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楓的話,細沙羅陡然一愣,他銅鈴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楓,喝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有證據!”
蕭瑀等人也都忙看向林楓。
林楓迎着細沙羅吃人般的兇狠目光,神色泰然,淡淡道:“你以爲你做的很謹慎?伱以爲你做的很完美?”
“我見過太多比你更陰險,更謹慎的賊子了,他們能做到殺了人之後,讓一對父子主動去替彼此承擔殺人之罪,曆經兩次審查都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
“他們能做到縱火禦史台,讓縱火者和證人同時出現,唯有他躲在暗中,使得縱火之事與他丁點關系都沒有。”
“而你……如此容易就能讓我将嫌疑放在你的身上,你覺得你很厲害?”
細沙羅懵了一下,沒明白林楓的意思。
什麽父子替罪,什麽縱火者,他不明白,但他能感受到林楓對自己的蔑視!
這讓他陡然而怒:“好!你說有證據,那你拿出來!本将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麽證據來!”
林楓看着憤怒中又帶着挑釁的細沙羅,緩緩道:“毒藥在張掖邏的手帕上,而手帕被下毒者偷偷替換了,所以隻需要找到手帕,就能知道兇手是誰。”
蕭瑀一聽,忙喝道:“來人,搜他的身!”
細沙羅聞言,卻是裂開了大嘴,他面帶冷笑的看着林楓,道:“本将就沒有下毒!自然不怕你們搜身!來……你們來搜!”
林楓見狀,搖頭道:“蕭公,不必做這種必然沒有結果的事了。”
蕭瑀蹙眉看向他。
就見林楓淡淡道:“他既然敢讓我們搜,就代表他怡然不懼,說明那手帕早就被他給藏起來了,絕對不會在他的身上。”
“而手帕隻要被他藏在了别處,即便我們找到了手帕的下落,他也完全可以說那手帕與他毫無關系,沒人能證明手帕是他藏的。”
林楓看向細沙羅,說道:“所以,你認爲,隻要你堅持不松口,我們就沒有任何辦法給你定罪……這也是你剛剛那般自信的說我不可能有證據的緣故,細沙羅,我說的沒錯吧?”
蕭瑀聞言,臉色微變,他不由看向細沙羅。
魏征等人神情也都凝重了幾分。
饒是陸克多,都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細沙羅,很明顯細沙羅的表現,是超出他預料的。
被衆人注視的細沙羅,冷笑道:“本将不明白你的意思,毒就不是本将下的,你們當然什麽都搜不到,林楓,你的推理很精彩,但很可惜,你沒法給本将定罪!你别想誣陷本将!”
林楓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很聰明,知道處理唯一證物的手帕,但你真以爲……手帕被你處理掉了,你的身上,就沒有任何能證明你是下毒者的證據了?”
細沙羅認定林楓是在詐他,他抱着膀子:“手帕不在本将的身上,你說上天也沒用……你沒有證據證明是本将下的毒,就别廢話!”
他看着林楓,語氣帶着挑釁:“林楓,本将記住你了……本将會記住是你要誣陷本将的!等你大唐給我們的三天期限一到,本将就會親自向大唐聖上秉明你找不到任何證據,卻誣陷本将的事!”
“本将倒要瞧瞧,你大唐陛下會如何處理你這個破不了案,還誣陷好人的官員!”
聽着細沙羅的話,孫伏伽等人心中不由一驚。
他們能想象到,如果真的沒法拿出鐵證給細沙羅定罪,到時候細沙羅若真的在朝堂上亂說一氣,林楓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畢竟無法破案,大唐本就沒法向蒙舍诏交代,那個時候細沙羅再大喊冤屈,林楓的處境可想而知。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破案不破案的事了,這是關乎兩國關系的大事。
更有其他國家關注着,很多事已經不是輕拿輕放就能解決的!
魏征眉頭緊鎖,噴子之火已經開始燃燒了,倘若不是場合不對,他都準備狂噴細沙羅了,讓細沙羅見識到魏大噴子的恐怖!
脾氣暴躁的戴胄若不是有人攔着,他也都要替林楓沖出去揍細沙羅一頓了。
蕭瑀此刻也滿是擔憂的看向林楓,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地步,林楓與細沙羅完全杠上了!
而被衆人無比擔憂的林楓,卻完全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瑟瑟發抖,正相反,林楓仍是以往那般掌握一切的自若笑意。
他忽然擡起了自己的右手,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慢悠悠道:“你可知我是什麽時候想到手帕存在問題的?”
