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說完,便大步走出了房間。
而房内的孫伏伽和長孫平安,則是大眼瞪小眼,臉上都充滿着無比吃驚和意外之色。
着實是他們誰也沒想到,林楓會突然說要帶他們去驗證第五人的存在!
要知道,從始至終,他們的認知中,就隻有包括趙十五、錢波他們在内的四人罷了,真兇也一直都是從他們中尋找的。
結果現在倒好,林楓突然毫無預兆的說,還有第五人!
這真的,讓他們沒法不意外。
長孫平安深吸一口氣,他皺眉看向孫伏伽,道:“孫郎中,林寺正這是什麽意思?他難道是想說,真兇既不是錢波三人,也不是趙十五,而是我們一直都沒發現的其他人?”
孫伏伽猶豫了一下,旋即點頭道:“子德的意思應該是這樣。”
“不是……他爲什麽會有這樣的判斷?他難道發現什麽了嗎?”
長孫平安眉頭緊皺:“他檢查過的地方本官都檢查過了,他所有的調查經過也都在我們的視線之内,我怎麽沒發現有什麽第五人存在的痕迹?”
别說長孫平安了,孫伏伽也一樣什麽都沒察覺到。
但孫伏伽相信林楓,他知道林楓不是那種會亂說話的人,特别此案還涉及趙十五的清白與否,林楓更不會亂說。
而且諸多案子已經證明,即便是他們親眼跟着林楓調查,可林楓能發現的線索,他們還真的就發現不了。
他見林楓離開了,不再耽擱,直接起身,道:“長孫縣令,我們再怎麽讨論也論不出個結果,不如去看看子德要怎麽驗證。”
“這樣的話,根據驗證結果,我們也就能知道這第五人,究竟是否存在了。”
聽着孫伏伽的話,長孫平安那雙鷹眼微微眯了一下,他也直接起身,沉聲道:“孫郎中說的沒錯,我們看結果就好……隻希望林寺正不是爲了替趙十五脫罪而亂說。”
…………
房外,林楓正向會客廳走去。
不用去聽長孫平安的話,他就能知道長孫平安肯定對自己的話有所懷疑。
不過他并不介意。
會懷疑自己很正常,畢竟經過自己好一通調查之後,得到的結論就是皆有動機的三人都沒有嫌疑了,按照正常的邏輯推斷,趙十五那就是闆上釘釘的真兇了。
自己現在說還有第五人,怎麽看都像是在爲趙十五推脫。
這讓林楓也不能不感慨,四象組織的主動出手,果真是十分難纏。
很明顯,四象組織選擇殺害曹高陽,是經過專門選擇的。
除了趙十五外,今夜來的三人,都是被曹高陽發現了貪污秘密的,也就是說,都有作案動機。
這就給查案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而當自己查明他們都沒有殺人的機會後,自己又會面臨另一個艱難的抉擇!
如果自己爲了救趙十五,違心的給他們定下殺人之罪,那無異于是讓自己留下一個極大的隐患,最後就算救下趙十五,四象組織也可能會引爆這個隐患,而讓自己身敗名裂。
可如果自己說出實話,就會如長孫平安所想的一樣,相當于直接給趙十五定罪了。
在不知道真相具體如何之前,在找不到趙十五之前,這無異于讓趙十五背上了鐵罪。
所以,在剛剛長孫平安詢問自己時,其實就是四象組織最想看到的畫面,他們希望看到自己左右爲難的樣子,他們希望看到自己痛苦抉擇又不知該如何的模樣。
他們就是希望用這樣的方式告訴自己,得罪了他們四象組織的後果有多痛苦。
這一刻,連林楓都不能不贊歎,四象組織這些家夥,在想要專門算計一個人時,是真的很恐怖。
處處都是難題,處處都是坑。
連自己剛剛都差點陷入了困境,更别說趙十五了。
但……他們仍是小觑了自己。
之前自己無法确定兇手是否是錢波三人之一,所以思維也沒有太過發散。
可現在,在确定了他們三人都沒有問題後。
那麽一些疑問,也就有了更多的解答。
沒多久,林楓就重新返回了會客廳内。
他再次找到了老管家,向老管家提出了新的問題。
“管家,你可記得趙十五是什麽時候來的?他是在顧中尚離開後多久到的?”
