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慧智尴尬的臉色通紅的模樣,半月庵的尼姑們都不由掩嘴偷笑,剛剛慧智對靜蘭是如何咄咄逼人、如何嘴不留情的,她們可都看在眼裏。
隻是她們沒有辦法反駁,隻能在心裏氣憤焦慮,現在林楓幫她們出了氣,她們看向林楓的神色,都充滿着善意與感激。
哪怕是靜慈師太,看着林楓的神色都十分感激,覺得林楓搶走了她們半月庵的佛女,似乎也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了。
蕭蔓兒更是靈動的眼眸裏,閃爍着明亮的光芒,眉眼彎彎,充滿着笑意。
林楓被衆人用感激的目光注視,隻是輕輕一笑,他說道:“兇手故意大腳穿小鞋,明擺着就是爲了通過鞋子誤導我們的判斷,也就是說……在行兇之後,她絕不會留着那雙鞋子。”
“否則的話,一旦被我們找到她作案時穿的鞋子,那她直接就暴露了,還如何隐藏自己?”
“所以,兇手作案時穿的鞋子,要麽被她藏了起來,要麽用來陷害其他人了……而無論是哪種情況,都意味那雙鞋子,已經不具備充當判斷兇手身份證據的資格了。”
一邊說着,林楓一邊看向神情仍舊尴尬的恨不得用腳指頭摳出一座佛殿的慧智,道:“因此,你們在靜蘭師太房間裏發現的濕鞋子,無論上面是否有苔藓,都已經無法作爲證據了。”
“靜蘭師太自然也就沒有了嫌疑……本官在讓你們找尋鞋子時,并不知道腳印的事,所以這一次,确實是本官錯了,但斷案就是如此,在沒有掌握足夠的線索時,走彎路,做多餘的事,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過隻要我們在發現新的線索後,能及時轉變思維,敢于否定之前的結論,不會一錯到底,那就不會對真相有什麽影響。”
慧智沒想到林楓會主動承認之前的判斷有誤,她眼中充滿着詫異與意外,沉默了片刻後,終于是長長吐出一口氣,點頭道:“貧尼明白了,剛剛貧尼對靜蘭的懷疑,确實錯了。”
林楓笑了笑,說道:“其實你會懷疑靜蘭師太,也很正常,畢竟靜蘭師太可是兇手精心選擇的替罪羊。”
“她的鞋子正好與腳印相契合,而且門前還有苔藓,早上又恰巧濕了鞋子,如此符合兇手的情況,說是巧合誰又能信?隻可惜……”
林楓笑道:“這世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她隻知道大腳穿小鞋可以隐藏自己,卻不知道腳印能夠傳遞的信息,遠遠超過她的想象。”
衆人聞言,都不由點着頭。
但她們很清楚,腳印能傳遞的信息再多,也要有人能看出這些信息才行。
也就是這個案子遇到了林楓,否則換做其他人的話,可能靜蘭真的就要被直接帶走,嚴刑逼供了。
所以不是真兇不夠狡詐,隻是她很不幸,遇到了林楓。
或者說,是靜蘭很幸運,遇到了林楓。
林楓看向靜蘭,道:“靜蘭師太,伱這段時間可曾得罪過誰?”
靜蘭明白林楓的意思,她認真思索了片刻,旋即搖頭:“貧尼一直與人爲善,并未與他人發生過沖突。”
林楓聞言,若有所思道:“如此看來,真兇會選擇靜蘭師太,是因爲其他原因,不是單純的報複……”
靜蘭不由蹙眉道:“雖然現在排除了貧尼的嫌疑,破壞了真兇的誣陷計劃,可我們對真兇的身份仍舊一無所知,想要找出她,也不知要等到何時?”
