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宮娥推門進來時,瞧見的便是已經梳妝完畢換好了衣裳的唐子玉,幾人面面相觑一眼,便又都恭順的埋着頭走了進去:“太子妃,安。”
“起來吧。”唐子玉聲音冷冷淡淡的,就連面色也與往日大不相同。
幾人雖是伺候了唐子玉有段時日,可從心底上來說,她們幾人卻都還是怕唐子玉的,畢竟之前她那般狂躁的樣子,她們可是曆曆在目,難以忘懷。
“本宮,想見見殿下。”唐子玉道,“你們去通禀一聲吧。”
“是。”
本來按照衛隅的性子,是不太想去的,誰知道那宮娥來通禀時,唐子末正巧就在書房中。
這下,他是想要推托都不行,便溫溫和和地笑着起了身,對着唐子末說道:“既然你也在,便一起去吧。”
唐子末本就對唐子玉有些放心不下,聽見衛隅這般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當即便立馬應了,随着衛隅一同過去。
衛隅想着自己遇上的應該是個已經瘋癫的人兒,誰知一進屋,就見那人正溫婉娴靜的坐在那,聽聞聲音,便仰頭對着他們溫溫柔柔的一笑:“殿下和兄長來了。”
見着唐子玉這般模樣,唐子末自然是高興不已。
可衛隅的眸子當場便深了些,不冷不淡的回了句:“太子妃瞧上去,氣色好了許多。”
“是,這全都虧了瑤華那個丫頭。”唐子玉笑着,“這些日子,妾身一直沉浸在喪子之痛中,不曾照顧殿下,妾身一直都心懷愧疚,所以今兒特地想給殿下賠罪。”
“無礙。”見着唐子玉要跪下,衛隅立馬就快了一步,伸手将唐子玉給扶了起來,“這些不過是小事,如今你能恢複,對孤和子末而言,已是最大的寬慰。”
“至于孩子……”衛隅稍稍停頓了下,“孤與太子妃還年輕,日後會有的。”
“妾身,也極是希望,能等到那麽一日。”唐子玉反抓着他的手,柔柔一笑。
衛隅敷衍了她兩句之後,便覺得有些不耐煩,可面上還是一副溫良的樣,他體貼的扶着唐子玉坐下後,這才對着唐子末說道:“其實今兒孤來得不巧,是不是耽擱你兩兄妹叙舊了。”
唐子末拱手:“殿下哪兒的話,您關心太子妃,想來太子妃高興都還來不及了,如何會嫌殿下來得不巧。”
三人又稍稍說了幾句後,便有内侍來禀告,說是陛下召見。
衛隅正想着找一個借口離開,如今這般光明正大的借口便遞到了自己的面前來,他又哪裏會拒絕,他和顔悅色的同唐子末說了聲後,便随着内侍匆匆走了。
等人一走,唐子末這才轉身朝着唐子玉伸手,心疼的瞧着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他們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兄妹,對于唐子玉的性子,他多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畢竟他的妹妹,可從來都不是個溫柔賢淑的姑娘。
聽見唐子末這般關懷備至的話,唐子玉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一下子就起身從位置上撲了過來,抱住了唐子末的腰,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似乎便要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委屈,如數哭盡。
唐子末是聽得心疼。
想來原先的時候,唐子玉在府中,唐家還沒敗落,誰敢這般給他妹妹氣受,向來都是她給别人氣受的。
一想着這些,想着她在這牢籠似的東宮之中受了多少的苦,唐子末就恨不得立馬将她給帶走,帶她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可哭歸哭,唐子玉還是想起了正事。
她從唐子末的懷中将直起身來,用手背将臉上的淚痕擦幹後,便将她從瑤華屋子中搜羅來的小瓷瓶塞到了唐子末的手中,唐子末詫異的看着她:“這是何物?”
唐子玉緊緊地握着他的手,不讓他打開,同時低聲道:“這是我從那我貼身侍女那搜出來的,她說,這些日子殿下一直都在喂我吃這個藥。”
“她還說,我腹中的孩兒,是殿下授意殺死的。”
“哥哥,我不知道我現在除了你,還能相信誰。”
她哭得嗓子都啞了,唐子末攥緊着手中的小瓷瓶,心頭頗不是滋味,對于衛隅的心狠手辣他并非是沒有領教過,可是……子玉腹中的是他的骨肉啊!
