自與慈州相鄰的相州安陽縣縣衙的卷宗。
卷宗内記錄的是一個發生在六年前,但仍未破解的案子。
說的是六年前的夏夜,六月初八的晚上,安陽縣大族夏家三公子夏浩瀚,于縣城内一座破落的無人居住的院子内的枯井旁慘死。
根據仵作檢查,夏浩淼心口中了兩刀,一深一淺,淺的已入心器一寸,深的直接差點貫穿心器,以仵作的判斷,淺的一刀也足以緻命,死亡時間在亥時到醜時之間。
而除了心口這兩刀外,夏浩瀚額頭上有一被利刃刻出的兩橫兩豎如同“井”字的圖案,除此之外,身上再無任何傷口,且衣衫完整,未有絲毫淩亂。
死者死于院子的枯井旁,頭向外,腳朝枯井,是被外面路過的路人發現的,路人發現有人死了,連忙向縣衙報案,衙門立即前去調查。
根據縣衙的調查,可以知曉,案發的院子左右也都是空房子,無人居住,案發時又是深夜,已然宵禁,所以沒有任何人聽到慘叫聲,沒有任何人證。
至于物證,兇器并未被兇手留下,現場也沒有發現任何其他不該存在的東西,所以物證也沒有。
人證物證皆找不到,案子的調查就此陷入困境,哪怕夏家多次催促衙門調查,可這種毫無線索的案子,衙門也沒有任何辦法,最終成爲了懸案,一直到今日也沒有破解。
倘若不是杜構将協查文書送到了安陽縣,可能這個案子永遠都不會重見天日了。
而按照大唐的官制,有品級的官員需要定期輪換,所以安陽縣中途換了縣令,這個縣令對過去不是自己任期發生的案子,并不是太了解,且杜構又要求秘密比對卷宗,這才耽擱了一些時間,否則以安陽縣和慈州的距離,若當天發現卷宗,用不到第二天就能送來了。
但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卷宗此刻到來,對林楓他們來說,更是雪中送炭。
簡單看過卷宗後,林楓緩緩擡起頭,看向杜構與孫伏伽,道:“你們怎麽看?”
孫伏伽指尖輕輕磕着書案,沉吟片刻後,他說道:“我剛剛比對了下六年前案子的額頭圖案。”
說着,孫伏伽從卷宗裏翻出一張紙,紙上正是兩橫兩豎的井字圖案。
“這個是六年前的……”
一邊說着,他又從桌子上拿起另一張紙,這張紙上也是井字圖案。
“這個是近兩個月被神秘人刻在船員額頭上的。”
孫伏伽看向兩人,道:“這兩個圖案都是完全複刻出來的,将其比對,可以看出……兩張紙上的井字大小基本上一緻,但那橫與豎,卻有着些許的不同。”
杜構視線看着兩張紙,微微颔首:“六年前的井字,明顯有些生疏,橫與豎并非一蹴而就,中間能看到明顯的停頓,且有彎曲,與船員額頭上的橫豎相比,就好像是一個初學者與書法大家的區别。”
林楓笑道:“所以,你們是認爲,這兩個圖案,的确爲同一個人所刻下,但六年前可能是初犯,因此很生疏?”
“這就到了我擅長的領域。”
孫伏伽笑呵呵道:“子德,看一個字是否是同一人所寫,要關注細節,一個人除非是初學者,還在模仿臨摹的階段,尚未有固定的寫字習慣,他們的字可能一天一個樣……但寫的多了,就會漸漸的形成自己的風格和習慣,而這種風格與習慣,會形成一種本能,隻要去寫,就會帶有自身獨特的風格。”
“你看這兩個圖案,雖然都隻是簡單的橫與豎,可我們能明顯看到,書寫者在每一個筆畫結束時,都會筆尖略微上揚些許,若我所料不錯,其蒙學時,臨摹的可能是魏晉時期的書法大家,因此下意識有了這樣的習慣。”
“所以,即便六年前的井字比較生疏,不是一蹴而就,卻因早已有了個人風格習慣,留下了個人烙印,這與後面的井字完全一緻,因此可以斷定,必爲同一人所寫。”
論起學識來,整個大唐也找不到幾個人能比第一代狀元郎孫伏伽更淵博的,孫伏伽隻是看一眼,甚至連兇手模仿的是哪個時期的字帖都能判斷出來,這讓林楓不由感慨贊歎。
還是老搭檔好啊,總能在這些需要文化水平的事情上,給自己最準确的幫助。
他點了點頭,道:“如我之前推測的那樣,兇手之前早有作案,這也算驗證了我的判斷,而看其字迹的生疏,應就是初次作案。”
其他兩人都點頭贊同。
杜構這時道:“伱們看仵作的驗屍情況,仵作說死者除了心口和額頭的傷口外,沒有其他傷口,且衣服并不淩亂,這代表兇手在死前并未掙紮搏鬥過,應是被死者突然面對面近身刺殺,所以兇手與死者應該是熟人,還是熟悉到兇手不會設防的熟人。”
孫伏伽蹙眉道:“卷宗裏說,死者身爲夏家嫡系,揮金如土,因此奉承者衆多,與之交好的人也衆多,他的熟人太多了,調查起來并不容易,安陽縣衙花費了足足七天的時間,才将與死者交好的那些人盤查了一遍,可結果并不遂人願,這些人在當夜,要麽在家中休息,要麽在青樓厮混,都有不在場證明。”
杜構聽着孫伏伽的話,眉頭緊鎖,一臉凝重:“連個嫌疑人都沒有,這要怎麽去查?”