“那錦雲袈裟現在更是毫無影蹤,一旦袈裟丢失的事情被陛下知曉,陛下必會怪罪下來,到時候……恐怕将是我半月庵的滅頂之災。”
其他人聞言,臉色也都蒼白了起來,人人眉頭緊鎖,一時間歎息聲不斷響起,愁雲密布。
兜兜轉轉,繞了那麽大一個圈子,耗費了那麽多心思,本以爲馬上就能找到真兇,找回袈裟了,可結果,卻又回到了原地。
真兇身份仍舊一無所知。
而真兇找不到,被她藏起來的袈裟就更不會被找到。
眼見饒是林楓都沒有任何收獲,她們内心都不由揪了起來。
“怎麽辦?我們不會真的找不回袈裟吧?”
“剛剛我們搜查了所有人的房間,都沒有發現袈裟,這說明兇手将袈裟藏的十分隐蔽,不找出真兇,根本就不可能找回袈裟!”
“可真兇究竟是誰啊?連林寺正出馬,現在都隻能破壞真兇陷害師叔的計劃,而無法揪出真兇來……這真兇還能找到嗎?”
“是啊,唯一能夠當成線索的鞋子都沒用了,真兇穿的鞋子還是假的,她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怎麽找啊!”
“那該怎麽辦?我們難道就這樣等着陛下雷霆震怒嗎?”
尼姑們焦急的直跺腳。
普光寺的德渺等僧人見狀,彼此對視了一眼,眉頭也都緊緊皺了起來。
他們此來就是來取錦雲袈裟的。
若是無法将錦雲袈裟取回,陛下安排的任務也就沒法完成,到時候隻怕不僅半月庵會遭殃,他們普光寺也得受到牽連。
明明他們什麽都沒幹,卻也要受到牽連,這讓德渺都覺得很無奈,這算不算躺着也中箭?
林楓看着一副愁雲慘淡模樣的衆人,忽然笑了起來,道:“本官應該沒說我找不出兇手吧?你們怎麽自己先放棄了?”
“什麽?”
衆人聽到林楓的話,先是一怔。
而當他們明白了林楓的意思後,都猛的擡起頭,連忙緊緊地看着林楓。
靜慈師太忍不住道:“林寺正,你的意思難道是說……你,你有辦法找出真兇?”
尼姑們聞言,都不由緊張了起來,心直接懸了起來,哪怕是德渺、慧智慧源,都滿懷緊張與期待。
林楓迎着衆人緊張期待的視線,微微颔首,道:“你們先别急,且聽本官繼續分析。”
衆人忙小雞啄米的點頭。
林楓道:“在案發現場,本官不僅看到了兇手的腳印,也發現了兇手拖拽慧雲師太的痕迹。”
靜蘭和蕭蔓兒三人聞言,回想起案發現場十分明顯的痕迹,都連忙點頭,她們也看到了這些。
林楓說道:“兇手趁慧雲師太不注意,直接将繩子套在了慧雲師太的脖子上,然後用力向後拖拽慧雲師太,想要直接将慧雲師太勒死。”
“慧雲師太爲了活命,自然會反抗,因此在地面上,就出現了一道長約一尺,深約一寸的拖拽與蹬踹痕迹。”
“隻是當拖拽痕迹停止時,蹬踹痕迹仍舊存在,且蹬踹痕迹并不多,與其他地方的痕迹一樣……這讓本官意識到,要麽是慧雲師太在那時正好咽氣,要麽是兇手見慧雲師太反抗太劇烈,不容易将其直接勒死,所以換了另一種方式。”
靜慈師太忙問道:“結果呢?是哪種情況?”
“本官一開始也沒法确定是哪種情況,但痕迹是在楊樹下消失的,且周圍地面上再無搏鬥痕迹,所以本官便想,兇手若換了方式,也肯定是借助了楊樹,所以本官便爬到了楊樹上檢查。”
聽到林楓的話,靜蘭恍然道:“原來林寺正那時爬樹,是爲了驗證慧雲師太究竟如何死的?”
