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吹動着衆人的衣衫獵獵作響。
可在場所有人,此時都怔怔的看着林楓,腦海中掀起巨大的波瀾,久久無法平靜下來,根本就顧不得那夜風的吹拂。
這一刻,他們的内心有多震動,有多震撼,他們已經說不出來了。
但他們知道,今夜的事,他們永遠都不會忘記。
真相固然讓他們覺得震撼,但能夠通過這些雜亂的,看起來根本毫不相關的線索,而将其整合到一起,拼湊出真相的林楓,更讓他們覺得震動!
咳嗖,棉花團,消失的桂花,插進鼻子裏的兩根枯草……這得是多麽強大的大腦,多麽恐怖的智慧與思維能力,才能從無數可能中,将這些毫不相關的信息完美的契合在一起,然後組成真相?
并且,還能用事實去驗證這個真相?
魏征覺得自己算是見多識廣了,什麽樣的天才都見過,可這一刻,仍舊覺得自己太狹隘了,至少以前,他沒遇到過林楓這樣的天才。
哪怕以魏征的高标準高嚴格,他都覺得林楓有資格被冠以神探之稱。
趙十五看着義父,他忽然有些理解,爲什麽那麽多人都敬佩諸葛孔明了,他在想,此刻的義父,對在場所有人來說,是不是就和那諸葛孔明的智慧一樣也讓他們敬佩着?
孫伏伽看着林楓,紅色的火光落在林楓身上,就仿佛林楓也在發光一樣,他想……自己算不算在見證一位未來必定會史冊留名的驚才絕豔之人的崛起與誕生?
陸辰鶴不由咽着吐沫,在心裏又一次粉碎了自己對林楓的高評價,将林楓的評價再度拔高。
趙氏那雙溫柔的眼睛看着林楓,道:“妾身讀書雖不多,但也知道,林公子之斷案能力,縱觀曆朝曆代,也當屬罕見。”
趙茜有些畏懼的看着林楓,再也不敢在林楓面前嚣張了。
連假趙嫣然這麽陰險這麽厲害的人物都被林楓給收拾了,她哪還敢繼續在林楓面前嘚瑟。
趙明路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道:“原來父親早已将線索告訴了我們……可我們,卻誰也沒有理解父親的用意。”
林楓寬慰道:“可他所留下的線索終究是有用的,若沒有趙老爺的提示,我也未必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内想到棉花團的用意,想到她患病的事實。”
趙明路重重點頭。
林楓看着他,道:“你當時内心慌張,根本就沒心思關注其他,所以你沒注意到竹簍的事情……但她不敢賭,哪怕她有九成的把握認爲你發現不了竹簍,可隻要有一成的可能性,她也不願節外生枝。”
“因爲一旦伱真的發現竹簍有了不同,就會想到還有第三人的可能。”
趙明路看向林楓,便聽林楓道:“所以,哪怕這個竹簍空着會讓人覺得奇怪,她也不敢在事後将桂花放回去,隻能任憑這竹簍一直空着。”
“不過她也不算留下多大的破綻,畢竟周婉兒房間都是自己布置的,沒人知道周婉兒房間原本的樣子,就算覺得奇怪,可也無法因此斷定什麽。”
衆人都點着頭。
這一刻,他們終于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那個明顯不合理,但假趙嫣然卻必須這樣做的理由!
一切的來龍去脈,終于形成了完整的閉環!
假趙嫣然不可謂思慮不周全,隻可惜,她遇到了林楓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林楓天文地理無所不通,連這種少見的特殊病症都知曉,這使得假趙嫣然即便考慮的再周全,可隻要她做了這件事,就還是會被林楓給抓住機會,繼而找到真相!
趙明路心中忽然想到了一個詞——天敵!
他覺得,林楓好像就是假趙嫣然的天敵,任憑假趙嫣然如何狡詐,還是逃不過林楓的手掌心!
