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狂風驟雨,持續了足足一刻鍾,然後便如毫無預兆的出現一樣,十分突兀的就消失了。
原本白天變成黑夜,狂風吹的貨船劇烈搖晃,仿佛随時都要傾覆一樣的末日景象,在一刻鍾後,便戛然而止。
刹那間,烏雲退散,風和日麗了起來。
陽光通過窗弦照射進船艙中,迅速讓暗沉的船艙陡然明亮,原本驚慌緊張的船工們,也在一愣之下,直接歡呼了起來。
“水鬼沒有來!我們還活着!”
“哈哈哈,太好了,我們還活着。”
“我們太幸運了,水鬼沒有選擇我們。”
他們一邊劫後餘生的歡呼,一邊向船艙外跑去,要去迎接暖陽,盡情高歌。
林楓看着這一幕,搖頭歎息道:“可惜了,水鬼沒來。”
蕭蔓兒掩唇輕笑:“這話若是被他們聽到,絕對得把我們趕出去不可。”
林楓笑道:“如果水鬼真的盯上了他們,那麽我們在這艘船的時候,就是他們最安全的時候,可如果我們走了,水鬼再來,他們那才是真的危險……”
蕭蔓兒想了想,擡眸看了一眼身材魁梧挺拔,也進行了簡單易容,使得本就有震懾力的長相,顯得更加兇相畢露的趙十五,微微點頭:“倒也是,趙勇士武藝絕倫,尋常毛賊根本無法近身,有他在,就不是水鬼殺人,而是真的要變成水鬼了。”
不愧是林寺正看上的夫人,眼力就是厲害……趙十五嘿嘿一笑:“夫人……不,蕭小姐謬贊,趙某也就是有一身蠻力而已。”
夫人……林楓看了一眼趙十五,暗暗點頭,不愧是近朱者赤,趙十五越來越會說話了。
夫人……蕭蔓兒美眸瞥了林楓一眼,暗道不愧是近墨者黑,連老實巴交的趙十五,都會裝模作樣通過假裝說錯話來輔助了。
趙十五見林楓和蕭蔓兒的表情有些奇怪,暗自茫然,自己是說錯了什麽話嗎?爲什麽他們是這樣的表情。
蕭蔓兒決定不和林楓與趙十五計較,她看向林楓,道:“水鬼沒有來,我們也到慈州地界了,接下來怎麽辦?”
林楓伸了個懶腰,神色從容,明顯早有計劃,他說道:“到了慈州口岸後,就下船吧,然後你先去親戚家,我和十五想辦法與萊國公秘密碰面,了解一下水鬼案的具體情況……書信篇幅有限,對案子的更具體細節我還不夠清楚,我需要當面詢問。”
“而且這些船工說三天前又有貨船出事了,這正是我們收信離開的時間,三天時間不算久,或許我們還有機會從這艘船上查找一些線索……所以接下來我準備想辦法登船探查。”
聽着林楓的話,蕭蔓兒想了想,剛要點頭。
可就在這時——
“啊!!!”
一道驚恐的尖叫聲突然從外面傳來。
接着就聽到混亂的聲音響起。
“王叔,王叔死了!”
“水鬼,一定是水鬼幹的!”
“水鬼真的來了!”
聽到這些驚呼聲,林楓與蕭蔓兒兩人眸光皆是一凝。
這些船工稱呼的王叔,就是這艘貨船的船老大,也就是後世所說的船長。
林楓他們之所以能進入這艘貨船内,就是通過錢财打動了船老大王衡,讓王衡破例讓帶他們航行。
此時聽到船工的驚呼聲,林楓眸光一閃,當即起身,道:“走,過去瞧瞧……”
剛走兩步,他又道:“十五,保護好蔓兒。”
趙十五一聽,連忙點頭,亦步亦趨的跟在蕭蔓兒身旁。
蕭蔓兒見林楓焦急情況下仍不忘關心自己,面紗下的唇角輕輕上揚。
幾人快步離開船艙,來到了甲闆上。
這時,林楓就發現靠近桅杆的地方,圍滿了船工。
他們迅速趕到,就聽到船工們恐慌的聲音。
“那圖案……一定是水鬼做的!隻有水鬼在殺過人後,才會在額頭上留下這個圖案!”
