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曾遇見姬以羨,對于溫如畫這種自找罪受的情況,她是少不得要幸災樂禍幾句的,可也許是因爲如此,她如今對溫如畫倒是多了幾分憐惜。
她抱着暖爐磨蹭到了姬聶的身側坐着。
姬聶自幼便對氣味敏感,更别說沈梨如今就完全是個藥人,她身上的藥味,在她出屋子的刹那,他便能聞得清清楚楚,何況如今還是在他的身側落座。
他稍一斂眉之後,便想要轉個身子,不予理會。
誰知那人卻不依不饒的伸手,扒拉上他的衣袖。一向不喜生人觸碰的姬聶正要開口呵斥她時,就聽身後溫溫軟軟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姬聶,我們談談吧。”
姬聶不明所以的回頭,不太明白他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
沈梨指了指溫如畫:“說說如畫。”
提起這人的名字,姬聶便覺得唇舌有些發幹,他應了聲,随着沈梨一同進了屋。
當姬聶随着沈梨進去的時候,正在擇藥材的溫如畫倒是擡眼看了看他們,她瞧了一眼後,便又低頭繼續擇着藥材,隔了好一會兒,這才煩悶的将藥材一丢,轉身去洗了手後,施施然的也跟着進去。
進去時,正巧聽見沈梨問姬聶:“你與如畫是何時認識的?”
“我與他何時認識,你這心是不是操的太多了些。”溫如畫一下子就沖過去,警告的瞪着沈梨,不讓她亂說話。
姬聶倒是老實的回了句:“打小就認識,我與如畫算是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呀。”沈梨了然的颔首,抓住了溫如畫的手,沖着她甜甜軟軟的一笑,“說來,我與如畫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
聽見她說的這話,溫如畫撇了撇嘴低頭看她。
其實說來,她們小時候相處的并不愉快。
她雖是溫氏女,卻并非是溫氏嫡脈嫡出的姑娘,可沈梨不一樣,她就是沈氏嫡脈嫡出的姑娘,母親還是深受聖寵的長公主,生來便有種驕傲矜貴,她們幾個家族的孩子中,也隻有沈氏的對頭傅氏那位深得帝心的傅三公子,敢同她對着幹。
不過兩人實力相當,經常折騰得對方叫苦連天。
但這樣,也算是便宜了他們這些不怎麽受寵的子弟。
畢竟,就是瞧個熱鬧。
她與沈梨真真正正的熟識起來,算來也不過才四五年左右。
溫如畫笑着将她的手拂開:“你身子不好,這兒又是風口,進去歇息吧。”
“成日躺着,我覺得自個都要發黴了。”沈梨倚在那,“如畫,陪我說說話呗。”
溫如畫睨着她,正想着開口,院子外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引得三人同時注目。
溫如畫跑的最快:“我出去瞧瞧。”
姬聶瞧着病怏怏的沈梨:“我們要出去看看嗎?”
“嗯,好啊。”沈梨笑着應了句,重新抱着暖爐,跟在姬聶身後慢慢的磨了出去。
在先前她與姬聶落座的石凳上,正靠着一個渾身血流不止的少年郎,另一個着藍衣的青年,正緊張的扶着他的肩膀,讓溫如畫替他瞧着傷口。
他們兩人的護衛正将整個人小院子都包圍了起來。
這兩人的側顔都有些許的熟悉,沈梨當即便覺得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正想着回屋時,姬聶卻突然出聲含住了她。
她擡眼望去,那個受傷的少年郎也似有所感的忍痛擡頭,在瞧見她的那一霎,興奮地瞬間就跳了起來:“姑娘。”
可惜還沒蹦多高,就被陶長凜用勁給壓下。
溫如畫面色複雜的瞧着她,姬聶也皺了眉:“你們識得?”
“曾有一面之緣。”現在想要溜走明顯是不可能了,沈梨幹脆就大大方方的走了下去,站在了兩人的跟前。
不過這言下之意,便也就是不太熟悉。
溫如畫稍稍放下了心,倒是姬聶不放過任何的一個機會的開口問道:“你們是何時見着的?”
“那日我與臣央在長安縱馬,我的馬不是被誰動了手腳,差點傷了這位姑娘。”陶長凜說道,“如此,便算是見了一面。”
姬聶倒是沒想到兩人之間會是這樣的淵源,他點頭之後,看向時五郎:“他又是如何了?”