老管家想了想,旋即道:“差不多是顧中尚離開後快要一刻鍾的時間,趙十五才到的。”
林楓眸光微閃:“差不多一刻鍾的時間他才到……那就是戌時五刻左右?”
老管家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不到戌時五刻,但很接近了。”
“那最後一個到達的趙員外郎呢?他又是什麽時候到的?”
老管家道:“趙十五離開後沒多久,趙員外郎就到了,當時趙員外郎很着急,因爲他已經遲到一刻多鍾了,所以告知了我身份,出示了帖子後,我就讓他去見老爺了。”
林楓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說,趙十五和趙員外郎,即便不是前後腳,也沒差多少時間?”
“沒錯。”
林楓聽到這句話,嘴角微微勾起,原本雜亂的線條,此時在他腦海裏,已經開始梳理出頭緒了。
他想了想,又問道:“趙十五來的時候,情緒如何?冷靜的?焦急的?還是不好意思?”
不同的情緒,代表趙十五到來的原因也是完全不同的。
林楓見不到趙十五,所以隻能通過這些細節來判斷趙十五究竟是爲何來的這裏。
老管家仔細想了一會兒,旋即道:“好像有些着急。”
“着急?”
林楓眉頭一挑。
趙十五來到一個沒有任何私交的官員宅邸,情緒是着急……
爲何着急?
發生了什麽緊急的事情,必須要來這裏?
四象組織用了什麽誘餌,将趙十五給引來這裏的?
那趙十五後來匆忙離去,什麽都顧不上,是不是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林楓大腦一瞬間出現了無數種想法。
可這些想法都是無根浮萍,沒有任何邏輯依據,所以最後都被他搖了搖頭,甩出了腦外。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主觀臆斷。
他深吸一口氣,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出真兇,爲趙十五洗刷嫌疑,同時找出四象組織是用什麽算計的趙十五,找到趙十五的下落。
“林寺正。”
這時,長孫平安和孫伏伽也終于趕來了。
見到林楓後,長孫平安直接道:“你說的第五人,要怎麽驗證?”
第五人?
聽到長孫平安的話,縣尉孔鋒和其他衙役們,都是一愣。
孔鋒茫然道:“第五人?什麽第五人?”
長孫平安看了林楓一眼,笑道:“林寺正剛剛在詢問過錢員外郎三人後,已經将他們的嫌疑給排除了,同時林寺正也說,今夜在曹宅内,還存在一個第五人!”
“那真兇,想來就應該是這第五人!”
孔鋒愣了一下,視線不由落在了老管家身上,道:“第五人,說的是管家嗎?除了他們四人外,今夜還在曹宅的,也就隻有老管家了。”
老管家一聽,臉色陡然一白,他連忙搖頭道:“老爺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怎麽可能會害老爺!”
他忙看向林楓,道:“林寺正,小人是冤枉的,小人可沒有殺害老爺啊!”
林楓見老管家差點被吓過去的樣子,搖頭道:“老管家别擔心,你年歲已大,體格瘦弱,走路都沒有那麽麻利,根本做不到控制住伱家老爺的同時再刺他八刀,且刀刀極深的事,所以本官知道你不是真兇,本官所說的第五人,也不是你。”
聽到林楓的話,老管家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剛剛真的吓沒了他半條命。
他真的怕林楓他們這些朝廷大官爲了結案,冤枉自己,讓自己當替罪羊。
這樣的話,他真的無處申冤。
好在老爺說的沒錯,神探林楓是一個值得尊敬和信任的人。
他沒有冤枉自己。
長孫平安看向孔鋒,眉頭微蹙道:“孔縣尉,以後沒有證據的話不要亂說,瞧你把管家給吓的。”
孔鋒一縮脖子,似乎對長孫平安很敬畏,他連忙向老管家拱手道:“老管家你瞧我這張嘴,我剛剛的話沒過腦子,就是随口一說,其實我們都沒懷疑你。”
老管家連忙擺手,可不敢讓孔鋒真的向他一個奴仆道歉。
長孫平安見狀,這才點了點頭,他重新看向林楓,道:“手下人誤會了林寺正的意思,還望林寺正見諒……不過這第五人,不知林寺正要怎麽驗證?”