細沙羅不明所以的看着林楓,沒明白林楓這個時候怎麽突然轉移話題。
他冷冷道:“你這轉移話題的本事太生硬,本将可不會被你牽着鼻子走,林楓你就等着一天半後吃不了兜着走吧!”
林楓就仿佛沒聽到細沙羅的挑釁和威脅,仍是繼續道:“當時你們都有不在場證明,其實我都已經要排除你們了,畢竟你們前一晚沒有出去,整個過程也沒和張掖邏一起吃飯喝水,縱使餐具有毒,你們也沒機會在上面下毒。”
衆人點了點頭,他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我就在想,難道兇手會是戴尚書他們四人中的哪個?可我又覺得不會是他們,畢竟都能想到在餐具上藏毒了,如此謹慎小心的人,怎麽可能會讓自己因爲時間如此容易就被懷疑上呢?”
“然後,就在那時……”
林楓擡起了自己的右手,道:“我注意到了我的手,看到了我的手指……而就在那一瞬間,讓我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手指?
衆人一聽,連忙将視線看向林楓的手指。
可他們很快就茫然了起來,林楓手上有什麽嗎?
捧哏趙十五地位十分穩固,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發問:“義父,你手指有什麽問題嗎?”
林楓笑道:“自然是有的,你們看……我的指尖上,是不是沾了點什麽顔色?”
顔色?
衆人忙認真看去,經過林楓的提醒,趙十五當即道:“紅色!義父,你的手指怎麽被染紅了!”
衆人一看,果不其然,林楓的食指指尖上,被什麽東西給染紅了。
林楓笑了笑,看向蕭瑀,道:“蕭公,你應該知道我的指尖是被什麽給染紅的吧?”
蕭瑀聽到林楓的話,不由蹙眉思索了起來,忽然間,他想到一件事。
當時在張掖邏房間時,他曾爲林楓介紹過張掖邏所吃的早飯,而早飯裏有一道特殊的菜肴——酥山。
被花瓣染紅的酥山已經融化了,當時在盤子裏化成一坨,他見林楓不知道這是何物,專門爲林楓講解過。
并且在他講完之後,林楓還伸出食指在盤子裏抹了一下,因此手上沾染了那紅色的已經融化的酥山。
想到這,他不由道:“難道是酥山?”
酥山?
魏征和孫伏伽恍然明悟,他們也記起來了,林楓的确抹過酥山。
細沙羅和陸克多則有些茫然,他們不知道酥山的事情。
林楓輕笑點頭:“沒錯,就是酥山。”
“蕭公當時将酥山介紹的着實是太精緻太美味了,我好奇之下,便抹了一下,然後聞了聞……”
當然,林楓當時隻是想感受一下大唐版的冰淇淋。
“即便酥山已經融化了,可上面的香甜味道,仍舊十分濃厚,我不由感慨不愧是我大唐最有特色的菜肴之一。”
“之後我便随手擦了擦手指上的酥山,可結果……”
林楓看向自己的手指,道:“諸位也看到了,這酥山的顔色着實是難以清除,隻靠手帕去擦,根本就沒法徹底将其除掉。”
“因此,我的手指指尖上,還留存着被酥山染紅的痕迹。”
趙十五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
林楓笑了笑,繼續道:“當時我正在思索破局的方向,正好看到了手指被酥山染紅的痕迹,我才陡然想起在張掖邏屍首上發現的手帕上,根本一點紅色的痕迹都沒有。”
“酥山是張掖邏專門點的菜肴,盤子裏剩下的也隻是少許,所以他定是吃了不少,而這東西隻要碰到嘴,肯定會留下痕迹,他用手帕去擦,手帕怎麽可能一點紅色的痕迹都沒有?因此……我當即确定,手帕不是張掖邏的,已經被換掉了。”
衆人終于明白了林楓的思維過程,知曉林楓是怎麽發現手帕的問題的。
而這也更讓他們感慨。
蕭瑀道:“子德對細節上的觀察力,當真稱得上明察秋毫四個字。”
孫伏伽也感慨道:“子德所能看到的東西,其實我們都能看到,但唯有子德可以以小見大,管中窺豹,從細節處發現真相……這就是我們不如子德的地方。”
其他人也都連連點頭。
細沙羅聽着他們對林楓的誇贊,眉頭緊皺,冷聲道:“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說過程有什麽用?”