林楓看向假趙嫣然,說道:“以你的本事,按理說,在你偷東西時,以周婉兒的本事,是不可能發現你的。”
“可你還是被她給發現了……我想,就是因爲你這特殊的病吧?”
假趙嫣然瞳孔劇烈跳動。
在林楓面前,她終于是要穩不住自己的心态了。
着實是她從未見過林楓這樣的人,被林楓這樣注視,她隻覺得自己似乎什麽秘密都要保不住了。
這種感覺,讓她罕見的心慌了起來。
林楓道:“周婉兒太喜歡桂花了,胭脂是桂花香的,自己制作的香囊也是裝的桂花,她整個人就和一個行走的桂花精一樣……所以,在你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這個桂花精突然出現在你身旁,你應該是沒忍住咳嗖了起來吧?”
“哪怕你隻咳嗖了一聲,哪怕隻是很輕微的一聲,可在那寂靜的藏寶室内,在周婉兒高度緊張之下,也絕對會發現你。”
假趙嫣然抿着嘴,沒有回應。
林楓并不在意,他繼續道:“而你一開始到趙府時,就一直和周婉兒在一起,周婉兒這個桂花精肯定一直刺激着你不斷的咳嗖,所以即便周婉兒不知道你有這個病,但作爲和你接觸最深的桂花精,她多少能猜出桂花對你有些影響。”
“因此,她一開始沒想出那個賊的身份,可後來終究還是根據那一聲咳嗖,想到了你。”
趙明路道:“之後周婉兒就開始用這件事威脅她?”
林楓點了點頭。
他說道:“周婉兒利用此事,成功爲周默要到了還債的錢财……雖然周默已經死了,但我讓孫郎中去賭坊打探過,賭坊的人說周默在周婉兒死的前一天還上了債,這便足以證明我的推測。”
“畢竟除了這個賊,趙府不可能有任何人願意給周婉兒錢财。”
趙明路點着頭,之前在趙府大堂時,林楓說出這個猜測,他還懷疑過,但現在,事實已經證明了一切。
“說起周默……”
林楓看向趙嫣然,道:“你還真是夠心狠手辣的,周默明明知道的不多,可你爲了避免我從他的身上得到任何可能關于你存在的線索,你還是毫不留情的滅口了他!”
陸辰鶴一愣,他忙道:“林公子,周默不是自缢身亡嗎?怎麽成她滅口的了?”
林楓搖了搖頭,道:“即便現場的證據再證明那是自缢身亡,可現實的邏輯卻完全說不通。”
他看向孫伏伽,道:“孫郎中,說說我讓你去調查的事吧。”
孫郎中?
衆人忙看向孫伏伽。
孫伏伽說道:“子德讓我去賭坊除了詢問周婉兒死前周默是否還上了債之外,還讓我打聽了一件事。”
“什麽事?”陸辰鶴忙問道。
孫伏伽深吸一口氣,道:“周默自缢的前一天……賭輸了還是賭赢了。”
“輸了還是赢了?”陸辰鶴一怔。
就聽孫伏伽道:“結果賭坊的人說周默不知道哪來的運氣,竟然赢了,要知道以前周默都是給賭坊送錢的,就那一天,周默赢錢了。”
“所以周默十分高興,臨走前還賞了一些人。”
林楓這時接話道:“周默住處有還未吃完的雞,有還未喝光的酒,這生活明顯不錯……可陸長史你說過,周婉兒死後周默過的并不好,天天賭,天天輸,甚至連房子都賣了。”
“所以,周默住處的雞和酒是怎麽來的?我心有好奇,就讓孫郎中幫忙打探了下。”
孫伏伽忙點頭:“正是如此。”
林楓繼續道:“周默難得赢錢,他心情很好,還買了一壺酒,買了一隻雞回去慶祝。”
“現場你們也都看到了……”
“那麽,問題就來了。”
林楓看向陸辰鶴,道:“周默赢錢了,心情好,甚至還在慶祝……這種情況下,陸長史覺得他有任何想不開,然後要自盡的動機嗎?”