“近來長安不太安穩。”陶長凜說道,“不知是誰想要臣央的命,今兒我們去狩獵時,被人伏擊了。”
聽此,溫如畫下意識的就看向了沈梨。
沈梨面無表情的搖搖頭,表示這個事她并不知情。
溫如畫動作極快極穩的将他的傷口處理好,她接過一旁淩兒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說道:“時五郎沒什麽大礙,回去休養些時日便好。”
“可他流了這麽多的血。”陶長凜擔憂道。
溫如畫瞧了瞧他:“那就吃些補血的東西。”
“暖暖,你身子不好,我先扶你回屋。”溫如畫不太想與陶長凜打交道,她将手擦幹淨後,便轉身要将沈梨給扶進去。
誰知,時五郎卻在這個時候出聲:“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溫如畫頓時就警惕的盯着時五郎:“你想做什麽?”
“溫姑娘,臣央不過是想同你身後的姑娘認識認識,你不必如此……如臨大敵的。”陶長凜拱手。
溫如畫卻沒個好臉色:“誰知道了?”
兩人之間的心結大夥也都知道,這般情況下陶長凜在出聲的确有些不合适,時五郎面色微紅的讓陶長凜扶着他起了身。
他恭恭敬敬的對着沈梨拱手之後,才道:“小生姓時,名臣央,還未知姑娘芳名?”
“那日我與長凜在長安縱馬驚擾了姑娘,臣央回去之後,一直深感抱歉,很想給姑娘請罪,可惜臣央遍尋長安,都不得姑娘蹤迹,今日在此得見,許是你我之間的緣分,還望姑娘成全。”
“我與時五公子許是沒什麽緣分,妾身雖見識淺薄,但也知些禮數,那日之事,妾身并不曾放在心上,也望公子不要作繭自縛。”
“換而言之。”溫如畫笑盈盈的接了口,将沈梨護在身後,“我家暖暖已有了婚約,若再與别的男子糾纏不清,有傷她的清譽,還望時五公子明白則個。”
時五郎是萬萬沒想到沈梨已有了婚約,當即便有些失魂落魄的低了頭,告罪:“是時某莽撞了,還望姑娘見諒。”
“進去吧。”溫如畫低聲對着沈梨說着,在得到她的首肯之後,便立馬将她給扶了進去,萬不敢在耽擱半分。
時五郎失神的望着沈梨的漸漸消失的身影,難過的低了頭。
他萬萬沒有想到,讓自己情窦初開的姑娘,竟然已經有了婚約。
溫如畫将人扶進去後,便輕笑着捏住了她的下颌,微微擡着:“還真是……紅顔禍水。”
“唉,自古以來,當真是皮囊惑人。”
“我還以爲時臣央有多正經了,多看重姑娘的内涵了,畢竟他對陶嘉月半分好感都沒,我現在算是明白了,說什麽不看臉都是假的,那完全是因爲,對方長得不夠美。”溫如畫恨恨道,“他們一個二個,都是見色起意。”
“對,見色起意。”
沈梨已經重新躺在了床上:“如畫,你長得也不差,怎麽能這般妄自菲薄了。”
溫如畫歎了口氣:“說真,宜姜你在這兒呆下去,可不是個辦法,要真萬一你的身份被人揭穿了,隻怕你連長安城都出不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沈梨閉着眼,“可我如今這傷,哪裏敢動。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王爺的厲害。”
“他那柄劍,可是千年寒鐵打造而成的。”
“你還真是去……”溫如畫被她吓住,一下子就提高了聲音,不過很快就穩定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撐在她的面前,“你還和老王爺交手了?沈宜姜,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有能耐!”
“那可是廣陵王府?你瘋了嗎?竟然敢去闖?”
沈梨道:“我隻是想尋一個人而已。”
“那你尋到了嗎?”溫如畫咬牙,伸手毫不憐惜的就将她的衣衫給扯開,“要不是今兒這一出,你還不打算和我說是吧?”
沈梨平躺着,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呆着,我給你重新上藥!”
一邊上藥,溫如畫一邊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走一步看一步呗,還能如何?”沈梨無趣的眨眼,“要不然?我現在就離開長安,然後死在半路嗎?”
“你就不能說一句人話嗎?”溫如畫沒好氣道。
沈梨的确不是該說什麽,如今雖是知道了沈闌下落,可沒親眼瞧一瞧他,她總是不太安心的。
她有時候常想,若她能早日主動些,阿闌又何止于去受這份苦。
被人折辱,流落異鄉,這些詞,光是想想,她便覺得心肝都在疼。
可如今,王府戒備森嚴,她萬不能操之過急。
沈梨在心中歎了口氣後,慢慢的閉了眼。
她安慰自己,總是會有辦法的。
“好了。”溫如畫将傷口重新處理之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慢慢起身,撩過她耳邊的碎發,“你放心吧,你先安心在這兒休養幾日,然後我便同你一起回去。”
“路上,總得有個人照料你。”
(本章完)