林楓搖了搖頭:“我之所以提起過程,必然是有用的,因爲我在來到這個房間後……”
他看向細沙羅,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緩緩道:“我發現被染紅指尖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啊。”
什麽?
衆人聽到林楓的話,猛然一頓。
染紅指尖的,不止林楓一個?
還有誰?
他們忙紛紛看向其他人的手指。
而這時,細沙羅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猛的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指尖,瞳孔在下一瞬,陡然一縮。
他忙将指尖攥住,縮在了袖子内。
林楓就盯着細沙羅呢,細沙羅的動作自然逃不過他的雙眼,他笑呵呵道:“大将軍爲什麽将手藏起來了?是怕我們發現什麽嗎?”
刷的一下!
随着林楓聲音響起,衆人目光瞬間落在了細沙羅身上。
饒是陸克多,也都猛的緊盯細沙羅。
細沙羅臉色驟變,他說道:“什麽藏起來了……本将隻是懶得聽你廢話罷了。”
可他這話,根本說不動衆人。
蕭瑀直接冷聲道:“大将軍,還請讓我們看一下你的手指。”
孫伏伽眼眸一轉,笑道:“大将軍剛剛一直很自信,連我們搜身都不怕,所以本官覺得,讓我們看下手指這麽簡單的事,大将軍不會不願意吧?”
接着,他話音一轉,道:“若是大将軍不讓我們看你的指尖,這很容易讓我們瞎想啊,萬一因此冤枉了大将軍,那多不好。”
林楓看了孫伏伽一眼,笑着點了點頭,孫伏伽這招陰陽怪氣用的真不錯。
細沙羅臉色一變再變,這時,便是陸克多都蹙眉道:“大将軍,你既心中無愧,何必藏着掖着?”
細沙羅深吸一口氣,終是心一橫,将手從衣袖内伸出,衆人也終于看到了他的指尖。
果不其然,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上,都染了紅色。
趙十五忙喊道:“有紅色!他的指尖真的被染紅了!”
衆人看着那指尖的紅色,再看細沙羅,神色已經徹底變了,原本還隻是懷疑,但現在,已經完全确定了。
林楓緩緩道:“我剛進來時,就看到大将軍在發怒,大将軍一生氣,臉都紅了,而除了臉外,當時我也恰巧看到大将軍手指也很紅……但我當時還以爲大将軍是和那螃蟹一樣,一紅全身都紅呢。”
“可當我看到了大将軍另一隻手沒有發紅後,我才知道我想錯了。”
“不過那時我并未想到手帕的事,也就沒有明白爲什麽大将軍的手指會變紅……直到。”
林楓看着細沙羅,似笑非笑道:“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指,想到了張掖邏手帕的問題,我才恍然明悟……爲什麽大将軍你的手指會發紅。”
“我想……你偷偷替換張掖邏手帕時,應該就是你和張掖邏較量武藝的時候,那時你們肢體接觸,你完全有機會偷偷換掉他的手帕。”
“可那種場合,你不可能将手帕疊好,将髒的地方疊在裏面,所以你慌亂之中偷出張掖邏的手帕,直接導緻你的手指抓到了手帕裏那沾着酥山的部分。”
“酥山是乳制品,黏糊糊的,附着在手帕上,時間尚短,根本就沒法被手帕完全吸收,所以你一抓一個準,那酥山的紅色,也就自然染在了你的指尖上。”
“之後沒多久張掖邏就死了,你也就被控制住了,連處理掉手指上被酥山染紅的機會都沒有……不!”
林楓說到這裏,卻是搖了搖頭,他面帶嘲意的看着細沙羅,道:“你壓根就不知道你的手指上被染上了關鍵性的證據,所以你壓根就沒想法要去處理自己的手。”
“畢竟在你看來,你的手段是天衣無縫的,你的作案是完美無缺的,你不可能被發現!”
細沙羅聽着林楓的話,表情已經完全僵硬了。
他僵在原地,張着嘴,想要反駁,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而其他人,此時則都滿臉感慨。
程處默不由道:“太厲害了,竟然隻憑一個指尖被染紅了,就能推斷出這麽多真相來……我早就看到他的指尖是紅的了,我怎麽就沒想到這會是證據呢!”
孫伏伽看了程處默一樣,心道若你能想到,你爹就不會想着法的邀請林楓去程府見你了。
韓克己站在人群最後方,滿臉“既生楓,何生己”的絕望。
蕭瑀胖乎乎的臉上,則頓時露出笑容,他說道:“子德,做得好!”