聽到長孫平安的話,衆人視線都頓時齊刷刷落在林楓身上。
他們眼中有的是好奇之色,有的是疑惑不解,但更多的則是懷疑。
在趙十五就是最大嫌疑人的時候,林楓說有第五人的存在,着實是讓他們沒法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林楓沒有立即回答長孫平安的話,而是向老管家繼續問道:“你們曹宅可有後門?”
老管家搖着頭:“沒有,我們宅邸隻有一扇正門,我們後面與另一座宅邸相連,并非街道。”
林楓微微點頭。
他環顧會客廳,見會客廳内隻有桌椅,沒有任何額外的家具,他又擡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房梁。
林楓想了想,轉身看向孔鋒,道:“孔縣尉,可否爬到房梁上看看是否有什麽異常?”
孔鋒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明白林楓的意思。
他視線看向長孫平安,見長孫平安點頭後,孔鋒便沒有任何耽擱,搬來一把凳子,便爬到了房梁上。
一根根房梁檢查後。
他跳了下來。
“如何?”孫伏伽面帶希冀的詢問。
如果房梁上有人待過的痕迹,那就直接能證明還有第五人的存在了。
長孫平安也看向孔鋒。
可孔鋒卻搖了搖頭,他說道:“沒有任何異常,上面都是厚厚的灰塵。”
“沒有?”
孫伏伽臉色微變,他不由看向林楓,擔憂道:“子德,怎麽會沒有?”
林楓知道孫伏伽的想法,他倒是不怎麽沮喪,笑道:“别急,這才哪到哪。”
說完,他不再留戀會客廳,直接走了出去。
來到院子裏,轉身看向會客廳。
看着會客廳兩側的兩個房間,林楓向管家問道:“那兩個房間是用來幹什麽的?”
管家道:“一直空着沒用,我們府裏人少,很多房間都空着用不到,所以我們就用鎖頭将其鎖上,什麽時候用到它,什麽時候才會打開。”
林楓想了想,道:“打開那兩個房間,去裏面瞧瞧,是否有異常。”
衙役們迅速行動。
不過仍是沒有特殊的發現。
因爲那兩個房間的地面上都鋪滿了灰塵,灰塵上沒有任何腳印,可以确定沒有人進過這兩個房間。
孫伏伽看到這一幕,心中更加擔憂了起來,不由爲林楓捏了一把汗。
正所謂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林楓已經錯了兩次了。
長孫平安這次沒有說什麽,可看向林楓的視線,已經有一些變化了。
人群裏的懷疑目光,也越發多了起來。
一些竊竊私語,随着風聲傳進了林楓的耳中,這聲音都是在質疑林楓的神探稱号是否屬實。
林楓腰杆筆直地站在庭院裏,就仿佛感受不到衆人懷疑的目光,仿佛聽不到那些竊竊私語。
他視線仍舊在尋找,仍在不同的地方巡弋着。
忽然,林楓轉過了身,看向會客廳右側那一片牆角下的陰影區域。
看着那些被夜風吹動而沙沙作響的樹木。
他眸光一閃,直接擡起手,指向那裏,說道:“孔縣尉,勞煩你帶人去那裏檢查一下……重點檢查樹木和牆壁,看看上面……是否沾有血迹!”
“去那裏?還血迹?”
孔鋒眉頭不由皺了一下,一次兩次的失敗,讓他對林楓都有些懷疑了。
他覺得要麽是林楓的本事和傳言中的有誤。
要麽就是林楓故意在爲趙十五的開脫找理由。
所以,這種注定無用的事情,他都不想去做了。
而且那裏樹不少,牆壁還高,想要完全檢查一遍,可得費一些功夫。
在這深秋夜晚,誰願意受凍爬樹。
“去!”