“這……”陸辰鶴愣住了。
趙明路等人也都瞪大着眼睛,道:“難道他真的還不是自盡的?”
林楓搖了搖頭:“他的心情那樣好,爲什麽要自盡?做這種輕生的事總需要動機吧?”
“當然,咱們也可以不說動機,單說現場的情況……一個想要自盡的人,買了一直舍不得吃的雞,一直舍不得喝的酒,他想要吃飽喝足然後去死,這也可以解釋……但這種情況下,他難道不應該将雞吃完,将酒喝光,然後心滿意足再無遺憾的去死嗎?”
“可是,雞還有,酒還有!而且雞和酒剩的都不多,即便他再撐,也不至于就差那麽一口就吃不下喝不下了吧?”
“更别說周默過的很不好,幾乎天天都吃不飽……怎麽可能一隻雞一壺酒就能把他吃撐呢?”
陸辰鶴臉色終于變了:“所以,他真的不是自缢身亡的,可爲何仵作查不出來啊?”
林楓緩緩道:“這種可操作性就太大了……将周默迷暈,再将他放到繩子上,周默一樣會是那樣的傷痕,想要刻意僞造一種傷痕,對很多有着豐富殺人經驗的人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若是後世,還能根據驗血、解剖、指紋之類的線索進一步确認調查,但在科技不發達的古代,這些事還真的不容易判斷。
陸辰鶴恍然道:“對啊,這樣也可以制造出自缢的傷痕,而不會是那種從背後勒死的傷痕。”
趙家人隻覺得不明覺厲,這種事他們沒做過,完全不明白。
林楓看向趙嫣然,道:“而你之所以這般費力的除掉周默,就是不希望我見到周默。”
“爲什麽不希望我見到周默呢?因爲你怕周默會讓我知道你這個第三者的存在。”
魏征眉頭微蹙,提出異議:“可本官詢問過周默,周默一問三不知,他根本就不知道第三者存在。”
林楓搖了搖頭:“魏公,有時候,不知道也能代表一些事。”
“什麽?”魏征沒明白林楓的意思。
林楓說道:“魏公詢問周默關于周婉兒要害趙德順的事情,周默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以及他的姐姐沒有告訴他。”
魏征點頭:“不錯,本官因此斷定周默參與程度很低,甚至都沒參與其中。”
林楓道:“魏公斷定的沒錯,周默的确沒有參與其中,周婉兒什麽都沒告訴過他,也沒想讓他參與……可是,一個關鍵的問題來了。”
“什麽問題?”魏征忙問道。
這是他親自參與的事,讓他沒法不在意。
林楓看向趙家衆人,道:“周婉兒在那個時候已經得罪了趙家所有人了,連一貫給她撐腰的趙德順都疏離了她。”
“她想要謀害趙德順……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趙德順那般精明,豈是她輕易能謀害的?”
“更别說趙德順已經對她失望了,甚至都不再見她,她連見都見不到趙德順,而她又不讓唯一能夠願意幫她的周默配合她……請問,她哪來的自信,告訴周默說她有萬全之策?她都見不到趙德順,她怎麽殺人?殺人之後沒人接應她,她如何掩蓋證據?如何弄出不在場證明?”
魏征眉頭蹙起,他沉思片刻,旋即點頭:“的确有些不對勁,本官未曾想到這一步。”
趙十五道:“義父,那周婉兒是哪來的自信呢?”
林楓笑了笑:“哪來的自信?當然是這位她自以爲能夠掌控的賊人給她的自信!”
