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嚴冬,金陵城也迎來了鵝毛般的大雪。
車轍壓過厚實的雪地,在雪中留下兩道轍痕,由着遠處一直拉攏到景陽候府的門前。
趕車的内侍,轉身扣了扣緊緊掩着的車門,低聲道:“殿下,景陽候府到了。”
不多時,車簾便被一隻節骨分明的手指掀開,接着一張秀雅溫煦的臉,便出現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他眨了眨眼,過分纖長的眼睫覆在眼眶上,遮住潋滟的眸光。
見着自家太子這般沉悶,内侍狐疑的攏了攏眉,明明從東宮出來之前,殿下還高興地跟着傻子似的,怎麽一轉眼,到了侯府,反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于是乎,他便又再次提醒:“殿下,侯府到了,您不是要見宜姜郡主嗎?”
“宜姜?”他呢喃了聲,眼睫顫了又顫,接着才擡頭朝着他的前方看去。
景陽候府的匾額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兩旁還挂着一串紅燈籠。
他的手指不安地攥緊,明明他……他是被唐子玉給一劍刺穿了心口了,怎麽會出現在這兒,而且見着的還是侯府舊日的模樣。
他回身,看着站在他身後的内侍,問:“如今是嘉慶幾年?”
“殿下糊塗了嗎?”内侍小心翼翼的答道,“如今是嘉慶十九年,陛下剛賜婚給您和宜姜郡主,您是來這兒瞧宜姜郡主的。”
他不可置信的睜眼,身子顫巍巍的再一次回身去看挂在上方的匾額。
嘉慶十九年,冬。
翻來覆去他的腦中隻有這麽一句話。
大雪簌簌而落,他的衣領上也堆砌上了雪,不一會兒這些雪就被他的體溫融化開,不過随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刺骨的涼意。
可這些涼意卻也不足以令他清醒。
他在怕……怕這不過是一場夢,醒來他還在東宮,他的身側還是唐子玉。
他直愣愣的盯着侯府緊閉的大門,嘴角抿得緊緊地,幾乎要成一條直線。
就在這時,大門倏然就傳來了開合的聲音。
他被這聲音給刺得渾身一個激靈,他擡眸看去,就見一個少女正被丫鬟婆子簇擁而來。她穿着黑色的大氅,頂着雙髻,發帶随着她的動作在她身側一晃一晃的。
清淩淩的眸子,瑩然如玉的小臉。
雖年歲尚小,眉目還帶着幾分稚嫩,可也能窺見之後的風華。
他望着,呼吸一窒。
彼時的她,眼中心裏尚且是他。
還不曾容下其餘的人。
“太子哥哥。”沈梨撐着一柄傘走近。
因着身量尚小的緣故,她需要很費力的墊着腳,将手舉起來,才能将傘面沒過他的頭頂,替他遮住了這偌大的風雪。
他克制着自己激動地心情,一隻手牽過她,另一隻手接過了她手中的傘,帶着她往府中走去:“你怎麽出來了?”
他還記得自己上輩子,在接到父皇賜婚的聖旨後,像個傻子似的,跑來侯府見她。
他一低頭,一伸手,這人便在他的跟前。
那時,他以爲,這輩子這人會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任歲月變遷,時光荏苒,他們都不會改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