可這時,長孫平安的聲音淡淡響起:“本官答應過林寺正,會全力配合他……本官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孔縣尉,多帶幾個人過去查探。”
長孫平安都發話了,孔鋒即便再不願意,也隻能點頭稱是。
旋即連忙帶人離去。
看着孔鋒等人拿着燈籠去檢查,林楓向長孫平安道:“多謝長孫縣令。”
長孫平安擺了擺手,道:“本官隻是在做本官該做的事……”
同時,他聲音裏帶着一抹意味深長:“本官也希望林寺正是真的在爲查案努力,而不是在爲了不該做的事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長孫平安這明顯已經是警告的意思了。
林楓笑了笑,道:“本官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孫伏伽感受着兩人那緊張的氣氛,不由靠近林楓,低聲道:“子德,究竟能不能行啊?他們都開始不信任你了。”
林楓抿了抿嘴,想了想,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孫伏伽還是第一次聽到林楓這般模棱兩可的回答。
便見林楓苦笑道:“孫郎中,你真把我當成神仙啊,不去驗證就能知道證據是否存在?”
“不過……”
林楓眸光微微閃爍,沉聲道:“若一切真的如我推斷的那樣,問題應該不大。”
孫伏伽聞言,眉宇間不由有一些焦慮。
他知道林楓現在的壓力有多大,也知道其他人對林楓的看法是如何,倘若林楓今夜找不出那個第五人存在的痕迹,恐怕林楓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形象,就要受到巨大打擊了。
可偏偏,這還沒辦法。
畢竟如果找不到第五人,也不是錢波三人所爲,那就隻有讓趙十五背負殺人之罪了。
但林楓不可能讓趙十五蒙受這樣的冤屈!
說一千道一萬,林楓現在隻能一條路走到黑,孫伏伽隻希望真的能如林楓說的那樣,找到一些線索。
否則今夜真的就無法收場了。
他神情焦慮擔憂的看向正在樹上檢查的孔鋒等衙役,雙手下意識的握起了拳頭。
身材魁梧的長孫平安,此時也抱起了膀子,他自認已經足夠配合林楓了,自己該做的都做了。
但若是仍舊沒有什麽結果,那就别怪他不念同僚之情了,他隻能将林楓請離,然後自己帶人捉拿趙十五歸案。
不同的立場,不同的想法,導緻此刻庭院内的氣氛充滿着壓抑。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結果。
夜風吹動那落葉沙沙作響,一片片枯黃的樹葉被風吹落,被爬樹的孔鋒等人碰落。
就這樣,過去了能有半刻鍾的時間,在長孫平安都等的有些不耐煩時,忽然間,一道毫無征兆的喊聲陡然響起——
“血!這好像是血!!!”
這聲音響徹在寂靜的黑夜之中。
在響起的那一刻,就仿佛尖銳之物,陡然撞破了封閉一切聲音的玻璃。
刹那間,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直接吸引了過去。
不遠處的孔鋒聽到這個衙役的話,先是一愣,繼而連忙爬了過去,道:“哪裏?”
衙役指着自己一側的樹幹。
孔鋒迅速将燈籠靠近。
而随着燈籠的靠近,那已經幹涸的,殷紅的血迹,直接映入他的眼簾。
他瞳孔先是一擴,繼而臉上陡然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這……這……竟然,竟然真的有鮮血!”
“林寺正說對了,這裏真的有鮮血!”
他突然轉過頭,向着院子裏的林楓等人大聲吼道:“有鮮血!這裏真的有鮮血的痕迹!”
聽到孔鋒确認後的話,孫伏伽頓時用力一揮拳頭,臉上難掩激動和興奮之色。
他連忙轉過頭看向林楓,隻見林楓站在門外,門後暖黃的燭光投射而出,使得林楓就好像是站在光中一樣。
任憑這黑夜如何漆黑,林楓也能和這光一樣,驅散一切的黑暗。
這一刻,孫伏伽所有的緊張與擔憂,都煙消雲散了。
他竟是有一種想要熱淚盈眶的沖動,激動道:“子德,有鮮血!真的如你所說!鮮血找到了!”
看着孫伏伽激動的樣子,林楓也長長吐出一口氣,原本緊繃的身體頓時舒緩了下來。
他輕笑點頭:“孫郎中,我聽到了。”
說着,他扭頭看向一旁的長孫平安,笑呵呵道:“長孫縣令,幸不辱命,第五人存在的痕迹出現了……走吧,我們也去瞧瞧?”