說着,林楓看向假趙嫣然,道:“趙德順疏離周婉兒,周婉兒得罪了趙府所有人,她想要謀害趙德順,可以說基本上沒有任何機會……可是你不同,在周婉兒看來,你是趙德順親自帶進府的,除了趙茜外,所有趙家人對你都十分信任,趙德順對你也是十分和善。”
“所以隻要你願意幫她,絕對能解決掉趙德順,至少下毒什麽的,你輕易就能做到……因爲趙德順不會懷疑你,不會拒絕你。”
趙府衆人一聽,心中不由悚然一驚。
趙氏臉色不由一變:“的确,以老爺當時對嫣然……對她的态度,她的确能輕易害到老爺。”
趙明路目光充滿恨意的盯着她。
林楓道:“而這個計劃,正如我之前所說,還是你主動提起的……畢竟以周婉兒的腦子,我并不覺得她能在短短三天内,想到先算計趙明路,再害趙德順的計劃,并且還将每一個環節謀算的如此周全,甚至對趙明路的算計都已經執行成功了。”
假趙嫣然瞳孔微微放大,表情徹底要繃不住了,林楓觀察着她的表情,繼續講述。
“但你是要保全自己的秘密的,你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不讓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你嚴厲要求周婉兒,不許将你的事情說出去,否則你就不配合她。”
“正因此,對周婉兒來說是她唯一依靠的弟弟,她都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來。”
“周默的回答,自然都是‘不知道’和‘姐姐沒說’。”
魏征閉上了眼睛,他手在微微的顫動,他深吸一口氣,道:“本官竟是完全沒想到這些……若是本官想到了,或許就能直接猜到有第三者的存在了,不至于差點造成一起冤案。”
林楓看向魏征,勸慰道:“我是因爲提前察覺到了異常,有着主觀的猜測在,才能分析出這些,但魏公當時完全被蒙蔽,所以想不到也正常。”
魏征仍舊有些自責,隻是搖頭。
“呵!”
可這時,一道冷笑聲忽然響起,隻見假趙嫣然說道:“說什麽我出主意,說什麽我配合周婉兒,這都是你的臆想罷了!”
“我承認,我的确對桂花敏感,但這可不代表我就真的和周婉兒做了這些事,這都是你的推斷罷了!你有證據證明這些嗎?”
林楓看着仍舊嘴犟的女子,忽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你真的以爲周婉兒是你随意擺布的棋子,真的就沒有給她那唯一的親人弟弟透露你的存在?”
“什麽?”假趙嫣然一怔。
魏征猛的睜開眼睛,他忙看向林楓,道:“子德,你的意思難道是說?”
林楓迎着魏征探尋的目光,微微點頭:“周婉兒即便再沒腦子,可也知道她在做一件多麽危險的事情,更會知道一旦這件事失敗,會發生什麽。”
“她怎麽可能會不給唯一的弟弟一點消息?萬一自己真的失敗了,至少也該讓弟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而且萬一趙嫣然沒事,自己的弟弟倘若知道這些,也能借此機會從趙嫣然身上讨要錢财,不至于因爲沒有了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林楓頓了一下,他看向假趙嫣然,平靜道:“你這樣的人,自身冷漠無情,你隻會依靠自己的陰險手段,去利用他人的感情,但你沒有對其他人投入過感情,所以你根本不懂周婉兒對周默的感情意味着什麽。”
“周婉兒對所有人都可能沒有善意,但唯獨對周默,她是毫不保留的去愛護自己唯一的弟弟的,因此……即便她喜好壕奢,她也願意當掉所有的首飾幫助周默,即便她膽小怯弱,她也願意冒險去偷東西!”
“這樣的她,弟弟就是她人生唯一的眷戀,她豈會真的聽你這個外人的話?”
假趙嫣然雙眼死死地盯着林楓:“你什麽意思?”
林楓緩緩道:“我在周默被殺的地方,發現了一些香囊。”
孫伏伽等人一聽,他們也都回憶起,在周默的草席附近,的确扔着一些香囊。
“那些香囊和周婉兒房間裏的香囊樣式一模一樣,且裏面都是裝的桂花……可以知道,這些香囊都是周婉兒親手制作,然後送給她弟弟的。”
“香囊代表着周婉兒對弟弟的愛護,有着驅災辟邪的意願……周默有那麽多的香囊,想來周婉兒應該是經常會送他香囊。”
假趙嫣然有些不耐煩:“夠了!我不想聽什麽姐弟情深的可笑之話,不過是一些沒用的香囊,又能代表着什麽?”