林楓微微點頭,繼續道:“本官爬到楊樹上後,便發現了楊樹一根十分粗壯的樹枝上,有一道明顯的磨損痕迹,那痕迹的粗細與慧雲師太被吊着的繩子一樣粗,本官這才确定……兇手到了楊樹下後,見慧雲師太沒法輕易勒死,便直接将繩子繞過了樹枝,然後用力向下拉動繩子,将慧雲師太給直接拉了起來。”
“慧雲師太在半空中被繩子綁着脖子,腳下沒有借力的地方,再也無法反抗,就這樣被活活勒死。”
衆人聽着林楓的話,腦海中浮現當時的畫面,都不由覺得脖子很疼。
她們能夠想象到,慧雲掙紮了那麽久,可最終仍是被勒死,内心會有多憤怒,多絕望。
怪不得慧雲的表情那麽猙獰恐怖,這是帶着無盡的怨意啊。
林楓看向衆人,繼續道:“兇手将慧雲師太拖拽了足足一尺多遠,都沒有殺死慧雲師太,最後不得不将慧雲師太吊起來才成功殺了慧雲師太……這足以說明兇手在行兇時,并不順利。”
“慧雲師太的掙紮與求生的執念,超出了兇手的預料,因此兇手在殺人時,應該也頗爲狼狽……而這種超出預料的狼狽和費力,終究是讓兇手在現場,留下了線索!”
“線索!?”
靜慈聽到這個兩個字,猛的擡起了頭,她看向林楓,道:“線索!?兇手除了腳印外,還留下了别的線索?”
衆人也都緊張的看着林楓。
便見林楓微微點頭,說道:“不錯,兇手的确留下了線索……而且還是很有意思的線索。”
“有意思?”衆人一怔,不明白林楓的意思。
林楓沒有賣關子,直接道:“本官在那棵吊死慧雲師太的楊樹的主幹上,發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白色的粉末?”靜蘭心中一動,忙說道:“難道是灑在慧雲房間櫃子旁的面粉?”
衆人一聽,也都想起了面粉的事。
正因爲那面粉,才讓林楓确定慧智與慧源是慧雲的同謀,知道慧雲去偷取袈裟的事。
難道真兇在殺害慧雲時,就已經準備好面粉了?
“不是。”
可林楓卻直接搖頭,道:“慧雲師太房間裏的面粉無色無味,可我在楊樹的樹皮上發現的白色粉末,卻有着明顯的香味。”
“香味?”衆人一愣。
林楓看着她們,說道:“那是蘭花的香味,若是本官所料不錯的話……那應該是某種水粉。”
“水粉!?”
靜慈師太等人一聽,都不由一怔。
水粉她們當然知道是什麽。
胭脂水粉,作爲愛美女子常用的護膚用品,哪怕是尋常人家的女子,都會有一些廉價的胭脂水粉。
可她們不明白的是……這種水粉,尋常人家的女子會有,但她們半月庵卻是沒有的。
身爲出家人,根本沒人會濃妝豔抹,那是六根不淨!
所以,兇手的水粉是哪裏來的?
靜慈師太将自己的疑惑說給了林楓。
林楓聞言,卻是笑道:“師太,你這不是已經把答案說出來了嗎?”
“什麽?”靜慈師太一愣,她沒明白林楓的意思。
可這時,心思敏銳的蕭蔓兒,忽然眸光一閃,她忙說道:“難道……是香客!?”
“什麽?香客?”靜慈師太猛的瞪大了眼睛。
靜蘭眸光一閃,她忽然想起林楓在回來的路上,向她詢問過香客的情況,她雙眼一亮,難道那個時候,林楓就是在确定真兇的身份?
其他的尼姑們,也都先是一怔,繼而紛紛面露驚色。
“對啊,我們都是沒有水粉的,可是香客不是出家人,她們是可以抹水粉的!”
“難道真的是香客?”
尼姑們一邊議論着,視線一邊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三個之前一直沒受關注的香客。
慧智與慧源雙眼發亮,慧智道:“肯定是她們!昨晚半月庵内,隻有她們三個不是出家人,隻有她們有胭脂水粉!”
慧源也點頭道:“林寺正說水粉的味道是蘭花香的,所以隻要我們去聞她們身上的味道,誰的胭脂是蘭花香的,那誰就是真兇!”