長孫平安看似憨厚的臉龐都被驚訝給填滿了,他雙眼瞪大,臉上難掩意外之色。
“竟然……竟然真的有第五人的存在!”
“他竟然真的不是單純在爲趙十五脫罪!”
長孫平安深吸一口氣,默默放下了抱起來的膀子,見林楓向自己發出邀請,他點頭道:“好,本官也想看看,這第五人存在的痕迹究竟是怎樣的。”
林楓能感受到長孫平安語氣上的變化。
長孫平安剛剛哪怕是在支持自己,讓孔鋒去調查,可語氣也很生硬,充滿着警告,但現在,長孫平安的語氣已經緩和了許多。
幾人快步向牆壁旁的樹下靠近。
可還未抵達樹下,林楓忽然大聲道:“等一下!”
衆人腳步一頓。
他們茫然看向林楓,孫伏伽道:“子德,怎麽了?”
林楓道:“樹下有一雙腳印,不要破壞了。”
“腳印?”
衆人聽着林楓的話向前看去,果然,他們發現樹下有一雙比較明顯的腳印。
林楓快步來到腳印旁,蹲下身,仔細觀察着這個腳印。
隻見腳印的腳尖朝前,腳印深不到半寸,且前腳掌的深度明顯比腳跟處要深一些。
他眯了眯眼睛,道:“來人,取來紙筆,将腳印的大小給拓印下來。”
聽着林楓的話,長孫平安道:“這難道……是那第五人的腳印?”
衆人一聽,都忙看向林楓。
便見林楓微微點頭,道:“你們看自己的腳下。”
衆人連忙低下頭看去。
“你們能看到自己的腳印嗎?”林楓問道。
衆人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後都搖着頭。
“沒有腳印!”
“我這也沒有。”
他們紛紛開口。
林楓看向長孫平安等人,道:“長孫縣令看到了吧?這裏的土壤沒有那麽松軟,不至于随便一個人上來就能踩出腳印。”
“可是眼前這個腳印卻比較明顯,長孫縣令覺得它是如何踩出來的?”
長孫平安能坐穩萬年縣縣令一職,自身的查案水平自然也不會太差。
此時聽到林楓的提醒,他眸光一動,直接擡起頭看向面前的高樹,道:“難道是第五人從樹上跳下來,不小心留下的腳印?”
林楓笑道:“長孫縣令再仔細對比一下腳印的前腳掌深度和腳跟深度。”
長孫平安手指放在裏面,輕輕感受了一下。
下一瞬,他眼眸陡然亮起,看向林楓的視線充滿着驚色:“本官明白了。”
“前腳掌的深度要比腳跟的深度深一些……這是因爲從高處跳落時,爲了有緩沖,爲了讓聲音小一些,會下意識讓前腳掌先落地,腳跟後落地。”
“因此,前腳掌就會承受更大一些的力度,深度會更深!”
“這樣說來,那就完全可以确定了……”
長孫平安擡起頭,看向面前的大樹,道:“的确有人藏在這上面,并且從樹上跳下來過。”
林楓笑着點頭:“長孫縣令果真明察秋毫,見微知著。”
這話說的長孫平安老臉都不由一紅,他咳嗽了一聲,道:“若沒有林寺正的提醒,可能我們都要踩到這個腳印,對其破壞了,還是林寺正更厲害。”
孫伏伽在一旁面帶笑意的看着這一幕,微微點着頭。
林楓正在用自己出色的能力,開始漸漸獲得長孫平安的認可,孫伏伽知道,接下來的事要順暢許多了。
林楓轉身看向老管家,道:“你們平常會爬樹嗎?”
老管家連忙搖頭:“我們怎麽會無緣無故爬樹。”
“那就能确定了。”
林楓道:“這個腳印不是曹宅的人留下的,而孔縣尉他們在樹上并未下來,還有這個腳印所踩出來的土壤……”
他一邊說着,一邊用燈籠照亮腳印,道:“你們看,土壤也是新的,潮濕的,和外面那些土壤有着明顯色差。”
“所以可以确定,這個腳印踩出來的時間絕對不長,再加上今夜到來的錢波、趙十五四人,沒理由去爬什麽樹,那也就能确定……今夜,一定還有第五個人存在,這個腳印,就是他在今夜踩出來的!”