然後他面目冰冷的看向細沙羅,道:“大将軍,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細沙羅咽了口吐沫,慌忙道:“在前一夜,你們大唐招待我們時,本将也吃過酥山,也許指尖是那個時候被染紅的!”
林楓淡淡道:“那你怎麽不說其他人也都吃了酥山?但我看大相,看其他人,他們的指尖怎麽沒有被染紅?”
“這……”細沙羅被噎住了。
林楓淡淡道:“酥山的紅,用手帕擦不幹淨,但用水是可以洗掉的,所以他們第二天早上洗漱後,自然能除掉。”
細沙羅一聽,當即道:“那本将忘記洗漱了,就沒有洗手。”
林楓聽着細沙羅的狡辯,仍舊毫不在意,他慢悠悠道:“這也合理……畢竟你從案發後到現在,是真的沒有洗手,否則那證據早就被洗掉了。”
細沙羅仰起頭,眼中生出了希望之光。
可還未等他開口,就聽林楓道:“那我要請問一下大将軍,你在當晚被款待時,吃過飯後,可曾用過手帕?”
細沙羅搖頭,道:“本将沒有用手帕的習慣。”
林楓道:“是沒有用手帕的習慣?還是已經将手帕替換到了張掖邏的身上,而張掖邏的手帕被你藏起來了,所以你已經沒有手帕了?”
細沙羅冷冷道:“本将從不用手帕,所有人都知道。”
陸克多這時道:“林寺丞,他的确不用手帕。”
林楓聞言,笑道:“不用手帕啊……那就更好了,既然大将軍不用手帕……”
林楓突然眯起了眼睛,話音一轉,質問道:“那我就很疑惑了……大将軍的衣服裏,是如何沾上的酥山之紅?”
“什麽!?”
衆人一愣。
他們忙看向細沙羅,可細沙羅穿着的外袍,沒看到有什麽紅色。
林楓說道:“在裏面,心口前的衣襟,或者袖子上。”
聽到林楓的話,蕭瑀當即道:“大将軍,還請你脫下衣袍。”
細沙羅眉頭緊皺,他似乎沒明白林楓的意思,現在形勢迫人,他也沒得選,隻得脫下衣袍。
而就在他脫下外袍的下一刻……視線看都自己裏衣的袖子時,雙眼陡然一瞪,瞳孔驟然一縮。
整個人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隻見他的袖子上,果然有被染紅的痕迹!
可是,他對此事卻是完全不知的!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他完全是懵的。
其他人見細沙羅的表情,就知道這是連細沙羅都不知道的事,既然細沙羅都不知道,林楓又怎麽會知道?
他們忙看向林楓。
就聽林楓慢悠悠道:“他指尖上都染了酥山的紅了,這說明他在偷走手帕時,手帕髒的地方是朝外的。”
“所以,這手帕被他在混亂中藏起來後,自然而然,髒的地方會蹭到他的裏衣。”
“酥山都能将他指尖染紅,更别說那白色的裏衣了,而且這是洗都洗不掉的顔色,隻要沾上,就會是鐵證!如山之鐵證!”
說着,林楓看向細沙羅,淡淡道:“所以……大将軍能解釋一下,爲什麽你不用手帕,卻會将酥山沾在袖子上呢?”
“我……我……”
細沙羅張着嘴,卻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來。
他無話可說了!
這就是鐵證!
林楓果真不需要找到手帕,就能直接給他定罪!
這是不是證物的鐵證!
林楓看着再無借口的細沙羅,笑呵呵道:“現在大将軍還認爲,我說起手指的過程,是毫無用處的嗎?”
細沙羅臉色一僵,徹底慘白了起來。
他現在才終于明白,林楓爲什麽一直在說他手指了,這一切的緣由……都因爲林楓手指偶然間沾上的酥山的紅!
衆人看着細沙羅灰敗的臉,再去看林楓淡然自若的模樣,他們心中隻覺得震撼與震動。
細沙羅長得一副粗犷樣,但實際上十分謹慎,無比陰險。
他用手帕下毒,又将手帕藏了起來,使得大理寺衆人既想不到用毒之法,也找不到實際的證據證明是他所爲。
不可謂算計不周到!
隻是很可惜,他遇到了林楓,一個最擅長以小見大,根據細節找到真相的神探!