聽到慧智與慧源的話,饒是和她們不對付的半月庵的尼姑們,也都不由重重點頭。
臉上頓時充滿了激動之色。
從對線索的一無所知,到現在似乎直接就要找到兇手了,這讓她們沒法不激動。
一時間,之前隻是在一旁看戲的三個香客,瞬間就被尼姑們包圍了。
這也讓她們三人臉色都是一變。
“不是我,我來這裏吃齋念佛,根本就不會抹胭脂水粉,我連胭脂水粉都沒有帶來。”一個二十餘歲的女子連忙搖頭。
她的身旁是一個穿着灰色衣袍,年齡三十餘歲的看起來比較高壯的女子,她也搖頭道:“也不是我,雖然我有胭脂水粉,可我并沒有使用……不信你們來聞一聞,我身上沒有任何味道。”
在她的右側,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這個女子身材較胖,她臉色緊張,道:“雖然我抹了胭脂水粉,可我沒有殺人,兇手不是我!”
三人全都搖頭。
看到這一幕,林楓神色并無意外,兇手會直接承認自己是真兇,那才奇怪。
他說道:“三位可否介紹一下自己?”
二十餘歲的女子忙道:“民婦汪倩,揚州人士,素聞半月庵靈驗,所以前來求子。”
三十多歲的高壯女子道:“民婦韓霜霜,祖籍益州,此番來半月庵,是爲家中婆婆祈福,希望婆婆早日康複。”
最後一個胖女子,也連忙道:“民婦孫芸,家住長安,此番來半月庵,是爲了家中夫君祈福,希望夫君此番科舉能夠高中。”
林楓聽着她們的話,視線在她們身上掃過。
他沉吟片刻,說道:“樹上的水粉粘的不少,應該是兇手的水粉盒被撞開了,導緻水粉不小心粘在了樹皮上……不出意外,兇手随身攜帶的水粉可能都灑光了,就算搜你們的身也未必能搜到那盒水粉。”
聽到林楓的話,半月庵的尼姑們臉色不由一變。
慧源忍不住道:“若是水粉都灑沒了,那我們還怎麽确定水粉究竟是誰的?”
“總不能将她們三個都抓起來,嚴刑拷打吧?”
汪倩三人一聽,臉色都不由緊張蒼白了起來。
汪倩連忙道:“林寺正,你不能抓我們,民婦真的不是兇手,你若抓了我們,一旦消息傳出去,我們還怎麽做人啊!”
韓霜霜也連忙點頭:“沒錯,吐沫星子都會淹死我們的。”
胖女子孫芸臉色煞白:“若是夫君聽說了民婦被抓起來的事,肯定要休了民婦,你不能這樣做!”
靜慈聽着她們的話,慈悲的她心中也十分不忍,她說道:“的确不能如此簡單粗暴的抓人,這會害了另外兩個無辜者。”
一旦抓了她們,悠悠之口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世人的嘴往往不會追求真相,他們隻會追求吸人眼球,怎麽誇張怎麽說,可殊不知,他們這樣一說,會害多少無辜之人。
更别說衙門那種地方,誰進去都得扒一層皮,這些女子怎麽能承受得住?
半月庵的尼姑們,也都面露糾結。
抓吧,會害了另外兩個無辜女子。
不抓吧,總不能将兇手給放了吧?
一時間,她們都糾結了起來。
林楓看着這一幕,不由笑道:“你們爲何會認爲本官就要抓人呢?難道你們聽過本官之前曾随便抓人,然後嚴刑拷打過誰的事迹?”
“這……”靜慈師太心中一動,連忙道:“難道林寺正還有辦法找出真兇?”