衆人聞言,都不由點頭。
之前他們對林楓有多懷疑,此時就對林楓有多震撼。
那腦袋點的,就和小雞啄米一樣。
“而這,也是有證明的。”
林楓擡起頭,向孔鋒喊道:“孔縣尉,你讓人從這棵樹向院牆爬去,看看院牆上方是否也有血迹留下。”
孔鋒一聽,對林楓的命令,這次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
林楓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他還是那個傳說中的神探了,孔鋒自是不敢再懷疑林楓。
他爲了在林楓面前留下好印象,直接親自從樹幹上跳到了院牆上,然後接過燈籠,向着院牆一照……
“這……”
孔鋒雙眼閃過一抹震動,他連忙說道:“林寺正,院牆上果然也有血迹,這血迹明顯有擦動的痕迹,就好像是不小心擦在上面的一樣。”
聽着孔鋒的話,衆人視線都不由齊齊落在林楓身上。
眼中充滿了震動和好奇。
他們震動于林楓明明在下面,視線根本就看不到那麽高的地方,卻能清楚的知道什麽地方有鮮血的痕迹。
而他們更加好奇林楓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明明他們一直都和林楓在一起,林楓看到了什麽,他們也看到了,可他們怎麽就不知道牆壁上會有鮮血?
長孫平安此時也看向林楓,忍不住道:“林寺正,你是怎麽知道這樹上會有鮮血,牆壁會有血迹的?”
林楓見衆人都眼巴巴的看向自己,輕笑一聲,道:“很簡單的推理罷了。”
“當然,這一切推理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趙十五不是真兇!”
長孫平安聞言,眉頭不由蹙起,提出自己的想法:“林寺正這樣笃定趙十五不是真兇,就不怕自己錯了?從而與真相南轅北轍?那樣的話,可是出發點就錯了,後面隻會越錯越離譜。”
林楓笑道:“我不是直接認定趙十五不是兇手,而是假設他不是兇手……查案的過程,是可以大膽假設的,本官先假設趙十五不是真兇,然後按照這個假設去小心求證,如果求證到了線索證據,那就能證明本官的假設沒問題。”
“可如果本官最後仍是什麽都沒發現,那即便本官再不願相信,也隻能承認,趙十五就是真兇。”
長孫平安點了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查案習慣,他并不反對這種“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方法。
林楓繼續道:“根據這一前提,我們便可以繼續向下推理。”
“如果趙十五不是真兇,而錢波三人已經被排除了嫌疑,那就證明兇手另有其人!”
“同時,錢波他們不是兇手,也就沒必要說謊了,也就是說……錢員外郎和顧中尚的确都見到了曹員外郎。”
“可是趙員外郎來的時候,曹員外郎就已經死了,所以也就說明,曹員外郎真正的死亡時間,是在顧中尚離開後,到趙員外郎來之前這段時間。”
衆人一邊思考,一邊點頭。
林楓推斷的死亡時間,和仵作驗屍後得出的時間相吻合。
“而這段時間又分成三個部分。”
“顧中尚離開後到趙十五到來之前,趙十五到來後到他離開前,以及趙十五離開後到趙員外郎到來前。”
林楓看向衆人,緩緩道:“因爲我們提前的假設是趙十五不是兇手,所以趙十五來的那段時間可以排除!”
“同時,根據管家的話可以知道,幾乎就是趙十五剛離開,趙員外郎就慌忙抵達了,中間間隔的時間極短,如此短的時間,對兇手來說,很難用來行兇,時間太緊張,危險性也太大了。”
“故此……”
林楓平靜道:“對兇手來說,最充裕,最适合動手的時間,也就隻剩下第一段時間了,也就是——顧中尚離開後,到趙十五到來之前!”