“能代表着什麽?”
林楓看着她,淡淡道:“你覺得周婉兒如果想通過某種秘密的方式告訴她弟弟秘密,她會怎麽做?”
“她答應過你不說,甚至在她和弟弟見面時,我猜你都應該在暗中偷看……因此她沒法直接透露你的任何消息,但她還是要讓弟弟知道,你覺得她怎麽做,可以确保你絕對不會發現?”
刷的一下!
假趙嫣然似乎終于想到了什麽,她猛的瞪大眼睛,道:“難道!?”
林楓冷冷的看着她,冷笑道:“你終于明白了。”
林楓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這是我從周默身死的地方撿起來的香囊,原本我隻是想知道這香囊是否是周婉兒送給周默的,可是當我檢查這個香囊時……我卻發現,這個香囊裏不僅裝了桂花,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
孫伏伽等人都是一愣。
陸辰鶴也瞪大了眼睛,他是看到林楓檢查香囊的,但當時林楓表情太随意普通了,他完全沒想到林楓竟然還從中發現了什麽紙條。
林楓平靜道:“周婉兒知道你不喜桂花的事,所以她很清楚,隻要是和桂花沾邊的東西,你絕對都不會願意主動靠近。”
“故此,她那最常見的桂花香囊,也就成爲了給周默傳遞秘密的最佳方式!因爲桂花的存在,你隻會繞着那香囊走!”
“我想,她應該是和周默相見的最後一次,如以前一樣,将香囊送給了周默,她希望周默回去後會發現香囊裏的紙條,從而明白一切的來龍去脈。”
魏征皺眉道:“可周默明顯不知道。”
林楓沉默了一下,然後歎息着搖頭:“周婉兒給周默的那些香囊,都被随意的扔在地上……這說明周默對周婉兒的心意并不在意,姐姐真的愛弟弟,可弟弟并不在乎這些愛。”
“我想,周默回去後,就和以前一樣将這個香囊随手一扔,哪怕周婉兒死了,他也未曾在意過周婉兒送他的香囊,這才導緻哪怕到他人生的最後一刻,他也不知道他姐姐早已告知了他真相。”
聽着林楓的話,衆人都不由感慨,不由搖頭。
雖然他們都不喜歡周婉兒,但不能不承認周婉兒對周默的感情,就如趙德順對趙明路一樣真摯和濃烈。
但可惜,周默不是趙明路,周默根本不在乎這些感情。
導緻本該早已發現的真相,直到他死,他也不知道。
即便是趙氏,即便是趙明路,都不知道該說周婉兒姐弟活該,還是該爲之歎息。
明明周婉兒姐弟有那麽多機會找到真相,可他們都錯過了。
最終導緻,這對姐弟,雙雙遇害!
林楓看着假趙嫣然:“還用我念出周婉兒親自留下的紙條内容嗎?”
趙嫣然沉默了,再也不叫嚣了。
她自嘲道:“真沒想到,我最後竟然會敗在這個蠢女人身上,我還以爲她就是個随意我擺弄的愚蠢棋子……沒想到,她竟敢瞞着我做這些事!她果然該死!”
說着,她擡起頭看向林楓:“既然你都有了這個證據了,你又何必算計我?設下這樣的陷阱?而且我來的時候,明明見你們都在房裏的,否則以我的謹慎,我豈會中計?”
趙氏一聽,也好奇的看向林楓,她也記得丫鬟說食物被孫伏伽收到了房間裏,其他人都站起來去吃飯了。
怎麽林楓他們會反而在這?