衆人一聽,都滿懷期待的看向林楓,汪倩三人也忙緊張的看着林楓。
林楓視線掃過汪倩三人,最終停在了汪倩身上,道:“本官之前說過,兇手想要成功殺害慧雲,還要将慧雲搬運到這裏,更要将慧雲搬到屋頂,沒有足夠的體力和力量是不行的。”
“而你身體瘦弱,與法雲差不多,并且你的鞋子比起靜蘭師太的鞋子還要小,這說明你根本做不到大腳穿小鞋的事……綜合這一切,你的嫌疑自然可以直接排除。”
汪倩聞言,臉上頓時露出激動之色。
她連忙向林楓行禮,滿是感激道:“多謝林寺正,你真的是一個好官。”
林楓笑着搖了搖頭,視線又看向韓霜霜與孫芸,道:“你們兩人,一個體格比較高壯,一個身材比較胖,力氣和體力比尋常女子要強不少,所以你們是有機會将慧雲搬運過來的。”
“同時……”
林楓低下頭,看向兩人的鞋子,道:“你們的鞋子比靜蘭師太的鞋子都要大,也符合大腳穿小鞋的條件……因此,你們兩人都有嫌疑,所以需要更進一步的線索,來找出真兇究竟是誰。”
聽着林楓的話,韓霜霜與孫芸臉色都是一變。
韓霜霜道:“不是我!”
孫芸也忙搖頭:“更不是我!雖然我有些胖,但胖不代表我就會殺人啊。”
林楓說道:“你們别急,本官還有一個線索沒有說出來,等本官說完後,真兇是誰,自然就會明了。”
“還有線索?”
靜慈忍不住道:“還有什麽線索?”
林楓笑道:“其實也不是新線索,還是它……”
一邊說着,林楓一邊擡起手指,指向地面上的紙張。
靜慈意外道:“腳印?”
林楓點頭。
靜慈皺眉道:“可林寺正剛剛不是說過,這腳印是兇手故意穿着小鞋子留下的嗎?根本就沒法根據它找出兇手嗎?”
其他人也都疑惑的看着林楓,林楓明明不久前才解釋過這些,怎麽現在又要說這個當不了證據的腳印了?
林楓笑道:“腳印大小,的确不能爲我們提供兇手的線索,但并不代表它的其他信息,也一樣沒有用處。”
“其他信息?”靜慈一怔:“這腳印剛剛你不是分析過了,還有什麽信息?”
“信息可多了。”
林楓看向衆人,道:“其實一個腳印,能爲我們提供許多主人的信息,年齡,身高,體重,甚至性别都能體現出來。”
“我們先拿性别舉例。”
“男女因爲生理結構不同,在走步時,留下的腳印也是不同的。”
“比如說,男子身高比女子普遍要高,腳長而寬,小腳骨較長,骨盆高而窄,肌肉發達,髋圍小于肩圍,因而重心更高,跨步更大。”
“在腳印上顯現的,就是步長更長,步寬更寬,起落腳有力,常伴有踏痕和蹬痕,壓痕深淺不均。”
“而女子呢?”
林楓故意頓了一下,給衆人消化的時間,才繼續道:“女子身高要相對矮一些,腳窄而短,小腳骨較短,骨盆低而寬,髋圍大于肩圍,因而重心會偏低,跨步更小。”
“在腳印上體現的,就是步長短,步寬窄,因爲重心低穩定性強,所以起落腳更平均,壓痕比較均勻。”
說到這裏,林楓忽然看向靜蘭、法願和蕭蔓兒三人,道:“你們可否記得案發現場,兇手的那些腳印,是什麽樣子的?”
聽到林楓的話,靜蘭和法願還在蹙眉回想。
可蕭蔓兒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那雙剪水瞳突然瞪大了起來,整個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難道……”
她突然看向林楓,道:“你當時說不合理,很矛盾……難道指的就是……”
林楓眸光微閃,心中有些詫異。
蕭蔓兒反應真夠快的,自己剛給提示,就明白自己意思了。
他笑道:“看來蔓兒明白了,你不妨給大家說一下。”
衆人聞言,視線都下意識看向蕭蔓兒。
靜慈師太道:“蔓兒,你說說看,那些腳印怎麽了?”