他怎麽能忍心?
“哥哥。”唐子玉抹着眼角的淚,“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要,隻想爲我的孩子,讨一個公道。”
“僅此而已。”
“我知道。”唐子末摸着她的頭,語氣也跟着低沉下去,“這事,你就交給哥哥吧。”
“哥哥就算是拼盡全力,也會給你,給你腹中的孩兒一個公道。”
沈梨得到消息的時候,陌鎖離已經連夜帶着星辰離開了金陵城。
她打了個呵欠:“東宮中找人打點下,将瑤華的骨灰弄出來吧,然後遣人送給陌鎖離,權當我這個故友,一片心意。”
“是。”沽酒拱手,“不過東宮,還未發現瑤華她不見的消息。”
“瑤華之前雖說也算是個官宦人家的姑娘,可如今在東宮也不過是奴才,她的主子都沒發話,你覺得又有誰會注意到一個宮女的不見了?”沈梨感慨,“你說,同樣都是人命,爲什麽有些人就命如草芥,有些人就金貴的受些傷,都能鬧個天翻地覆。”
“姑娘。”沽酒在心中歎了口氣,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今兒唐子末去了東宮,還與太子妃見了一面,也不知這兩人說了什麽,從太子妃寝殿出來後,唐子末顯得十分悲憤,手中好像還拿了一樣物什,不過屬下們不敢靠的太近,所以也瞧的不清楚。”
沈梨點點頭,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你說得這些,大抵也能猜着幾分。”
“如今唐子玉除了唐子末外,還有誰能替她出頭了?”
“姑娘的意思是……”
沈梨垂眸瞧着自己的小腹,勾着嘴角笑着:“下毒之事,想辦法給唐子末遞個消息去,沒準咱們還能爲南王争取到一位盟友了。”
“你要爲我争取什麽盟友?”衛硯好奇地聲音從半開的簾子後傳來。
冷氣争先恐後的湧入。
沈梨暗中打了個冷顫,不着痕迹的将搭在外面的披風又裹得緊了些:“你怎來了?”
“來瞧瞧你。”衛硯走進來,絲毫不在意自己渾身都冒着寒氣,他張嘴呵出的白氣,慢慢的散開,他伸手将裘衣解下,遞到了一旁跟着他進來的闌珊手中,沖着沈梨一笑,“沒想到,我一進來,你竟然就給了我這麽大的一個驚喜。”
“說說,你要爲我争取什麽盟友?”
說完,衛硯便毫不客氣的在她對面的位置上坐下,又道,“闌珊,給本王泡壺熱茶來。”
沈梨也不與他廢話,直言道:“唐家如何?”
“唐家?”衛硯詫異的看着她,冷峻的長眉微微挑着,“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我自然知道。”沈梨道,“唐家。我把他們争取過來,給你做盟友如何?你該知道唐家雖算不上什麽公卿世族,勳貴之家,可到底也是有了底蘊的世家,如今唐家各脈都有人在朝爲官,你若是能取得他們的支持,于你而言,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番提議,衛硯不是不心動的。
他沉默了半響,才說道:“你這個誘惑很大,大到想讓我去冒冒險,隻是暖暖,你忘了我們與唐家之間的恩怨了嗎?”
“你當初設計,與姬臨淵裏應外合,将唐家的支柱以及唐家的無數子弟,全折在了雲州,你憑什麽以爲,唐家會毫無芥蒂的幫本王奪位了?”
沈梨笑道:“王爺這話都不對了,他們唐家一門能死在戰場,那也算是他們的榮幸才對,爲将者,若有一日能埋骨青山,倒也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呀。”
“再言,殺了他們的是大燕人,他們自個蠢,技不如人,與我何關,又與王爺何關?”
“王爺如今,是太過杞人憂天了吧。”
衛硯目光一動:“暖暖,唐家人可不是什麽傻子。”
“是不是傻子無所謂,如今正好有個契機,可以幫你過這麽一劫,等着這劫過了,他們反應過來,也爲時已晚。”沈梨目光清越的瞧他,“殺了便是。”
沽酒聽着,不由得用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咳了幾聲。
沈梨擡眼一看,沒說話,隻是将嘴角緊緊地抿了起來。
“這事我需要好生想想。”衛硯道,“畢竟唐家如今内讧的厲害,我若要收歸于麾下,尚需費一番力氣。”
“不用這麽麻煩。”沈梨開口,“唐家,你隻需要收服一個人便夠了。”
“誰?”