林楓笑了笑,道:“我這不是怕你仍舊嘴硬嘛?我怕即便我拿出了周婉兒的紙條,你也會說那是周婉兒不喜歡你,故意寫這些是爲了誣陷你,畢竟周婉兒已經死了,也沒人和你對峙,還不是你怎麽說怎麽是?”
“所以,我隻好設下這樣的陷阱,通過你的主動上鈎,來驗證周婉兒的紙條沒有任何問題。”
林楓看着她,道:“我問過将至趙老爺的那些寶貝是否有丢失的,結果将至說沒有。”
“你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尋找寶貝,可趙德順的東西一件都沒少,我也沒聽說趙府丢了什麽東西……這便證明你還沒有找到你要的寶貝。”
“可這麽長時間,趙府絕對被你翻個底朝天了,你怎麽可能找不到呢?”
“想到這裏,我便猜到一種可能!”
假趙嫣然緊盯着林楓,便聽林楓道:“那就是你要的寶貝根本就不在趙府内……很可能已經被趙德順當做禮物送人了。”
“畢竟他們生意人互送禮物,找找門路聯絡感情很正常。”
趙氏恍然大悟道:“所以林公子你才會問妾身老爺的友人?”
趙茜等人也都露出了恍然之色,直到這時,他們才明白林楓的意圖。
林楓笑道:“沒錯,我得幫她一把,幫她找到一個合适的目标,要不然她怎麽會上鈎呢?”
說着,林楓看着假趙嫣然:“我想你應該也想到了這一點吧?以你的能力不難想到這些,但你不像我一樣可以直接詢問,你不敢打探的太明顯,因此即便這麽久了,你還是沒有任何收獲。”
“而我,人稱善解人意好林楓,豈會不幫你這個忙?”
假趙嫣然冷冷道:“我其實也曾懷疑過這是否是你的圈套。”
林楓笑呵呵道:“後來呢?”
假趙嫣然道:“我一直和趙氏在一起,我知道你和她肯定沒機會勾結……趙明路倒是有可能,但是我選擇的目标是趙氏寫出來的,而非是趙明路寫出來的,我相信趙氏不會和你勾結,這才中計的!”
趙明路聞言,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猛的看向林楓,道:“恩公,這就是你讓我随便寫幾個不重要的人的目的嗎?”
“什麽?”
假趙嫣然猛的看向趙明路:“你那幾個人是随便寫的?”
趙明路道:“恩公在回來的路上偷偷告知我這樣做,不過我當時并不明白恩公的意思,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恩公是故意讓我來迷惑你的。”
假趙嫣然死死地盯着林楓,忍不住道:“你……你……你太陰險卑鄙了!”
林楓笑呵呵道:“怎麽能叫卑鄙呢?不過是一些小手段罷了……我知道你對我會很警惕,對跟我走的很近的趙明路很不信任……但對趙夫人絕對沒有懷疑。”
“這就叫對比法,有趙明路在對比,你才更容易相信趙夫人。”
趙氏滿臉茫然:“可我真的是認真書寫的啊。”
林楓笑道:“就因爲趙夫人毫不知情,很認真,才能騙過這個謹慎的家夥啊!”
林楓看向假趙嫣然:“在趙夫人的書寫名單裏,我其實在大堂翻閱名單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肯定會選擇鄭記當鋪!”
“爲什麽?”趙氏不解問道。
衆人也都露出疑惑之色。
“因爲鄭記當鋪鄭掌櫃的母親,在三個月前正好過了八十大壽。”
八十大壽?
孫伏伽眸光一閃,他說道:“鄭掌櫃母親過壽,是距離現在最近的時間……而且這種大壽,趙德順肯定要親自去慶賀,并且肯定會帶特别貴重的禮物!”
林楓笑着點頭:“孫郎中聰明,就是如此!”