所以,在僅僅半個時辰的時間裏,案子就被破解了。
程處默忍不住道:“怪不得是能破解皇宮鬧鬼案、禦史台縱火案,以及趙德順案的林楓,現在我算是徹底明白你爲什麽能破解這些案子了。”
趙十五嘿嘿直笑,隻覺得義父永遠都這樣讓人心安。
魏征微微颔首,臉上滿是欣慰。
陸克多則深深地看着林楓,那深沉的眸子裏,帶着一抹重視和謹慎,很明顯……林楓在他心裏,級别已經不比蕭瑀他們低了。
蕭瑀則直接大笑出聲:“子德,本官就知道有你在,肯定能迅速破案!”
說着,他直接一擺手:“來人,将這個殺害張掖邏的兇手抓起來!”
細沙羅一聽,就要反抗,可程處默與趙十五就如同兩道風一樣,直接沖了過去。
一人出腿掃踢,一人沙包大的拳頭直接轟出。
細沙羅完全來不及應對,就瞬間倒飛了出去,被趕來的金吾衛直接将刀架在了脖子上,再也動彈不得。
見兇手被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蕭瑀頓時渾身輕松了起來。
破了案子,抓了真兇,真兇還不是大唐人,而是他們自己蒙舍诏的人,這樣的話,就和大唐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甚至大唐還可以借此機會責問蒙舍诏,看看你們派來的都是什麽東西?
孫伏伽道:“不過張掖邏的手帕,究竟被他藏在哪了?”
衆人一聽,也都看向細沙羅,細沙羅冷笑道:“你林楓不是厲害嗎?那你倒是自己去找啊!”
林楓淡淡道:“何須去找?直接就能猜出來。”
“什麽?”
細沙羅一愣。
便聽林楓道:“你們在驿館内可以活動的區域是有限的,就那麽大的地方,而外面一直都有侍衛把守,你根本沒機會将手帕藏在外面。”
“可你也不會藏在自己房間,畢竟這就和放在你身上沒有任何區别,被人發現就慘了。”
“所以,你要藏,就隻有你能進去的其他房間,隻有那些房間不會被侍衛看到,不會被其他人輕易找到……而你還能進去哪些房間呢?”
細沙羅聽着林楓的話,瞳孔迅速放大,表情徹底變了。
他看着林楓,隻覺得被林楓注視,就仿佛心底所有的秘密,都被林楓給看穿了一般,就仿佛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林楓的監視之下,這讓他内心不由發毛了起來。
林楓與細沙羅視線對視,勾起嘴角,道:“我想,除了大相,除了你們蒙舍诏使臣的房間,應該也沒有别的房間了。”
“也就是說……張掖邏的手帕。”
林楓看向陸克多等人,道:“就在你們房中。”
聽到林楓的話,饒是心機深沉的陸克多,都瞳孔微微一跳,他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細沙羅,可細沙羅目光閃爍,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看到這一幕,陸克多内心就已經明白了。
一切都讓林楓說對了。
一切都如林楓所言。
蕭瑀直接道:“立即去搜!”
衙役們迅速離去。
過了沒多久,他們就返回了,手中正拿着一張沾着紅色的手帕。
同時道:“蕭寺卿,這手帕是在蒙舍诏大相的櫃子裏,在行李的最下方發現的。”
聽到衙役的話,衆人神情頓時怪異了起來。
他們目光閃爍的看着陸克多,隻見陸克多已然氣的胡子都站起來了。
其他蒙舍诏使臣,也是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
林楓笑呵呵道:“大相,剛剛你還準備爲細沙羅說話呢,可你怎麽都沒想到……你想要幫助的人,其實是暗藏着陷害你的想法吧?”
陸克多臉色無比難看,他心機再深沉,也明顯受不了這樣的背刺,他指着細沙羅指了半天,手指都在發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最後,隻得一甩手,道:“關于細沙羅所有後續審判之事,本相一概不過問!全憑大唐處置!”
蕭瑀等人隻覺得真是好一出大戲。
本以爲蒙舍诏來的這三個使臣,是配合默契,關系很好的。
可現在看來……一個被毒死,一個下毒者,一個被下毒者當成替罪羊陷害……
都說三個女人一出戲,可這三個男人,戲還要更加的精彩!
蕭瑀道:“大相放心,我大理寺一定嚴格按照律例處置,絕不讓殺人者逍遙法外!”
這時,他又話音一轉,有些疑惑:“隻是不知道……這細沙羅,爲什麽要害大王子?”
陸克多臉色難看,欲言又止。
細沙羅梗着脖子,咬牙切齒道:“你們休想知道!”