他看向林楓,道:“這已經是六年前的案子了,死者的屍首早已化作白骨,甚至連當年負責此案的官員都不知道調到哪裏去了,現在卷宗上更是一點有用的線索證據都沒有,即便我們能推測出兇手是死者熟人又如何?我們總不能再對他們重新挨個調查吧?”
“别說六年過去,他們自己的記憶都不準确,很可能每個人的口供都有出入,就算他們記憶很好,且真兇被我們一問就露出馬腳了……可這麽多人,當年縣衙還足足用了七天時間才問完,我們又得需要多久?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孫伏伽聞言,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卷宗的到來,固然可喜。
但案子的毫無頭緒,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與口供,又讓他感到十分的棘手。
倘若無法在一到兩天内破案,那就算有了卷宗,也無濟于事。
他們的時間真的太緊迫了。
可一到兩天的時間……調查的還是六年前的懸案,除非……林楓能再現普光寺案的奇迹。
孫伏伽想到這裏,不由看向林楓。
而這時,他便見林楓視線正盯着卷宗,面露沉思與疑惑,似乎完全沒感受到氣氛的沉悶壓抑。
孫伏伽不由道:“子德,你在看什麽呢?”
杜構聞言,也忙看向林楓。
“我在想一件奇怪的事。”林楓緩緩道。
“奇怪的事?”孫伏伽蹙眉道:“什麽奇怪的事?”
“卷宗記載,案發當夜,死者是專門去青樓招待遠道而來的好友的。”
林楓這時才将視線從卷宗上擡起,看向孫伏伽兩人,說道:“所以,你們說……死者,一個安陽縣的大族公子哥,晚上要去青樓招待好友,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多麽美好的夜晚……可結果人家姑娘都開始沐浴了,他卻突然離開了青樓,留人家姑娘沐浴完獨自淩亂,你們就說奇怪不奇怪?”
“而且大晚上的,宵禁都開始了,他還不顧宵禁,不理青樓舒适房間裏的溫香軟玉,反而去到距離青樓有着一定距離的,那麽一個破落的院子裏,這又奇怪不奇怪?”
“這……”
孫伏伽也面露狐疑,道:“的确很奇怪,且如萊國公剛剛所說,死者衣服并不淩亂,渾身上下沒有其他傷痕,應該不是被綁過去的。”
杜構聽着兩個經驗豐富的刑獄專家的分析,點頭道:“确實很奇怪,完全說不通……他沒有理由要去那裏的。”
林楓眸光閃爍,緩緩道:“一個案子裏最大的異常之處,往往很可能就是破案的最關鍵所在。”
“死者的行動很是怪異,但他是一個正常人,必有這樣行動的邏輯和緣由……所以,若我們能找出夏浩瀚離開青樓,去那個破落院子的緣由,也許我們直接就能找出兇手。”
聽着林楓的話,孫伏伽和杜構眼眸都不由亮起。
從林楓的樣子能看出,林楓心裏必然已有明确的調查方向,而有了方向,且這個方向行得通,以林楓的本事,未必沒法在一兩天之内破案。
杜構忙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林楓當即起身,道:“萊國公,你先幫我準備馬車,隻靠卷宗裏的内容,根本沒法更進一步的靠近真相,所以我需要親自趕赴安陽縣調查。”
杜構直接點頭:“好說,我立即讓人準備,安陽縣雖不屬于慈州,但和慈州相鄰,明早之前就能抵達。”
林楓點了點頭,他又看向孫伏伽,道:“孫郎中,我要知道一個人的過往。”
孫伏伽眸光一閃:“誰?”
林楓緩緩說出了一個名字。
聽着這個名字,孫伏伽還沒什麽反應,杜構卻是不由一愣:“林寺正,你這是?”