“原來水鬼真的來了……”
“怎麽辦?王叔被水鬼殺了,水鬼會不會還要繼續殺我們啊?”
“快靠岸,隻有下了船才能活,在船上水鬼會殺了我們所有人的!”
“可這岸邊太淺了,不能靠岸,最近的靠岸之地是臨水縣。”
“那還等什麽,加快速度,去臨水縣!”
船工們一邊緊張的發抖,一邊快步跑遠,就要去控制貨船加速去臨水縣。
“等一下!船現在不能開走。”
可就在這時,林楓一道聲音,直接叫停了船工。
船工們皺眉看向林楓。
有人道:“你們幹什麽?不走?不走留下來被水鬼殺害嗎?”
“沒錯,你們什麽都不懂,伱們根本不知道我們現在有多危險!”
“讓你們乘坐我們的船,本就是破例了……現在你們休想害我們!”
“别管他們,趕緊走,越快越好!”
船工們都被水鬼殺人的傳言給吓壞了,此刻根本不聽林楓的。
可這時,隻聽砰的一聲響起。
趙十五直接随手拎起一個箱子,砰的扔到了這些船工面前。
同時,魁梧的身軀,兩步就沖到了他們的前方,他雙手握拳,目光森然,配合着臉上被貼上的刀疤傷口,整個人顯得十分猙獰恐怖。
他冷冷道:“我看誰敢走!”
以前跟着林楓破案,多數都是和官員相關的案子,趙十五很難有發揮的機會。
今天,在這些普通船工面前,他終于得以發揮自己的優勢。
那小山般的身軀,戰場上生死間磨砺出來的血腥氣息,還有那殺過人的森然殺意,再配合易容後更加猙獰的臉龐,簡直就是一尊魔神。
他站在這裏,一聲大喝下,直接将這些船工吓得腳下就仿佛是粘上了膠水一樣,果真一步都不敢動了。
“你……你要幹什麽?”
“你要敢對我們動手,我們就報官了。”
“沒錯,而且我們人多,我們不怕你。”
這些船工紛紛開口,隻是那語氣充滿着緊張,哪有一點不怕的模樣。
果然,暴力永遠是最簡單的讓人冷靜下來的方法……林楓看向緊張警惕的船工們,說道:“大家不必擔心,我們攔住你們,并非是想對你們做什麽。”
“隻是船老大剛死,真兇尚未抓到,你們若直接将船開走,所有人再散開……那很可能會導緻線索被破壞,萬一因此找不到線索證據,無法找出真兇,還如何爲船老大報仇?”
剛剛從這些船工之間的縫隙裏,林楓瞥到王衡心口上正紮着一柄匕首,大概率是他殺。
所以,絕不能讓人群散開。
而且他也不确定真兇是否會将重要物證扔到水裏,萬一就此離開,再想返回尋找可就困難了。
因此種種,他必須要先進行探查,确定好自殺他殺,初步驗屍和搜查完線索後,才能讓船離去。
可這些船工聞言,卻滿是質疑。
“王叔額頭上的圖案,就是水鬼殺人後會留下的圖案,一定是水鬼殺人,哪還需要查?”
“沒錯,而且王叔雙手握着匕首,匕首插進心口,很明顯是水鬼附身,讓他自盡的,這明擺着的事,你還說什麽他殺!”
“再說你們一個書生,一個護衛,一個大家閨秀……你們怎麽尋找線索?怎麽去找真兇?”
“就是,還是趕緊靠岸,到時候我們去報官,官府的人直接就來調查了,他們可比你們有經驗多了,你們就别攔着我們了,萬一水鬼又來了,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群情激奮,水鬼的死亡威脅就在眼前,使得他們哪怕面對趙十五,也漸漸鼓起了求生的勇氣。
再加上他們對林楓三人毫無信心,根本不相信他們會查案,更别說破案了。
“怎麽回事?怎麽在這裏吵吵嚷嚷。”
這時,從船艙旁的樓梯裏,走出了三人。
爲首之人眉頭緊皺,一臉不解的看向眼前這劍拔弩張的衆人。
船工們看到此人,雙眼頓時亮起,就仿佛有了主心骨,連忙道:“小掌櫃,你可算來了,王叔出事了,他被水鬼殺了!”