蕭蔓兒深吸一口氣,臉上帶着十分複雜的神情,說道:“林寺正在檢查過那些腳印後,曾經說過結論,他說……兇手的腳印長七寸,寬兩寸半,步長十九寸左右,步寬三寸許,腳尖與腳跟痕迹偏深,起落腳有力,有明顯的踏痕和蹬痕……”
法願聞言,也點頭道:“林寺正的确說過這句話。”
靜蘭同樣點頭。
蕭蔓兒道:“當時我也觀察過了,那些腳印,确實踩踏的痕迹十分明顯,起落腳的地方踏痕與蹬痕明顯,且每個腳印的壓痕在細節處,都有一些不同,并不均勻……”
“再加上這個腳印的步長與步寬……”
蕭蔓兒一邊說着,一邊蹲下身将紙張連接好,她說道:“這兩個腳印的距離寬度,是林寺正一比一複刻出來的,就是兇手一步正常的步長與步寬。”
“我的鞋子比靜蘭師太的要大一些,你們且看我走一步的情況……”
說着,蕭蔓兒一腳踩在了一個腳印上,然後自然邁出另一隻腳。
她說道:“你們看,我的另一隻腳邁出後,是在這兩個腳印之間的,也就是說,這個腳印的步長與步寬,明顯比我要更長更寬,并且比例明顯也和我的不同,我的步長與步寬正如林寺正所言,更短更窄。”
“可兇手卻與我正好相反,再結合林寺正剛剛所說,男子的步長更長,步寬更寬,起落腳有力,常伴有踏痕和蹬痕,壓痕深淺不均……這一切,都與現場的腳印完全一緻!”
“所以……”
蕭蔓兒這一刻,語氣都有着不确定和覺得荒謬了,她說道:“如果按林寺正所言,兇手的腳印完全符合男子的特征,那他就不該是女子,而是一個男人!”
“什麽!?”
“男人!?”
聽着蕭蔓兒的話,在場所有人都懵了。
靜慈師太愣在原地,靜蘭師太一臉茫然。
慧智和慧源更是目瞪口呆。
哪怕是德渺等人,都在這一刻覺得腦子嗡嗡直響。
昨夜半月庵隻有香客和尼姑在,而香客也都是女子……并且昨夜根本就沒有人離開過。
所以兇手怎麽可能會是男人?
都是女子的半月庵内,哪來的男人啊?
這一刻,靜慈都覺得荒謬不已,她忍不住道:“林寺正,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衆人一聽,都忙看向林楓。
卻見林楓緩緩道:“話語可以騙人,但腳印不會騙人。”
“兇手可以通過穿小鞋的方式,改變自己的腳印大小,可步長步寬,腳印壓痕,他卻無法改變。”
見林楓如此笃定,靜慈師太不由皺眉道:“可昨夜半月庵沒有男人在啊!怎麽可能會是男人作案?”
林楓笑道:“師太你可以确定自己的弟子都是女子,但你怎麽就能确定……”
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長的看向韓霜霜與孫芸兩人,道:“來你庵内借宿的香客,就一定是女子呢?”
衆人聞言,刷的一下,視線頓時齊刷刷落在了韓霜霜和孫芸身上。
汪倩連忙後退一步,遠離了兩人,臉上充滿着驚悚的看着兩人。
所有人視線,都不斷的打量着她們。
而韓霜霜和孫芸見狀,彼此看了對方一樣,也都連忙驚恐的遠離了對方。
那樣子,似乎生怕和對方距離太近,會有損自己的名聲。
“不對啊!”
慧智這時皺眉道:“如果她們中有人是男子,那一定有十分明顯的喉結,可你們看,無論是韓霜霜,還是孫芸,她們的脖子上看不出喉結來。”
衆人聽到慧智的話,都忙看向兩人的脖子。
旋即她們都是一愣。
“的确沒有明顯的喉結。”
“林寺正的喉結就很明顯,可她們都看不出來啊……”
“這是怎麽回事?”
“會不會是林寺正判斷錯了,這明明就是兩個女子,根本就不是男子。”
“而且她們看起來,明明就是女子啊,怎麽可能會有一個是男人!”
尼姑們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林楓了。
着實是林楓的判斷,太有沖擊力了。
靜慈看向林楓,道:“林寺正,你真的沒判斷錯嗎?”