便見林楓看向杜構,沉聲道:“萊國公,你有沒有想過……沉船裏的那十三個船員的屍首,哪裏去了?”
杜構心中一驚,神色不由一變:“你是懷疑?”
林楓迎着杜構不敢置信的神情,微微點頭,道:“你說……還有什麽地方,比那裏更安全,更适合藏匿屍首的?”
杜構神色不斷變幻,但最後,他不能不點頭:“我竟沒有想過那裏……”
林楓道:“當然,我這也是推測,具體是與不是,還需要挖掘尋找才行,可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而且那樣做也可能會打草驚蛇。”
“故此……讓人暗中調查一下他的情況,是最爲合适的……如果他真的有問題,也許他也會是我們尋找神秘人的一條線。”
杜構見林楓這樣說,哪裏還會再遲疑,他直接看向孫伏伽,道:“孫郎中,我找人配合你。”
孫伏伽笑着颔首:“我從長安也帶來了一些人手,而且爲了确保安全,他們都隐藏在暗中,直接讓你的人和他們接觸配合便可。”
杜構爽利點頭:“好!”
林楓見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他直接向外走,道:“在離開前,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回來,咱們就出發。”
杜構心中一動:“你要去陳家?”
林楓沒有隐瞞,他眸光閃爍着精芒,緩緩道:“沒錯,我得去陳家一趟。”
“這玉佩是否代表着陳家,還沒确定呢,我得在走之前确定一下。”
“另外……”
他看向兩人,勾起嘴角,笑道:“你們說巧不巧,這個被殺的夏浩瀚在青樓宴請的好友,正是咱們這臨水縣陳家的人,所以這麽關鍵的證人,我怎麽都得親自見一見,也許到時候離開,咱們還得帶着他呢。”
…………
陳家正廳。
陳家家主陳倚天親自迎接林楓進入。
林楓拱手道:“陳家主,深夜叨擾,打擾了家主的休息,還望家主見諒。”
陳倚天聞言,那充滿滄桑智慧的眼睛看向林楓,他直接大笑了起來,笑聲爽朗,讓人聽不出一絲不滿的情緒來,笑道:“林寺正可千萬别這麽說。”
“之前老夫就說過,林寺正幫老夫找出了偷盜重孫玉佩的盜賊,幫了我大忙,以後就是我陳家的貴客,無論任何時候,隻要林寺正需要,陳家一定竭力幫助。”
“老夫雖然人老了,但還是和年輕時一樣重諾,别說老夫現在還沒到休息的時間,就算真的睡下了,聽到林寺正要見我,我也會立即爬起來的。”
林楓聽着陳倚天的話,心中微動,陳倚天對自己的态度,可比自己上一次到來時熱情多了。
這才過了幾天,怎麽前後差距這麽大?
是因爲蔓兒?
林楓看向站在陳倚天身後,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蕭蔓兒。
蕭蔓兒十分聰慧,與林楓已有足夠的默契,見林楓看向自己,就知道林楓想的是什麽。
可她卻搖了搖頭,表示和她無關。
林楓不動聲色收回視線,笑呵呵道:“陳家主都說我們是一家人了,所以我幫你,那是天經地義的,怎麽能要回報?陳家主以後切莫再這樣說,你這樣說,我都覺得自己的幫忙是别有用心的了。”
陳倚天深深看了林楓一眼,爽朗笑道:“好好,那老夫就不這麽說了,來,快坐。”
陳倚天邀請林楓坐下,讓婢女爲林楓端上糕點水果,倒了茶水後,這才好奇道:“不知林寺正深夜來訪,所爲何事?”
林楓見陳倚天詢問,也不和這個心思很深的老狐狸賣關子,他直接道:“此來叨擾,爲的是兩件事。”
“哦?不知是哪兩件事?”陳倚天問道。
蕭蔓兒也好奇看着林楓。
便見林楓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道:“不知陳家主是否認得這枚玉佩。”
“玉佩?”
陳倚天好奇的看着林楓手中的玉佩,林楓主動起身,将玉佩遞給陳倚天。
陳倚天接過玉佩看了看,輕咦了一聲:“上面有陳字,看起來也像是陳姓人家的家傳玉佩。”
林楓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陳倚天的臉龐,不放過陳倚天臉上任何的細微表情,道:“陳家主知道這是哪個陳家的嗎?”