“什麽?”
被稱爲小掌櫃的男子一聽,臉色陡然大變,他直接瞪大眼睛,道:“怎麽回事?”
船工們頓時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小掌櫃一邊聽着他們的話,一邊看向躺在桅杆下的王衡,全身在這一刻劇烈顫抖,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不會的!”
他突然沖了過去,用力搖晃王衡的屍體。
感受着屍體帶來的冰冷溫度,他眼中徹底沒了希望,淚水直接滴下。
跟着他前來的另外兩人,也都是滿臉驚愕和驚慌,同時眼中也都充滿着悲傷。
王衡在船工心中的地位還是很高的。
“小掌櫃,人死不能複生,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裏才行,否則水鬼若是還要繼續殺人,我們都活不了。”
“沒錯,我們得趕緊離開。”
“可這些外來人卻不讓我們走,還說什麽要找出真兇的可笑之話,小掌櫃,你說句話,我們都聽你的。”
小掌櫃名叫王環,乃是王衡的親侄子,王衡曾有一個娘子和一個兒子,可前幾年因爲一次意外,妻兒雙亡,使得王衡成爲了孤家寡人。
好在王衡的兄長見弟弟受到的打擊太大,想了想,便将自己兒子送到了王衡手下。
其兄長的意思是将王環過繼給王衡,讓王環以後給王衡養老送終。
可王衡擔心王環會因此認爲是兄長抛棄了他,不想讓王環以後分家産,所以拒絕了兄長的好意。
但他也将王環帶走了身旁,雖然王環沒有過繼過來,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将王環真正當成了自己的接班人,因此船工們都很有眼力見的稱呼王環爲小掌櫃。
現在王衡死了,王環自然成爲了他們心中的主心骨。
王環聽完船工的話,走到衆人前方,目光掃過一臉兇相的趙十五,最終将視線放在了書生打扮的林楓和美貌的蕭蔓兒身上。
他拱手道:“叔叔讓你們上船,那你們就是我們的貴客,于情于理,我們也該照顧你們的感受。”
“但現在情況不同,事出緊急……我不知道叔叔究竟是否是被水鬼殺死的,可我知道,隻有立即靠岸報官,隻有迅速讓官府來調查,才能查明一切。”
“故此,還望兩位貴客不要阻撓,否則我們隻好不講待客之道了。”
聽着王環的話,船工們也紛紛撿起一些工具,全都怒瞪着林楓幾人。
林楓見狀,眼眸微微眯起。
看來王環在船工心中的地位不低,号召力很強……不過這樣也好,他們有了主心骨,隻需要将主心骨說通便可。
他說道:“我的理由剛剛已經說過了,可是諸位看起來不太相信我們。”
王環皺眉道:“你說的道理我也不是不懂,可你們一不是官府中人,二又沒有查案之能,我們如何相信你們?聽你的留在這裏,隻是浪費時間,隻有找官府才最爲合适。”
其他船工也都重重點頭。
可林楓聞言,卻是笑道:“你們可知她是誰?”
一邊說着,他一邊看向蕭蔓兒。
蕭蔓兒見林楓将衆人目光引向了自己,先是微微一怔。
但聰慧的她,迅速就明白了林楓的意思。
她與林楓對視一眼,然後晶瑩白皙的下巴微微擡起,淡淡道:“家父大理寺卿。”
“什麽?”
“大理寺卿?”
“你是大理寺卿的女兒?”