沈梨緩緩一笑:“唐子末。”
這話無疑是平地驚雷。
名字一出,便讓衛硯大驚失色,他一臉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瞧着沈梨,不太明白她怎麽會有這般異想天開的想法。
唐子末,那是人人都能招攬的嗎?
固然,若是有他,那便是如虎添翼,可反其道行之,若是利用不好,傷人傷己。
衛硯沉默,半響之後才說道:“你若是換個人,我或許還能相信幾分,唐子末……不如毀去。”
“你要知道唐子末可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你若是能得他相助,太子手中的那些把柄,還不是任你拿捏嗎?”沈梨輕笑。
對于這件事,衛硯果斷的出人意料:“那也得有命享。”
“暖暖,若有機會,直接殺了便是。”
“他活着的确是有價值,可這些價值遠不遠抵不過他去死。”
沈梨颔首:“行吧,固爾所願。”
衛隅再次見到唐子玉,是隔日的清晨。
他準備去上早朝,結果在半路上遇見了獨自一人站在花叢中的唐子玉。
她本就生得嬌小纖細,再加上如今大病一場,要比原先清減了不少,隔着重重霧氣瞧去,倒是平添了幾分憐惜。
按照衛隅的性子,是打算置之不理的,可如今衆目睽睽之下,她又剛經曆了喪子之痛,如何能漠視。當即,他便收斂收斂了表情,朝着唐子玉走了去。
“清晨寒氣重,你身子還未痊愈,爲何會在此?”
唐子玉往前小走了幾步,一張嬌豔的小臉,顯露出了幾分不合時宜的溫婉安靜來:“殿下。”
衛隅看了她一眼,便朝着她伸出了手,他的手掌寬厚而溫和,與她的被風吹得冰冰涼涼的感覺不同,所以當她的手與他的手相握的時候,唐子玉心中還是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悲戚來。
她其實從未得到過這份溫暖,卻早就開始奢望。
若是一開始,她沒有這般任性……會不會如今一切都不同。
衛隅瞧着她蒼白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身子,忍着心中的不耐,繼續問道:“你在這兒作甚?”
“妾身睡不着,想念殿下。”唐子玉慢聲道,“可那時太晚了,妾身不敢叨擾殿下,便隻好在這兒等着。”
她說得情真意切,眼中全是一片溫柔缱绻。
衛隅笑着拉着她的手,聲音也是溫煦的緊:“原是這般,這倒是孤的不是了。等今兒下朝回來之後,孤便來好好陪陪你。”
“子玉,孤近來的确是有些冷落你了,是孤的不對。”
他溫聲同她道歉。
唐子玉擡頭凝望着衛隅眼中的那一片溫柔,心中悲戚漸漸地彌漫。
她笑了笑,應道:“好。”
目送唐子玉走遠之後,衛隅臉色蓦然一變:“那日吳默去找瑤華,可曾回來?”
“禀殿下,奴才發生了兩人的屍體,許是發生了不小的争執,吳默是被人用石頭狠狠地砸中了腦袋,瑤華手上有傷,可瞧着卻像是生前受過什麽撞擊。”跟着衛隅身側的内侍急忙開口。
“這般大的事,爲何不早些與孤說。”衛隅冷聲斥道。
“奴才還在查,而且也是打那日之後,太子妃便得有些奇怪。”
衛隅斂眸沉思了片刻,一向溫煦的眸子倏然間便染上了冰绡寒意:“許是知道了什麽吧,你找幾個人去盯着唐子末。”
“若真有什麽,她唯一能求助且依靠的隻有她的兄長了。”
内侍低聲道:“若是奴才們發生了唐公子與這事有關了?”
“那就……”衛隅冷笑着轉身,袍子在空中掠出一道弧度,“殺了吧。”
*
“太子殿下,真的這般說?”沈梨好奇地仰頭瞧着傳話的沽酒,嘴角似笑非笑的勾着,“他倒是真的能狠下心,說來唐子末對他,可是真的算得上,忠心耿耿,既然說不要就不要了。”
“你說唐子末都如此,何況我們沈家了?”沈梨覺得分外好笑的搖頭,“真是可惜了。”
“姑娘,那咱們要不要将人給救下?”