“在趙夫人的名單裏,隻有鄭掌櫃這裏最符合趙德順送貴重禮物的條件,其他人都差點意思,所以她若真的想要找到她的目标,絕對會迫不及待當晚就行動。”
“因爲她怕……怕我第二天也會想到這些,那個時候她就來不及動手了。”
趙十五終于明白了:“原來是這樣,我就說義父怎麽無緣無故就帶我來了這裏,還偷偷摸摸,讓我躲進箱子裏的,原來義父早就料到她肯定會在今夜來這裏!”
假趙嫣然表情都要裂開了。
很明顯,她沒想到聰慧陰險如她,竟然會在陰險上,輸給了林楓!
“至于你在我們房間看到的我們?”
林楓笑呵呵的看向假趙嫣然,道:“你既然和翠竹是同一個組織的,你難道不知道翠竹在皇宮鬧鬼案中用的手法嗎?”
假趙嫣然一聽,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猛的瞪大眼睛:“難道!?”
林楓點頭:“沒錯,我利用的雖不是小孔成像,卻也是利用光線,或者說利用的是影子。”
他說道:“孫郎中,讓大家瞧瞧吧。”
衆人一聽,忙看向孫伏伽。
隻見孫伏伽從懷裏取出了幾張幾個紙人。
“紙人?”
趙氏一怔。
孫伏伽笑呵呵說道:“可别小瞧了這紙人,隻要将紙人放在蠟燭的旁邊,然後調整它們的高度和距離,就可以很輕松的在窗紙上映出人的影子了。”
趙氏心中一動:“所以丫鬟看到的影子……隻有你才是真的?”
孫伏伽點頭。
趙氏又道:“可丫鬟說看到所有影子都動了啊?”
孫伏伽道:“很簡單,綁根特别細的線在上面就好了,我隻需要輕輕拉一下線,這些紙人自然會動,在窗紙上自然就能看到動的影子了。”
趙氏滿臉的驚奇:“竟然是這樣……這,這你們是怎麽想到的?”
趙明路等人也都覺得十分驚奇。
孫伏伽看向林楓:“可不是我想到的,這都是子德的主意。”
林楓笑道:“不過是一些利用光線和影子的小把戲罷了,不值一提。”
假趙嫣然徹底無話可說了,她搖頭歎息道:“我的失敗,錯在我低估了你的陰險!”
“我還以爲你是魏征這樣正派的人……我見魏征這般器重你,還以爲你也和魏征一樣正經,卻沒想到,你竟如此陰險!這般會算計!”
陸辰鶴也不由點着頭,從提出要名單開始,林楓就已經默不作聲的爲假趙嫣然張開了一張大網。
他用趙明路換取假趙嫣然的信任,他用紙人換取假趙嫣然的放松警惕……最終,徹底讓假趙嫣然主動送上門。
完成了這最後的緻命一擊!
這般算計的能力……陸辰鶴覺得,幸虧林楓不作案,否則估計這天下,都沒人能破了他的案子!
魏征目光也看了林楓一眼,林楓滿臉無辜:“魏公,你可别聽她的離間啊,我可是凡事都向魏公看起,立志要成爲魏公這樣的人的!”
魏征眼皮跳了下,沉聲道:“做你自己便好,你也很不錯。”
魏大佬真的太溫柔了……林楓一臉感動。
“咳咳。”
陸辰鶴咳嗽了一聲,道:“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了,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這個假趙嫣然果真是作惡多端,死不足惜!”
他說道:“來人,将趙嫣然押入大牢,擇日開堂審理!”
衙役一聽,就向趙嫣然靠近。
“等等!”
可這時,林楓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他看向陸辰鶴,笑呵呵道:“陸長史,很抱歉,這個人我不能交給你。”
“什麽?”陸辰鶴一怔,他不解道:“爲什麽?不是已經人證物證俱在,該收押了嗎?”
“人證物證俱在是真,該收押也是真!但……我還是不能将她交給你。”
林楓看着陸辰鶴,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畢竟我很擔心……身爲同夥的你,會轉身就把她給放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