聽到蕭蔓兒的話,一衆船工們直接瞪大了眼睛,臉上充滿了驚訝、意外和不敢置信。
他們着實是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有機會和堂堂大理寺卿的女兒坐在同一艘船上。
那可是大理寺卿啊,三品重臣,一個噴嚏都能噴死他們這些普通百姓的大官。
甚至别說大理寺卿了,就算是一個縣令,都不是他們這些平民敢想的。
原本他們還會因爲蕭蔓兒的漂亮不時去偷偷看蕭蔓兒,可此刻一聽蕭蔓兒的身份,他們連忙低下了頭,别說偷看蕭蔓兒了,他們此時恨不得扣下自己的眼睛,暗罵自己之前怎麽敢去偷看大理寺卿的女兒的。
如果被大理寺卿知道,他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王環臉上也是難掩意外之色,不過他一直被王衡培養帶在身旁,而王衡走船少不得要打點各種關系,因此王環也是和各地官府的人打過交道的。
所以他雖然意外驚訝,但不至于如這些普通船工一樣頭都不敢擡起。
他看向蕭蔓兒,道:“不知小姐可有證明之法……不是小民懷疑小姐的話,着實是小姐的身份,太過不同尋常。”
蕭蔓兒淡淡道:“我蕭家的世代相傳的玉佩算嗎?”
說着,她視線就看向了林楓。
林楓先是不解,可下一瞬立即明白了蕭蔓兒的意思……蕭家世代相傳的玉佩,不會是蕭蔓兒給自己的定情信物吧?
可那不是蕭蔓兒出生時,蕭瑀專門讓人給她定做的嗎?
林楓心中雖疑惑,但表面上絲毫不顯。
他直接從懷中取出了玉佩,遞給王環,道:“看看吧。”
王環連忙雙手捧起,小心翼翼的接過玉佩。
玉佩通體澄澈,入手溫潤,上面寫有一個古篆的“蕭”字。
雖然王環不知道蕭家的家傳玉佩是什麽樣的,但他跟着王衡這麽多年,也練出了眼力。
他能夠知曉這枚玉佩究竟有多貴重,這絕非普通人家所能買得起的。
思于此,即便無法确定蕭蔓兒是否真的是蕭瑀之女,他也知道蕭蔓兒必然出身尊貴,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
他連忙将玉佩送回,道:“原來真的是蕭小姐,小民爲之前的無禮,向蕭小姐緻歉。”
蕭蔓兒聲音悅耳,但又帶着一絲貴氣和疏離,道:“你們之前不知我的身份,且事關重大,我能理解。”
林楓見蕭蔓兒震懾住了衆人,趁熱打鐵道:“蕭小姐從小就被蕭寺卿教導,身爲蕭家人,要有一顆律法嚴明,追尋真相的心,所以蕭小姐受到蕭寺卿影響,對查案斷案之事很感興趣,也學得了蕭寺卿的一身查案本事。”
“而且不久前,蕭小姐還和大理寺正林楓,沒錯,就是那個被譽爲百年難得一見的神探林楓一起破獲了兩起案件,名震長安。”
“故此,你們說我們不會查案,着實是小瞧了蕭小姐,甚至就是小瞧了蕭寺卿。”
見林楓直接上升到小瞧蕭瑀的程度,王環等人臉色都是一變。
蕭蔓兒畢竟隻是蕭瑀女兒,沒有官身,他們可以懷疑,可蕭瑀那可是堂堂三品大理寺卿,主管審判的最高官員,若他們承認自己懷疑蕭瑀,那真的和找死沒有兩樣。
他們連忙搖頭,直稱不敢。
蕭蔓兒視線則輕輕瞥了林楓一眼,她很好奇,林楓是怎麽臉不紅心不跳稱他自己爲百年難得一見的神探的?