林楓說道:“喉結的确是男子的标志之一,但沒有喉結,不代表就一定是女子。”
“本官給你們普及一下知識吧。”
“在六歲以前,喉軟骨一直在生長,這種情況下,男子的喉結也不明顯,男子真正開始發育喉結,是在青春期開始時……當然你們不用管青春期是什麽,你們隻需要知道,男子的喉結變得明顯,是需要達到一定的年齡的。”
“而隻要在這個年齡之前,失去了雄性激素……比如說,閹割,做了太監,那麽哪怕歲數再漲,也不會出現明顯的喉結了。”
“所以……”
林楓擡眸,看向身體高壯的韓霜霜,緩緩道:“你其實就是太監吧?男子可以僞裝女子,但那種陰柔的氣質,不是輕易能模仿的出來的,若是太監的話,倒是不用刻意模仿就有那種氣質。”
聽着林楓的話,衆人猛的将視線落在韓霜霜的身上。
她們看着樣貌嬌美,甚至有些豐腴的韓霜霜,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她,她不是女的?”
“他是男人?”
“不是男人,是太監!”
“那有什麽區别,他真的不是女人?”
小尼姑們覺得自己三觀受到了沖擊。
而韓霜霜則抿着紅唇,皺眉道:“你爲何會認爲我是太監?爲何不懷疑這個胖女人?”
胖女人孫芸臉色一僵,她忍不住心裏咆哮:“我胖怎麽了?爲什麽都要盯着我胖說我。”
林楓緩緩道:“還是這個腳印。”
“胖人因爲身體肥胖,所以步伐比較緩慢,更加穩重,步長也更短,反而不容易出現蹬痕……這一切,都與現場的腳印不相符。”
“而且步長和步寬,也與身高有着直接的關系,腿不夠長,想走出這種步長來都難……故此,綜合來看,隻有你這高壯的身材,才能走出這樣的步伐。”
慧智聽着林楓的話,直接冷眼看向韓霜霜,質問道:“慧雲真的是你殺的!?你真的是不是女人?”
韓霜霜卻根本不理睬慧智,他隻是看向林楓,道:“如果我不承認你的話呢?你要如何?”
林楓笑道:“随便讓人檢查一下你的身體,自然就能知道了……所以,你沒必要再否認,那毫無意義。”
韓霜霜聞言,不由閉上了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睜開了眼睛。
而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衆人明顯感覺到他的氣質變了。
原本柔弱的豐腴女子的氣質,陡然變得森冷了起來。
韓霜霜自嘲道:“真沒想到,我自以爲的萬全之策,結果竟然會敗在幾個不起眼的腳印上!”
聽着韓霜霜的話,慧源不由瞪大眼睛,驚呼道:“你……你,你的聲音變了!”
沒錯,韓霜霜的聲音,不再是那種溫溫柔柔的。
而是直接變得十分尖銳,聽起來正如那些宦官的聲音。
“你真的是太監!?”靜慈師太不由道。
靜蘭也一臉的震驚,她隻覺得自己活了幾十年,都不如這一刻給自己的情緒波動大,她忍不住道:“你……你究竟是誰?你一個太監,爲何要假扮女子,爲何要殺害慧雲?”
韓霜霜聞言,視線看向林楓,他捏着蘭花指,笑道:“林楓,你不是厲害嗎?那你不妨猜猜我的身份,猜猜我爲何要做這些事?”
衆人聞言,忙看向林楓。
“你以爲我猜不出來?”
林楓迎着韓霜霜的視線,淡淡道:“想要不留喉結,你一定是在青春期之前就閹割了。”
“而根據你的歲數,你閹割時,至少是在二十多年前。”
“那個時期,正是前隋掌控天下的時候。”
“所以,你在那時閹割,毫無疑問,爲的是去前隋皇宮裏做事……”
韓霜霜聽着林楓的話,眼皮不由跳了起來,他雙手下意識握成拳頭,雙眼不由死死地盯着林楓。
“然後呢?”他聲音仿佛從牙縫裏吐出。
“然後?”
林楓看着他,緩緩道:“還有什麽然後?前隋被大唐覆滅,你又殺人奪寶,奪走了陛下要給太子祈福的重要袈裟……這還不明顯嗎?”
“韓霜霜……”
林楓深吸一口氣,看着韓霜霜的眼睛,沉聲道:“你,前隋宦官,爲舊主複仇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