陳倚天仔細翻看了一會兒,旋即搖頭道:“不識得。”
他看向林楓,道:“不瞞林寺正,如我們這些家族,雖然有家傳玉佩,但平常并不會帶在腰間,不會随意放在外人能看到的地方……那着實是有些刻意顯擺,顯得過于張揚,很不謙遜,隻有暴發戶才會恨不得全天下人知道他們的身份地位。”
“因此,除非特定場合,我是見不到其他家族的家傳玉佩的……而這枚玉佩,我相信我的記憶,我從未見過。”
陳倚天在說這些話時,神色平靜,目光沉穩,毫無任何閃爍之意,至少林楓沒看出他在說謊。
林楓偷偷看向蕭蔓兒。
蕭蔓兒雖不知道這枚玉佩林楓是哪裏得到的,意味着什麽,但她能明白林楓的意思,她微微點了點頭,以做回應。
林楓見蕭蔓兒點頭,心中再無疑慮。
蕭家和陳家交情很好,蕭蔓兒肯定見過陳家的家傳玉佩,所以蕭蔓兒認同陳倚天的話,就代表這枚玉佩果真不是這個陳家的。
“還真如我之前所料,就算有玉佩,也不會那麽順利,一下就找到玉佩代表的家族……好在還有夏浩瀚這個案子這條路能走。”
林楓向陳倚天點了點頭,道:“陳家主也不認得,那看來整個臨水縣,應該也沒人能認得了。”
陳倚天看着林楓,他布滿滄桑的眼眸微微轉動,道:“老夫可以動用陳家的力量,幫林寺正調查一下,也許會有收獲。”
對陳倚天的主動,林楓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現在時間緊迫,任何能幫他找到神秘人的機會,林楓都要抓住。
他笑道:“那就有勞家主了。”
陳倚天擺了擺手,道:“舉手之勞罷了。”
他将玉佩還給了林楓,繼續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林楓看向陳倚天,說道:“我想見一見陳淼公子。”
“陳淼?”
這一刻,連陳倚天這個閱盡滄桑的人,都有些意外:“林寺正,不知你要見我的孫兒所爲何事?”
似乎覺得自己直接詢問不妥,陳倚天又道:“若是事情需要保密,林寺正可不必說,隻是這和我的孫兒有關,我有些好奇罷了。”
蕭蔓兒也有些意外和好奇的看着林楓。
林楓笑道:“也不是什麽需要保密的事。”
“我是因爲一個過往的案子,有些事情要向陳淼公子了解一下……當然,陳公子隻是湊巧和這個案子沾了點關系罷了,他并非是有什麽嫌疑,所以陳家主可以放心。”
見林楓這樣說,陳倚天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苦笑道:“林寺正莫見怪,人啊,一老了,子孫在我心裏就比任何事都要重要,凡是涉及到他們的事情,哪怕隻是一塊玉佩呢,我也沒法安心。”
林楓點頭道:“我能理解,陳公子他們有家主這樣的爺爺,是他們的幸運。”
陳倚天哈哈一笑,他直接起身,道:“那好,我這就讓人幫你把他叫來,林寺正你在這裏稍等片刻。”
“你們接下來要詢問案子的事,老夫一把年紀了,就不摻和這些了,所以老夫先去休息,林寺正你若有什麽需要,既可以向蔓兒說,也可以向陳淼說,陳家一定全力幫你。”
不用林楓說,陳倚天就主動避嫌。
這讓林楓十分感慨,陳倚天對任何事的分寸當真是掌握的爐火純青,一言一行隻會讓自己感激,而不會給自己任何頭疼的感覺。
他忙起身,道:“家主好好休息,待此間事了,晚輩再好好登門拜訪。”
陳倚天笑着點頭,旋即不再耽擱,慢步離去。
在等待陳淼到來的間隙,蕭蔓兒漂亮的剪水瞳看向林楓,笑吟吟道:“還沒恭喜你成功沉船打撈,你今天打撈沉船創造奇迹的畫面,我覺得此生都應不會忘記。”
聽着蕭蔓兒的話,林楓不由有些恍惚。
雖然他是今天早上才将沉船打撈上岸的,可在那之後他經曆了太多太多事,得到了太多太多之前沒有預料到的線索,身上也背負太多的壓力,以至于他都覺得打撈沉船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看着蕭蔓兒臉上那柔美的笑容,看着那雙漂亮眸子裏亮晶晶的奕奕神采,林楓長長吐出一口氣,他忽然覺得輕松了許多。
似乎今天,唯有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背負數百乃至數千條性命、背負查出四象陰謀、保衛長安的大理寺正,而是一個有着短暫安甯,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可以放松微笑的普通人。
他輕輕一笑,溫聲道:“謝謝。”
蕭蔓兒笑道:“謝什麽?怎麽今天這麽客氣?”
林楓搖了搖頭,身體向後靠攏,一直挺直的背脊微微放松,長出一口氣,聲音極輕,宛若耳語:“謝謝你給我片刻安甯。”
今天有些累,這一章字數有些少,望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