林楓見蕭蔓兒用複雜的眼神看向自己,老臉不由一紅,爲了這個案子,他真是付出了太多,如果這真的和水鬼有關,杜構必須得給自己足夠的補償。
蕭蔓兒見林楓竟然紅了臉,那雙漂亮的剪水瞳内異彩連連,差點破功笑出聲來。
她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王環等人,語氣疏離又矜貴道:“若是家父知道我遇到了案子,卻眼睜睜看着現場被破壞,線索離我而去,絕對會責怪我的。”
“所以……王公子,能讓我先調查一下嗎?時間不會太久,我調查後,就讓你們繼續行船去報官。”
王環聞言,連忙道:“當不起蕭小姐的公子之稱,蕭小姐直呼我名就行。”
“至于調查……”
他猶豫了一下,終于是一咬牙,道:“就聽蕭小姐的,蕭小姐盡管去查……隻要别耽擱太多時間就行。”
其他船工聞言,臉色都是一變,可一想到蕭瑀的名頭,他們又隻能點頭,根本不敢說一個不字。
水鬼固然可怕,可得罪了朝廷命官,一樣可怕。
蕭蔓兒點了點頭,道:“多謝,接下來大家就在原地休息一下吧,不要亂走,待我檢查過後,大家就可以自由行動了。”
說完,她便向林楓微微挑頭,道:“随我查案。”
别說,蕭蔓兒現在這勁,頗有種後世女總裁的高貴霸道感。
林楓笑道:“全聽蕭小姐吩咐。”
幾人直接繞過衆人,向王衡屍首行去。
一邊走,林楓一邊低聲道:“你送我的玉佩,真的是你蕭家的傳家寶啊?”
蕭蔓兒明眸斜了林楓一眼,道:“即便是大度如父親,若知道我将傳家寶送給了第一次見面的男人,也會打斷我的腿,可現在我的腿安然無恙。”
真是幽默……林楓不由擦了下腦門上的汗,蕭蔓兒聰明起來,有時還真是難以招架。
“你可得好好努力查案。”
蕭蔓兒繼續道:“我爲了配合你,連父親的老臉都用出來了,我活了近二十年,這還是我第一次以身份壓人……若是查不出真相,被父親知道,我可能沒事,你就等着被父親罵吧。”
沒事,蕭瑀敢罵我,我就給他出選擇題……林楓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白白爲我付出的。”
聽到林楓這句話,蕭蔓兒端着的架子迅速回落,她偷偷向後看了一眼,見趙十五擋在他們身後,冷眼盯着那些船工,便低聲道:“我剛剛的表現還行吧?”
林楓也偷偷豎起大拇指:“比我想象中好得多。”
蕭蔓兒眼眸頓時彎起,可她又擔憂道:“你是偷偷前來的,現在我的身份暴露了,會不會影響你?”
林楓笑道:“放心吧,長安城内還有另一個我不舍晝夜的幹活呢,沒人知道我離開了長安……而你來探親的事,知道的人很多,這不算什麽秘密,就算消息傳出去,其他人也隻會認爲你喜歡多管閑事。”
“更别說四象組織也未必會關注你,比起我和蕭公來,他們頂天了解一下蕭公家人去哪了,不會太盯着你的。”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林楓沒說,就算四象組織真的因此懷疑自己,那消息傳回長安也得三天後了,四象組織想阻攔他針對他,安排力量也至少需要三天……這就是六天時間了,而六天時間,對他來說,如果這裏真的有四象組織的秘密,也足以讓他找到不少線索了。
一步領先,步步領先。
蕭蔓兒聞言,确定一切還在林楓的掌控中,松了口氣:“這我就放心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王衡的屍首旁。
林楓蹲下身下,查看王衡的屍首。
他一邊觀察屍首,一邊道:“害怕嗎?”
問題剛問出,林楓就見到一隻素白的玉手,直接落在了屍首上,在一闆一眼的翻找檢查。
林楓怔了一下,這才回想起來在半月庵時,蕭蔓兒見到屍體時那激動的樣子。
他不由搖頭笑道:“我都忘了……你完全不怕的。”
“這也好,那你就假裝驗屍,這樣他們更不會懷疑。”
“什麽叫假裝驗屍?”蕭蔓兒眉毛微蹙,對林楓的話不滿意,道:“父親給我講述的案子有很多,我自己也看過不少相應的書籍,我還是懂一些驗屍的。”
一邊說着,她視線一邊掃過屍首,道:“死者衣衫不整,上衣衣襟存在扯動的痕迹,初步判斷在死之前,與人打鬥掙紮過。”
這時,她将死者的袖子向上撸起,道:“右手手臂上有紅腫痕迹……左臂上也有兩處傷痕,确認與人搏鬥過。”
林楓聽着蕭蔓兒的話,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真的懂驗屍?”