沈梨道:“你沒聽南王殿下說嗎?若是逮着機會,就送咱們這位唐大人上路,你還救什麽呀。”
“可唐子末的的确确算是個人才。”
“金陵的青年才俊可不少,唐子末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再言,我們就算将他救了如何,你确定他是能真心爲南王效力,還是爲我沈家效力?這種不确定的事,還不如趁早扼殺掉。”沈梨道,“說不準呀,咱們還能收獲意想不到的效果了。”
沽酒又道:“姑娘,您如今懷有身孕,這些殺孽,您還是不要沾上的好。”
“殺心太重,與您不利。”
聽了沽酒的話,沈梨垂眸瞧着自己日漸隆起的小腹,她伸手慢慢的擱上去,沉默良久,終究是選擇了妥協:“那就靜觀其變吧。”
*
沈梨倒是想靜觀其變,可總是有人不肯給她這個機會。
就好比今兒,她在屋中打算好生養養胎,誰知小厮卻來禀告,說是太子殿下來了,讓她過去接駕。
幸好如今已是冬日,天冷,用大氅一攏,他也瞧不清她的肚子如何,若換成夏日,估摸着她早就尋個沒人的地兒,安生養胎了。
“姑娘。”沽酒小心翼翼的喚道,“您若是不想見,屬下便去将人打發走。”
“那可是當朝的太子,你打算用什麽方式将人打發走?”沈梨戲谑道,“你可知,你這是爲君不尊,是要被殺頭的,到時候可誰都救不了你。”
沽酒倏然沉默下去。
沈梨倒是顯得很輕松,她聳聳肩,安慰道:“無礙,想必太子過來,也不過是例行慰問罷了。畢竟我父兄還在千裏之外替他們衛家賣命了。”
“能如何呀。”
她帶着闌珊過去的時候,衛隅正低眉喝茶。
茶香袅袅攀岩而上,氤氲着他清雅的眉眼,溫和之中自有一種遠離俗世的清冷出塵,沒有半分的紅塵煙火味。
他這般模樣,哪裏像一國儲君,倒是頗有幾分似那傳說中尋仙問道的仙人。
他生在雲端,而她落于俗世。
“殿下。”沈梨走過去,還未福身,衛隅便将茶盞擱下,轉頭看了過來,他笑容溫和的對着她招招手後,便指向了與他有一桌之隔的位置。
“坐。”他如是道。
沈梨也跟着彎了眉眼,她攏了攏大氅,将凸起的肚子略微遮了遮後,這才坐了過去,剛低頭,一隻修長白淨節骨分明的手指便出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手指中是一隻白玉的茶盞。
她訝異的擡頭,心驚膽戰的看着爲她倒茶的衛隅,爾後便急忙伸手接過:“這等小事,怎敢勞煩殿下。”
“宜姜。”衛隅笑着開口,“你我認識多久了?”
沈梨在心中掂量了下,試探道:“少說也有十餘載了吧。”
“是啊。”衛隅眉眼含笑的點頭,“十餘載了,這一生之中,又有幾個十餘載了。”
沈梨聽着,心下是直泛嘀咕。
她可不相信,衛隅這大老遠的丢下政務跑來,就是爲了和她叙一叙青梅竹馬的舊情。
這話說來,别說她不信,估摸着就連衛隅心中也是冷笑不已。
想歸想,可表面功夫卻是不能落下的,她一笑,便道:“現在細細想來,的确是如殿下所言,人生之中能有幾個十餘載了。”
衛隅笑了下,似乎對于沈梨順着他的話答很是歡喜,他的目光原先是流連在她的手上,後不知爲何,竟然慢慢的順着她的手流連到了她的臉上,沈梨清楚的看見衛隅的眼睛一眯,帶着些審視。
“孤怎麽感覺你這些日子胖了些?”
