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銘眯起眼睛道:“你的意思是,宰相可能借着告假一事,暗中潛逃到靖南,與廢太子彙合?”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那需要我上書阻撓麽?”
“我認爲不用,不然容易打草驚蛇。”
在宰相的視角裏,自己的算計天衣無縫,根本沒有想到還會有柯依卿這樣重生回來,知曉他一切動向的人存在。
這樣算起來,宰相在明,他們在暗,她不願意放棄這麽好的優勢。
若是被宰相發現,他們早就洞察了自己的想法,以他的老謀深算,未嘗不能翻身。
“你說得對,靖南太過偏遠,朝廷鞭長莫及,恐怕如今知曉他在靖南有叛亂打算的,隻有我們這些人。”
“雖說馬上天下就要亂了,但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個好時機。”
燕銘挑眉,“此話怎講?”
“陸老将軍的虎符,你拿到了麽?”
“那老頭圓滑的很,但最近也不知怎得,我去了一次後,他竟然多次主動找我,還明說了,若是來日他死了,會留下血書一封,将這虎符交由我來保管。”
看着他一臉莫明的樣子,柯依卿心生不忍,“若是近來得空,你多去陪陪他吧,雖說是個肱股之臣,但如今也是垂垂老矣,見到你這樣的後生,他一定能高興些。”
燕銘點頭,“依你便是。”
“話雖如此,但還是要盡快拿到,不然我擔心宰相叛變一事暴露後,朝廷對你的看法會發生變化。”
畢竟他與宰相曾是衆人眼中的楚韻黨羽,如今宰相叛逃,燕銘自然惹人猜疑。
雖說朝廷如今能打仗的隻有他一個,但那猜疑頗多的聖上,未必就不會多想。
柯依卿不願他成爲下一個廢太子。
“此事也正是我擔憂的,陸老将軍那邊我會再試探一番,若是他執意不肯,隻能非常時間行非常事了。”
“皇後那邊我已經将老太監交給了她,未免夜長夢多,隻怕皇後很快就要對楚韻動手。”
朝廷與後宮密切相連,宰相擁護的楚韻被這般針對,他與燕銘卻還毫無作爲,這本就反常,若是皇後置楚韻于死地,宰相還是不管不問。
前面還能勉強解釋爲宰相在等待時機,但後面該怎麽解釋呢?
朝廷與後宮,沒有傻子,大家隻怕會多加猜測,更有敏銳的,恐怕就要發現宰相的不對勁了。
燕銘道:“此前你我二人,還以爲他在憋着什麽大招,如今看來,他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這麽短的時間内,宰相就已然決定放棄楚韻,直接叛變,不得不說,這樣的胸襟氣度,還真沒幾個人能做得到。
柯依卿也贊同地點頭,她在心生佩服之餘,也對宰相多了些提防。
自己重生一次,尚且需要小心應對,可見此人實在不容小觑。
翌日一早,果不其然,夏荷告知她皇後帶着人直接把承乾宮封了。
“夫人怎麽看?”
她笑道:“我能怎麽看?這不過是後宮妃子之間的争奪,與我一個诰命夫人,能有什麽關聯?”
不足一個月,楚韻便由一開始的貴妃候選人,整個後宮最得意的女人,一夜變成了人人避諱的妖妃,再到如今,居然成了衆矢之的。
等皇後徹底動手,隻怕後宮裏很快就要查無此人了吧?
不僅皇後不會放過她,宰相亦然。
楚韻知曉了宰相太多的秘密,對方叛變之前,肯定要清理掉她。
“其他的還好,我隻是可惜,沒有機會親手殺了她。”
“夫人,您在說什麽?奴婢怎得聽不明白?”
“無事,是不是快到午膳的時間了?快些用膳吧,夫人餓了。”
夏荷面露難色,“奴婢過來找您,其實就是想說這個。”
“怎得了?”
“剛剛趙嬷嬷傳話來,言是太後娘娘要與您一道用膳。”
柯依卿眼皮子一跳,罷了罷了,該來的總得來,她在這麽做的時候,就想過這一刻了。
“好,那你先伺候我更衣吧。”
“是夫人。”
等她洗漱好,趙嬷嬷出來見了她,沒忍住道:“如今城内城外人人都在傳,等夫人生下孩子那天,德濟堂名下的所有鋪子都半價出售。”
她柔柔地行了一禮,“命婦也是今日剛剛得知,嬷嬷消息真是靈通。”
“怎得,你身爲東家,難道連這種事情,也是底下的人擅自做主麽?”
“命婦一介夫人,生意哪裏懂那樣多?不過都是仰仗收下的得力人才罷了,平日裏也不過隻管給錢罷了,嬷嬷真是折煞命婦了。”
話裏的意思很明顯,她就是個甩手掌櫃,這種事情都是手底下的人的主意,和她沒關系。
趙嬷嬷訝然,她倒是沒想到,這看起來嬌滴滴的一個夫人,居然還是個老滑頭。
最後嬷嬷冷嗤道:“夫人這些話,還是說與太後娘娘聽吧。”
柯依卿不再言語,左右這一次是少不了的。
但如今她尚有身孕,這消息也刹不住腳了,她不相信太後暫時能拿她怎麽辦。
就算想動她,也要先等到她生了孩子再說。
在這樣的輿論下,世人皆知德濟堂的東家要生孩子了,若是好好的人沒了,還是在皇宮死的,世人會怎麽看?
半價出售雖說不是什麽大利,但年前饑荒和寒疫一事,可以說整個盛京,誰沒有受過她的恩澤?
太後再這麽權勢滔天,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若是太後執意想殺她,但也不要怪她發難了。
柯依卿垂下細密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殺意。
主殿内,安坐着一個沉默不語的老婦,對方在她行禮後一直閉嘴不言。
半柱香過去了,她身子這般重,早就有些支撐不住,加上塗抹了謝黎特制的藥粉,如今臉色更是慘白。
趙嬷嬷怕她再跪着出什麽事,便上前勸解道:“太後娘娘,柯夫人來了。”
太後沉着臉轉動着手中的佛珠。
這個女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自打她入了宮,這宮裏發生的樁樁件件,哪個背後沒有她的身影。
隻是如今這情況,這女人,該殺,還是該留?
這目光猶如實質,叫她背後浸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