長孫平安沉思片刻,旋即點頭:“合理。”
孫伏伽眼中充滿着笑意,他已經能感受到,現場的節奏完全被林楓掌控了。
自己熟悉的林楓斷案,回來了。
林楓笑了笑,繼續道:“那也就是說,在趙十五到來之前,其實曹員外郎就已經被人殺害了!”
“而這個兇手,不是今夜所知的任何一個人……可是,他爲何要殺曹員外郎呢?錢員外郎他們還有動機,可真兇呢?他的動機是什麽?”
衆人聞言,都不由皺起了眉頭,面露思索。
林楓見衆人皺眉,緩緩道:“接下來,我們再說兩件事。”
他一邊說着,視線一邊看向長孫平安,道:“第一件事……長孫縣令應該還記得趙員外郎的供詞吧?他說他本該是戌時四刻抵達的,但因爲馬車車轅出現了問題,不得不替換新的馬車,使得他遲到了足足一刻多鍾的時間。”
長孫平安點頭:“本官自然記得。”
林楓微微颔首,繼續道:“原本按照曹員外郎的打算,這三個人都應該是彼此前後抵達的,中間不會浪費任何時間,可卻因爲趙員外郎的車轅出現了問題,導緻趙員外郎遲到了。”
“而就在趙員外郎遲到的這段時間,曹員外郎被殺了,趙十五來了!”
“你們覺得,這是不是有些巧了?”
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被林寺正這麽一提醒,好像真的有些巧啊,如果趙員外郎不遲到,那曹員外郎也許就不會被殺了,趙十五也未必能順利進入曹宅,畢竟管家是認爲趙十五就是第三個被邀請的人,才讓趙十五進來的。”
其他人一聽,也都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大家别急,本官接下來要說第二件事!”
林楓看向衆人,說道:“趙十五是今天白天離開本官宅邸的,而他在離開之前專門告訴了我們他要幹什麽,可以說他要做的事,和曹員外郎沒有任何關系,并且他與曹員外郎也沒有任何私交!”
“可是,就是這種情況……他卻反常的來拜訪曹員外郎,再結合上面那一點,趙員外郎因爲發生意外,導緻空出了時間,給趙十五進入曹宅提供了機會……大家覺得這又說明什麽?”
在場的人有人反應比較慢,但更多的人則是思維敏捷之輩。
特别是長孫平安這個萬年縣縣令,還有專門負責刑獄方面的縣尉孔鋒,他們對案子的敏銳程度要比很多人都強。
此時聽到林楓的話,孔鋒幾乎下意識就說道:“難道……趙員外郎的車轅不是發生了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破壞?爲的就是拖延趙員外郎抵達曹宅的時間?”
“而其目的,就是爲了殺害曹員外郎,同時給趙十五的到來提供機會……再加上趙十五離開時那異常的樣子,引得我們對他第一時間産生了懷疑……”
孔鋒直接瞪大了眼睛,自己的話,差點沒把他從院牆上驚下去。
他失聲道:“這難道是對趙十五的陷害!?今夜這一切,都是用來陷害趙十五的?”
聽着孔鋒那無比震驚的聲音,衙役們都目瞪口呆了起來。
可沒有人反駁。
因爲孔鋒的話,與林楓剛剛給出的線索,完全契合!
便是長孫平安,這一刻都隻是皺了皺眉頭,沒有反對。
孫伏伽看到這一幕,心中越發的高興,趙十五終于能排除嫌疑了。
林楓繼續道:“本官一開始是以趙十五是被冤枉爲假設的,而根據我們得到的相關信息,現在也推斷出趙十五是被算計的結果,可以說假設與結果形成了閉環,這對本官的假設已經有了初步的驗證。”
“不過畢竟這一切都隻是合理的推斷,并沒有實際的證據,所以本官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找到這個真正的殺人兇手存在的痕迹!”
聽到林楓的話,衆人都忙看向林楓,他們知道,重頭戲要來了。
林楓看向衆人,說道:“剛剛我們說過了,兇手是在顧中尚離開後到趙十五到來之前的這段時間,殘忍的殺害了曹員外郎。”
“可大家要知道,哪怕是這段時間,也不算充裕,更别說兇手還要十分謹慎的隐藏好自己,讓自己的存在不被任何人知道,這就更要求他對時間的把控十分苛刻才行。”
“也就是說,對兇手而言,最好的動手時間,就是顧中尚離開的時候,越早動手,就越能避免自己殺人的事情被趙十五或者管家發現。”
“那問題就來了,他如何做,才能将時間把握的如此好?才能确保顧中尚離開就立馬去殺人呢?”