沈梨立馬反手就摸上了自己的臉,順帶伸手掐了掐,從臉上扯出了些肉來。她道:“大概是這段時日在府中養着,也沒個動彈,便胖了些吧。”
雖是這般說,沈梨心中卻想,哪個懷孕的女子能不胖的?現在倒還好,若是等着月份再大些,恐怕就要瞞不住了。
沈梨想着,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就往自己的小腹摸去。
剛伸了一半,沈梨突然就記了起來,手指一彎,又縮回了原處去擱着。
坐在她對面的衛隅,自然是将自己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沈梨的身上,見着她的動作,衛隅心中倒是多了幾分了然,他笑着将茶盞擱下,對她道:“你這兒的茶,似乎有些潮了。”
“多久的茶葉了?”
“不知道。”沈梨答得幹脆,“這些日子,府中都沒什麽人,這些茶許是去年剩下的陳茶吧。”
“今年的新茶了?”
沈梨笑:“許是沒有吧。”
這話怎麽聽得都覺得辛酸。
衛隅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些:“你這是在怪孤?”
“殿下是何許人也,臣女怎麽敢怪殿下呢?”
“口是心非。”衛隅面色極淡的下定論。
沈梨渾不在意的一笑,倒是讓一旁站着的伺候的闌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恨不得在沈梨出口之後,立馬就跪拜下去,請求太子殿下的原諒。
但身爲景陽候府的人,她這一跪,便是折了侯府和她家郡主的面子,縱然在怕,闌珊也是站得筆直,生怕因自己給她丢了人。
沈梨又笑,帶着些許的縱容:“殿下覺得是什麽,便是什麽吧。”
衛隅卻好似對她這些說辭不太滿意,他動了真格,也是有幾分想要較真的意思。他将身子前傾,将手都擱在了案上,帶着玉扳指的手指格外的醒目。
其實他們兩兄弟都挺喜歡帶玉扳指的。
沈梨的目光也從他手指間的玉扳指中掠過,他手指上帶着的這一枚玉扳指,其實已經有些年代了,上面看見一些細小的陳舊的裂痕。
在玉扳指的一角,甚至是還有一小塊的缺角,不算明顯,若是仔細也能瞧見。
瞧着沈梨的目光在他的玉扳指上流連,衛隅笑着伸手将玉扳指取下來,幹脆就遞到了沈梨的面前:“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沈梨笑着點頭,這玉扳指是當年衛隅弱冠之時,她千挑萬選來送他的,那時候她們已經有了親事,送這個倒也不算什麽私相授受。
“你送我的。”衛隅眷戀的拂過玉扳指,“可惜,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
“陳年舊事。”沈梨道,“殿下無須再提的。”
衛隅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溫柔:“怎麽能不提了,這些事于你而言,是陳年舊事不值一提,可于我而言啊,宜姜你……”
“卻是——”溫柔舊夢。
他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可沈梨也大概能猜出他的意思來。
大抵,不是自己想聽見的什麽話。
對于這樁事,沈梨是很想直接敷衍過去的,可無奈有人不願意給她這個機會。
衛隅話鋒一轉,又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沈梨說道,“你今兒不是都還說我的臉瞧着胖了些許嗎?”
衛隅再一次點頭,甚至是還想伸出手去捏她的臉,卻被沈梨不着痕迹的躲開,衛隅瞧了瞧自己落空的手,也沒覺得有多不好意思,他将手給收了回來:“你如今是真的與我生分了。”
“無關生分,隻是如今到底不一樣了。”沈梨提醒,“殿下,我如今是南王未過門的妻。”
“孤知道。”衛隅道,“這門婚事還是那小子當着孤的面,向父皇求的。”
“隻是宜姜——”衛隅看向她,那雙眼瞳宛若深淵般誘人沉溺,“你是真的願意嫁給南王的嗎?”
沈梨一愣,随即慢慢的展顔一笑:“自然是願意的。”
衛隅仿佛是聽見了極大的笑話,臉上的譏諷是毫不在意的展露出來,他一字一字的又重複問了遍:“宜姜,你當真願意嫁給南王嗎?”
沈梨察覺出今兒衛隅有些不太對勁,她沉默着凝視了衛隅片刻之後,才說道:“他求娶我這件事,是我默許的,自然是我同意的。”
“原是如此。”衛隅含笑着點頭,沈梨的這顆心還未放在原處,便又聽見他溫溫煦煦的一笑,“那姬臨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