林楓卻呵笑一聲:“何須問他,很簡單的動機。”
細沙羅看向林楓的神色,已經帶着一抹驚恐了。
其他人都忙看向林楓。
林楓道:“第一種可能,他和大王子有仇,想要報仇!”
陸克多當即搖頭:“大王子爲人謙遜善良,與他沒有任何仇怨。”
林楓點頭:“那就隻能是另一個原因了……他是其他王子的人。”
細沙羅滿臉冷汗,倏地流下。
陸克多也是神色微變。
林楓看着兩人的神情變化,淡淡道:“我聽說你們蒙舍诏這一次出使大唐,是向大唐有所請求,一旦大唐同意了你們的請求,對你蒙舍诏必是大好事……而大王子親自負責此事,所以他若真的能勸動大唐,必是大功一件。”
“我想有了這個大功,他成爲下一任蒙舍诏王的事,就該是闆上釘釘了吧。”
陸克多抿着嘴沒有說話。
細沙羅則手腳發冷。
“因此,在這個節骨眼上,有誰想要殺他?阻止他呢?”
林楓平靜道:“如果不是蒙舍诏的敵人,就隻有其他王子了。”
“可在這個時候殺害張掖邏,并不會破壞蒙舍诏對大唐的請求,反而可能因爲大唐無法偵破此案,爲了彌補蒙舍诏,而答應蒙舍诏的請求。”
“這樣的話,若是蒙舍诏的敵人,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不認爲能做出這樣下毒手法的人,會連這個都想不通。”
“所以,就隻能是最後一種情況……他是其他王子的人。”
林楓看向細沙羅,看着細沙羅大變的臉色,平靜道:“張掖邏死了,大唐爲了彌補蒙舍诏,會答應蒙舍诏的請求,對蒙舍诏而言是一個極大的機遇……蒙舍诏很可能因此更強,蒙舍诏的王子們也會因此權利地位更高,這是完全符合他們的利益的。”
“并且他們還有機會,去争取下一任蒙舍诏王的位子,一旦成功,那麽更加強大的蒙舍诏,将會是他們的江山!”
“故此,殺一個最大的競争者,之後全都是賺的,他們何樂不爲?”
“而在我們刑獄裏,有一個推測犯人的慣例……那就是人死之後,誰能得利最大,那麽誰就有最大的動機,最大的可能性是兇手。”
“所以……”
林楓話音一轉,看着臉色已經帶着驚懼表情的細沙羅,笑道:“我覺得,你們蒙舍诏地位僅次于大王子的那位王子,嫌疑很大啊。”
聽着林楓的話,蕭瑀等人眸光頓時閃爍。
身爲經曆過玄武門之變的人,他們太清楚這種動機究竟有多真實了。
并且看着細沙羅的反應,他們也能看得出來……林楓的推斷,絕對沒錯!
細沙羅絕對就是那個王子的人!
大相陸克多不由閉上了眼睛,歎息的搖着頭:“丢人丢到家了啊。”
而細沙羅,則一臉驚恐的看着林楓,他雙眼的瞪大,瞳孔劇烈顫抖,全身都跟着發抖,就仿佛看到了天敵一般,不斷搖着頭:“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他不斷重複這兩句話,竟是有些瘋癫了!
看着細沙羅這般癫狂的樣子,衆人都是一愣。
下一瞬他們才反應過來,細沙羅這是被林楓直接給吓破膽了!
林楓明明才剛到這裏不久,結果就不僅偵破了此案,更是一眼看穿了細沙羅的底細,看穿了細沙羅的動機,甚至找出了細沙羅背後的主子……這讓細沙羅直接就内心崩潰了,隻覺得林楓好像是惡鬼一眼,一直在盯着他做每一件事。
程處默看着細沙羅瘋狂的模樣,不由咽了口吐沫,忍不住道:“原來智慧有時竟是這麽可怕的事,竟能把人直接吓瘋!”
趙十五小雞啄米的點着頭,十分認同。
饒是見多識廣的孫伏伽等人,也都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發展,這讓他們看向林楓的神色,更多了一抹震撼。
而林楓,隻是淡淡看着癫狂的細沙羅,道:“能被你這種内心歹毒陰險的殺人兇手當成怪物,是我的榮幸。”
說完,他看向蕭瑀,拱手道:“蕭公,此案已真相大白,下官,幸不辱命!”
抱歉更遲了,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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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