蕭蔓兒輕輕哼了一聲,道:“父親教過我一些簡單的驗屍方法,書裏也介紹過一些……不過我知道的還是有限,遠比不過真正的仵作。”
林楓笑道:“比起其他女子來,已經足夠讓人驚豔了……”
“不過你剛剛說的還是有些籠統,不夠細緻。”
蕭蔓兒秀眉微蹙:“籠統?”
她不解看向林楓。
林楓指着王衡右手上的紅腫痕迹,道:“這種損傷被稱爲‘生活反應’。”
“生活反應?”蕭蔓兒神情茫然。
林楓點了點頭,道:“所謂的生活反應,你可以簡單理解爲受傷後,傷口上會有出血、充血、淤血、紅腫的表現,同時創面創周發紅,仔細一看裏面有血痕。”
“就如這個損傷一樣,它有輕微紅腫迹象,周圍發紅,這就是生活反應。”
“而生活反應,重點在生,也就是說,這種反應隻有活着的時候才會出現。”
“也就是說……”
林楓看向王衡右手傷痕,道:“這是他生前造成的。”
蕭蔓兒漂亮眸子内不斷閃過思索之色,沉思片刻後,她就仿佛是汲取了營養的花朵一樣,雙眼十分明亮。
“原來是這樣,父親完全沒和我說過,書裏我也沒見過。”
林楓笑道:“蕭公畢竟不是專門的仵作,而仵作地位不高,很少有人著書,寫書的都不是真正的仵作,你不知道也正常。”
後面林楓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除非這個人是宋慈,宋慈的話,專業的著作就有了。
“你剛剛說生前造成的傷痕,那是否也存在死後造成的傷痕?”
林楓聞言,不由道:“蔓兒果真聰慧至極,能舉一反三。”
“不錯,的确存在死後傷痕。”
“什麽樣的傷痕是死後傷痕?”蕭蔓兒連忙詢問。
林楓說道:“死後傷痕,沒有生活反應,死者磕碰受傷的地方不會有明顯的出血,也就是說,受創的地方和周圍色澤不會有明顯的變化……”
“就如……”
一邊說着,林楓一邊重新撸起死者左臂的袖子,指着剛剛蕭蔓兒說過的兩處傷痕,道:“就如這兩處傷痕,沒有紅腫,沒有出血,創面和損傷周圍色澤沒有變化。”
蕭蔓兒聽着林楓通俗易懂的講述,連連點頭。
“原來如此,所以這兩處傷痕是死後受創導緻的,我剛剛根據它們說死者與人搏鬥和掙紮過,其實根本就錯了。”
“它們完全不能證明死者是否搏鬥過,隻能證明……”
突然,蕭蔓兒話說到一半,那雙漂亮靈動的眸子,陡然一怔。
繼而她直接瞪大眼睛,臉上帶着激動和意外的看着林楓,道:“難道,他根本就不是在這裏……”
林楓明白蕭蔓兒的意思。
在蕭蔓激動的注視下,他輕輕颔首,道:“死後磕碰傷痕明顯……兇手能行兇的時間有限,又要防止被人發現,這裏沒有遮擋,隻要有人離開船艙,一眼就能看到這裏……所以兇手絕不敢在這裏浪費太多時間。”
“也就是說,他不會在殺了死者後還浪費時間去虐屍,這裏大概率……”
林楓擡起頭,視線掃過整個寬闊的甲闆區域,最後視線落到了隻有一條來到這裏的船艙旁的樓梯内,聲音不急不緩道:“……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兇手在其他地方殺人,然後于此抛屍,移屍過程中屍體有所磕碰,留下傷痕。”
蕭蔓兒聽着林楓的話,俏麗的臉上難掩震撼與敬佩之色。
隻是憑借兩道傷痕,眨眼間,林楓就破解了此案最大的一個難題。
他真的讓自己每一次,都能生出全新的驚豔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