有衙役聽到林楓的引導,雙眼一亮,直接道:“當然是提前藏好,這樣的話,親眼看着顧中尚離開,自然就能立即動手!”
“聰明!”
林楓點頭道:“不錯,就是這樣!”
“這也就是本官爲何讓你們先是去房梁查探,又是去隔壁房間檢查了。”
“因爲兇手想要看見顧中尚離開與否,就必須要藏在能夠看到會客廳的地方才行,而這些地方隻有這些。”
“房梁你們沒有發現,隔壁的房間也沒有,那麽唯一剩下的,還能夠躲避身影,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的地方,也就是牆下的陰影處,以及這棵大樹上了。”
“今夜雲朵頗厚,月光無法洞穿雲層,所以躲在這裏,隻要沒人靠近,就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衆人聽着,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原來是這樣啊!”
“我就說林寺正怎麽讓我們檢查大樹呢!”
“林寺正每一處要查的地方,都有其原因。”
衙役們都連連點頭,表示認同。
“那血迹呢?”
有衙役忍不住道:“林寺正知道那個兇手藏在這裏不難,可林寺正怎麽知道這裏會有血迹?”
林楓輕笑道:“很簡單的理由!”
他看向幾人,道:“兇手既然想要陷害趙十五,我想不出意外,在殺了人之後,他應該仍舊躲在這裏,去觀察趙十五的反應,确保趙十五真的被他陷害了。”
“之後等趙十五離開了,他才能安心離去。”
“可是老管家說了,曹宅隻有一個大門,而他一直守在門口處,兇手根本就無法離開。”
“所以,兇手如果想要離開,那就隻有一個選擇——”
林楓指着一旁的牆壁,道:“那就是這裏!”
“翻牆?”孔鋒瞪大眼睛,繼而眼中浮現明悟之色。
他說道:“我明白了……曹宅正門有管家守着,後面和另一個宅院相連,而另一面都是房子沒有牆壁,隻有這裏是院牆,并且院牆的外面還是小曲,那時天色已黑,宵禁即将開始,曲道裏早就沒人了,所以從這裏翻牆出去,根本就不用怕被人發現!”
“孔縣尉果真聰慧。”
林楓點了點頭,道:“沒錯,就是如此!我想兇手也應該是翻牆來的,從牆壁直接就能爬到樹上,也十分省力,要求不算太高。”
“而也正因此,老管家才壓根不知道還有其他人也來了,這個真兇也就成爲了不存在的第五人!”
衆人都連連點頭。
林楓的講解十分清晰,便是反應再慢的衙役也明白了。
“最後,就是鮮血的問題了。”
林楓看向長孫平安,道:“長孫縣令,你還記得本官爲何會那麽笃定的排除錢員外郎三人的嫌疑嗎?”
長孫平安先是露出思索之色,繼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瞳孔猛的一跳,他直接瞪大眼睛,音調下意識提高:“死者身上濺出的鮮血!?”
林楓迎着長孫平安震動的視線,微微點頭:“沒錯,就是鮮血!本官推測過,兇手身上必然沾染了大量的血迹!”
“這血迹,可以幫助本官排除錢員外郎三人的嫌疑,同樣的……也能讓本官知道,兇手的前襟必然是濕漉漉的一片血迹,而這些血迹在沒有幹透的情況下,隻要前襟蹭到什麽東西,就定然會沾染下一些血迹!”
“所以……兇手要藏在樹上,兇手要翻牆離開,這都會讓他不可避免的前襟觸碰樹幹和院牆。”
“正因此……”
燈籠的光亮照在林楓的臉上,就好像林楓也在一樣發光。
衆人怔怔的看着林楓,便見林楓輕輕一笑,聲音溫和,卻斬釘截鐵:“本官才笃定,這裏必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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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